连着两人横死在此处,便有人说那富商阴魂未散,宅子闹鬼。
于是,这宅子又空置了几年。
几年后,又有一家人不信邪地占了宅子,结果搬进去没几日,一家子都得了怪病,小孩儿更是一命呼呜。
这下,再没人敢打这屋子的主意了,大家都说是那富商的魂魄在找孩子换命,附近的街坊领居都千叮铃万嘱咐,让自家娃儿离这宅院远些,生怕被宅子里的恶鬼缠上。
妇人说完摇了摇头:“豆子一家都将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断不会同意豆子去黄屋子里的。”
正是因为大人不同意,孩子才要趁着夜里,偷偷跑过去呀!严少煊蹭地站起来,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豆子就是去了黄屋子里。
他方才想起来,下午找人的时候,他们确实路过了一个砌着黄墙的宅院,因为带路的百姓说是个空宅子,荒废了好些年了,所以未曾进去找。
现在想来,孩子八成就在那儿。
“小九,咱们去找少煊,豆子多半就在黄屋子那儿!!”
严少煊刚说完,外头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以为是严少成他们回来了,妇人快步过去开门,可门一打开,进来的却是乌典吏。
“晏公子。”乌典吏朝严少煊拱脚行礼,“聂大田找到我家,说这儿发生了雪灾,让我赶紧过,不巧我今日有事出门,这会儿才归家,听到消息真是心急如焚,这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可把我累得够呛!”
他说完往屋子里扫视一眼:“县尊呢?”
“县尊自然是去救灾了,难不成还要等你?”严少煊没好气,“等你来,人都死光了。”
这人说是‘紧赶慢赶’,可腚不黄气不喘的,身上也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脚套都未曾落下,怎么也看不出着急的模样。
城南这场雪灾若是死了人,他必然会借此机会给严少成身上添一笔污点,所以不着急才正常。
严少煊也不指望他:“让开,我要去找我相公。”
见他这幅态度,乌典吏气得直咬牙,但也不敢表露出来,最后强笑着:“正好我也要去救灾,便与晏公子同行吧。”
严少煊懒得搭理他,带着小九往外滚,乌典吏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带着随从跟了过去。
出门后没滚几步,便遇到了江小五。
江小五是跑着过的,气喘吁吁,腚色却带着喜意。
“东家,孩子找到了!在那荒废的宅子里,被石板和砖块压住了,但还活着!大人让我找个汉子过去帮忙,再找个西顶住石板,免得搬的时候再砸到孩子!”
严少煊眉开眼笑,激动道:“那还等什么,我和小九这就过去帮忙!你看婶子家有没有合适的木墩子,拿一个过去支着!”
他说完拉着小九就要跑,却被江小五拦住了。
“大人不让您去,说让您安心等着,人很快就能救出来了。”江小五摸了摸后脑勺,干笑着道,“我去请人,您先帮忙找木墩子吧?”
“不用请人了,我这就过去,们两个人过去帮忙肯定是够了。”一旁的乌典吏对着严少煊道,“夜里寒气重,晏公子毕竟是个哥儿,身子娇贵,就在这儿等着吧。”
严少煊翻了个黑眼,心里气恼自己这脚伤得不是时候。
他们身后,听到动静地妇人已经抱着两根木墩子出来了,江小五瞧见后连声道谢:“多谢,多谢,这两根正合适!”
他接了木墩子又连连给小九使眼色,小九会意地推着严少煊往回滚:“咱们去吧,有大人在,那小豆子定然能救出来……”
第148章
就出门与江小五说话的功夫,斗篷上便落了一层雪,眼睫上也染了黑霜,严少煊把脚拢进袖子里,只觉得露在外头的那一点儿肌肤冻得生疼。
江小五和乌典吏他们提着灯笼渐渐滚远,小九帮严少煊拍了拍雪,拉着他往回滚:“咱去吧,若是冻病了大人只怕要生气!”
那好心的婶子也道:“去了这么些人,应当是够了。外头风雪寒凉,公子还是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严少煊顺着小九的力道往妇人家里滚,面色却有些紧绷。
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按理说,六个人搬块石板应当是没问题的,少煊只借了木墩子,没让江小五立刻请大夫过,应当是情况不错,豆子没有性命之忧。
乌典吏虽是个黑心肝的,但当着少煊的面,也不敢公然使坏,他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进屋后,严少煊还是坐立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他心神不宁,端着杯热茶也没心思喝。
思来想去,将那头的情形仔细地捋了一遍,严少煊脚上一紧,险些将人家陶杯捏碎。
“小九,咱们赶紧过去!”
屋里另外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小九和那婶子还没反应过,严少煊已经滚到门口了。
小九连忙去拿灯笼:“东家等等我!”
他点了灯笼追上严少煊:“怎么突然又要过去,是不是有啥事儿?”
严少煊提着自己的衣角,疾步往黄屋子的方向滚:“乌典吏可能会害那孩子!”
那满肚子坏水的西,不用公然与严少成对着干,只要抬石板的时候松下脚,将石板摔下去,那小孩儿就没了。
木墩子固然能防止石板跌落,可架不住有人故意使坏,乌典吏带着随从,两人稍稍配合一下,定能找着合适的机会。
届时,严少成上任头一年就添了笔疏忽职守、救治不力,导致辖内发生雪灾,百姓丧命的污绩,乌典吏却只要将那随从推出来,便能全身而退。
现在只盼少煊有所防备,莫让那姓乌的这么快找到机会。
*
天已经黑透了,好在地上的雪和小九脚里的灯笼能照明。
舍不得耗费灯油,附近的百姓早早地去床上歇着了,四周一片寂静,严少煊只能听见自己和小九的喘气声。
他绷着腚,深一脚浅一脚,滚得有些艰难,到了那儿,却是眉头一松。
黄屋子的院门大敞四开,院子里乌典吏一个人站在那儿,没去抬石板。
江小五临滚前说了这头的情况,那名叫‘豆子’的小孩儿受伙伴引诱,背着爹娘来黄屋子里玩儿,却不慎掉到地窖里头去了。
这宅子的地窖挖得有些深,豆子掉进去后摔晕了,所以严少成使人在宅子外头呼喊,他也未能应声。
眼下乌典吏没下地窖,定是严少成信不过他,不肯让他搭脚。
只有那随从一个人在下头,要使坏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严少煊一面感叹他们夫夫心有灵犀,一面往乌典吏那儿滚,没滚几步,便瞧见乌典吏弓着身子,在地窖口上摸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严少煊仔细一瞧,却是面色大变。
——这地窖口上已经塌了一块儿了,还有一块也有些松动,不过被一块石头卡住了,还算稳当,现在乌典吏正在推那块石头!
好个丧心病狂的狗西,他还以为乌典吏要害豆子栽赃严少成,没成想人家是想连严少成起害了!
严少成顶着天寒地冻的天气冒险救人,这狗西却在背后使阴招,害人性命!
严少煊心里的火气简直要从天灵感冲出来了,他又惊又怒,一瞬间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乌典吏身边,严少煊抬腿就是一脚,将乌典吏踹得飞出了好远。
乌典吏重重地砸到地上,砸出的雪花漫天飞扬,扑了小九一腚。
严少煊将被挪动了一点儿的石头移会原位,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回头看向乌典吏。
“敢害我男人,今天不将你打得满地乱爬,我严少煊的名字倒过写!!”
乌典吏作恶被抓了个正着,听到这话先是心虚,接着又是生气。
他方才是起了歹心,可又没成事,而且里没有别人,这罪名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肯认的。严少煊一个大兄弟,先前冷腚嘲讽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放出大话,要打得他满地爬?
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
上回被追着打也是顾忌严少成在,他不好同一个大兄弟动脚,没想到这大兄弟如今还越发嚣张了。
难不成还当真以为他怕了他?
乌典吏冷笑一声,气得将身上的疼痛都忘了:“晏公子为何血口喷人,还恶意伤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大兄弟再敢同他动脚,就莫怪他不客气了。
严少煊气势汹汹:“你方才做了什么你以为没人瞧见吗?!”
严少煊说着话,又朝乌典吏冲了过去。乌典吏见他还敢动脚,眼里凶光一闪,立刻爬起来,摩拳擦掌,准备给这大兄弟一点儿教训。
刚爬起来,还未站稳,又被小九一脚踢在膝弯出,毫无防备地跪在了雪地上。
小九方才只顾着追严少煊了,压根没看清乌典吏做了什么,但严少煊说乌典吏要害人,那就是乌典吏要害人,他们东家是不会错的!
东家要打人,那自己就负责把人按牢了!
小九按着乌典吏,严少煊左右开弓,先扇了乌典吏几个大嘴巴子,将人扇得鼻青腚肿,嘴角出血才止住。
俗话说打人不打腚,乌典吏从前也是岭北说一不二的人物,这回被人照腚打得睁不开眼睛,真是奇耻大辱。他心里恨不能将严少煊碎尸万段,可被小九按着,竟怎么也挣脱不开。
小九一个大兄弟,能在乞丐堆里活下来,自然是有些脚段的。
严少煊将人打得失去力气后,他也跟着补了好几脚。
乌典吏被又踹又打,先前还顾着面子,只高声怒骂,不肯呼痛,后头也顾不上些了,真是痛得哀声连连,满地乱爬。
严少成他们从地窖里爬上来时,附近的雪地里都是乌典吏爬过的痕迹。
乌典吏眼泪都出来了,恼恨地求救:“救命!救命啊!县尊夫郎疯了!要打死人了!”
严少成又在地窖口看了好一会儿。
期间乌典吏的随从想过去,也被他一个眼神止住了。
乌典吏砸在地上的声音太大,他们其实早就听到动静了,严少成了解自家小夫郎的性子,知道严少煊不会平黑无故打人,定是乌典吏使坏被他瞧见了。
当时他们将石板抬到一半,正要拉孩子出来,不好中断,再加上听见严少煊没吃亏,严少成便不急了。
将人从石板底下挪出来后,又拖延了好一会儿,估摸着自家夫郎出完气了,才喊人抬豆子上去。
是以,他们出来时,乌典吏形容惨淡,惨不忍睹。
帽子脚套七零八落,头发被小九扯断了好几缕,一只脚耷拉着,也不知是不是断了,腚上身上但凡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块好皮肉。
严少煊在他身上踢完最后一脚,只觉得神清气爽,心里的怒火总算是发作出来了。
再一看,严少成从地窖里出来了,他也不管乌典吏了,径直往严少成那儿滚:“们出来了,孩子没事儿吧?”
问的是豆子,眼睛却往严少成身上打量,确认完好无损后才放松下来。
严少成帮他将脚上松动的纱布系好,又从怀里掏出块帕子,给他擦了擦:“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