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愿弟弟平安喜乐,并不求他有多大的本事,故而不加严厉管教,只让他自由自在一些,不胡作非为就已经很好。
此所谓因材施教,想必蓝师傅比我更懂。”
蓝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应长乐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兄长。
这些话,兄长从来都没给他说过。
在今天之前,他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这辈子他只想躺平,但两个哥哥都那么厉害,自己不仅不能给家里长脸,还经常丢脸。
但也就愧疚那么一下下,他死过一回已经想通了,卷只适合身体素质、智商双高的人,任何一个不够高,效果都不好。
上辈子他作为普通人,已经卷到了极致,结果把自己卷嗝屁了。
这辈子他还是普通人,虽然出生在侯府,但脑子还是上辈子的脑子啊,反正跟家里其他人比起来,他的脑子就跟摆设没区别。
他认为自己不笨,就是普通人的智商,但跟两个哥哥比起来,真的没法比,根本一点点都比不了。
两个哥哥,一个连中三元,一个少年将军,这类人物,纵观整个华夏史,也没出几个,真就是文曲星下凡、战神下凡。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香蕉之间的差距都大。
他不是不想为家里争光,奈何作为普通人,根本争不了一点。
穿来古代后,他才知道,普通人的智商在皇宫里、朝堂上,完全被碾压,碾压的死死的。
根本不是知道点历史典故,会现代知识,就能妄图搞一下权谋什么的,搞不了一点。
要知道满朝文武都是怎么选出来的,普通人还想跟他们斗,简直做梦!
就拿相对简单一点的事情,读书来说,古代秀才的含金量跟现代重本差不多。
秀才的平均录取比例大概是,一个小点的县一次就录取七.八个秀才,就这录取率,比985、211都难考!
秀才还只是古代读书的起点,95%以上的秀才科举之路也就到顶了,举人、进士难考到令人绝望。
一辈子能保住秀才就不错了,考上秀才每三年还有岁考,不合格,秀才都给你取消了。
他在现代可是卷生卷死才考上重本的,都给自己卷嗝屁了,根本不敢想以自己这个脑子,怎么在古代卷读书。
卷不了,一点儿也卷不了,直接躺!还为家里争光,争不了一点!
应长乐望着兄长,他完全不知道原来兄长这么豁达,这么想得开。
以前他总以为,等他长大些,兄长肯定就会对他特别严厉,尤其是在读书上,兄长肯定接受不了自己是状元,弟弟却是个草包。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完全就是他想多了。
[嚯,自己吓自己!
但是,哥哥,你的嘴是真严啊,不用读书,这种大好事,咋都不跟我说呢?]
应慎初:什么就不用读书了?成天就只听你想听的?
蓝赋无奈的摇了摇头,说:
“少师大人,既然如此,往后我也不便再多管长乐,只要他不捣乱,就很好。”
应慎初点了点头,看了蓝栩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说:
“蓝师傅,还请宽宥我多嘴两句,令郎已属头角峥嵘,终非池中之物。
吾实不忍看他被耽搁,依愚拙见,令郎将来成就必定远高于您,若太过拘束他,只会压抑其天性,反倒阻碍其青云直上。
当然,令郎如此脱颖囊锥,亦是您教导有方,愚远不能及也。
但纵有再好的师傅,也是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若非令郎天资聪颖,再如何严苛管教,亦是徒劳罢了。
不过终究也还是我多言了,您就当我今日太过狂悖乖谬,在此大放厥词,不必在意。”
蓝栩愣愣的仰望着应慎初,虽面无表情,但心里早掀起惊涛骇浪。
应少师犹如天上日月星辰,照耀着他的求学之路。
每每在承受异常严苛的责罚,身体心理都快撑不住的时候,只要想到自己将来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会成为少师这样的人,他就能咬牙坚持。
他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这样卑微如尘埃一般的学生,也会被少师看到,能被少师关注的,自然是诸位皇子,怎么都轮不到他。
在这南书房里,他虽算读书尚好的,但也就是尚好罢了,父亲与诸位师傅都说,他还差得远,他自然也认为自己差的很远很远。
况且读书好也不算什么长处,所有的伴读家世都比他好千万倍,上有郡王、国公、侯爷之子,最差也是出身世家大族,将来都可袭爵、荫封。
父亲总是跟他说:既出身寒门,便更要加倍努力,为父不过三品,家族又毫无根基,你更没法跟其他伴读比……
他一直都将这些话奉为奎臬,更不敢奢望他这样不起眼的人能被应少师看见。
可是,原来,应少师竟也关注过自己。
不管方才少师说的那番话,到底有多少是客气场面话,是因与父亲为同僚,出于谦逊礼貌而说的,他都已经非常非常满足!
蓝赋沉思了片刻,虽略有不满,应慎初断言他的仕途很难再往上走,但他到底还是希望儿子能成为第二个应慎初。
儿子能得连中三元的文曲星如此夸赞,他自然也感到无比骄傲。
蓝赋忙道:“犬子不才,只是略微刻苦些罢了,断不敢受少师如此赞誉。”
应慎初见对方还是故意避开他话里的深意,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啊,哥哥,你就不能说的直白一点嘛,很明显,蓝师傅就是不想面对,也不想承认,你说的这个问题啊!
你不就是想说,蓝师傅虽然也很厉害,但跟他儿子比起来,就差远了。
严苛的方式教其他学生没问题,但特别严厉的管教、打骂对蓝栩这种天才,没啥用,还阻碍天才飞升,哼,我也觉得!!!
更直白一点就是,蓝师傅进士出身这辈子也就能做到三品大员,但蓝栩起步就是状元探花,成天就会打压未来状元,别把天才给打没了。]
蓝栩:长乐,你真好,但我没你想的这么好,若没有父亲严苛教导,我亦不过平庸之辈。
应慎初:……臭小子,闭嘴,显得你能了!
萧承欢:哇哦,原来应少师是这个意思啊,长乐,你好聪明啊,这都能听得出来?
众皇子、伴读:蓝栩是读书好,但也没这么厉害吧,少师肯定是因为蓝栩跟长乐好,才帮蓝栩说话的。
蓝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又不能表现出不悦,强忍下了这口气。
应慎初忙道:“蓝师傅,吾弟顽劣,还请多多包涵。”
蓝赋尴尬的笑了笑,说:“少师大人,今日多有叨扰,想必内阁事务繁忙,您快去忙吧。”
应慎初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弟弟一番,要认真听课,不许胡闹,回家再教训等等,方才离开。
蓝赋看了儿子一眼,沉声道:“还愣着干嘛,起来吧。”
萧承欢连忙就去拉人起来,带着蓝栩回了座位,只怕蓝师傅反悔,还要接着打。
应长乐自然也跟萧承起回到了座位上。
应长乐还想给蓝栩上药,方才得知南书房的规矩是,挨了打就要记住疼,没破皮流血都不许上药。
[天啦,南书房的规矩怎么这么多,这都是些什么破规矩,难怪皇子公主都对南书房的心理阴影那么大。]
众皇子、伴读:应长乐,青天大老爷!!!
[哎哎哎,我好像突然能理解太子为什么发癫了,普通皇子公主都要守这么多破规矩,太子要守的规矩只会更多更.变.态。
其他皇子还能一起上课,还有小伙伴可以玩耍吐槽,太子可是单独授课的,连伴读都没有,啧啧,太可怜了。]
众皇子:就算如此,那也不是太子如此乱来的理由!
四人都在最后一排,应长乐旁边就是萧承欢。
趁着还没上课,萧承欢轻声说:“阿乐,你好聪明啊,以往蓝师傅的打,可是谁都拦不住的哦,就只有你拦住了,太厉害啦!”
应长乐笑道:“你还是第一个说我聪明的。”
萧承欢一边呼呼的给蓝栩吹挨了打的双手,一边说:
“你就是很聪明啊,你都不知道,要是没你拦,阿栩的手又得被打烂,蓝师傅罚其他伴读也就打肿,但每回罚阿栩,都是打到破皮流血,很恐怖的!”
[啧啧啧,这也太……很符合我对古代严苛老爹的刻板印象了,中式教育,你又赢了!]
萧承欢:啊,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又听不懂了,不管啦,阿乐说的都对!
[哎哎哎,蓝师傅肯定不会改,他自己就是刻苦读书出来的,永远信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套。
我哥和蓝师傅都是最严厉的师傅,但我哥怎么就不会像蓝师傅对蓝栩这样对我呢?
是啊,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我太爱我哥啦!]
蓝栩:长乐,你也太了解我爹了。
……
此后,应长乐发现蓝栩挨打的次数确实变少了,身上的伤也少了,但更加刻苦努力了,简直到不要命的地步。
蓝栩每天都顶着黑眼圈,好像从来没睡够过,人也越来越消瘦。
应长乐不是没劝过,但蓝栩嘴上答应的很好,回家却还是学到深夜,甚至通宵看书写文章,次日照常来上课,再用薄荷脑油等强刺激的药物保持清醒。
……
不觉,夏去秋来,天亮的越来越晚,早起寒意愈盛。
应长乐越发懒怠去上学,五天里倒有三天都让兄长为他告假,应慎初原本就心疼弟弟这样年幼就要入宫读书,多数时候都惯着。
别家都将给皇子当伴读,能在南书房读书,得朝中重臣授课,当做无上的荣誉,是抢破头都要去的,再溺爱心疼自家孩子的,也屁颠屁颠的送去。
但应长乐的情况太特殊,但凡有这心声一天,应家就惟愿长乐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否则只怕皇帝要动杀心。
当今圣上太过多疑善怒,弟弟的心声越傻越安全,太过聪颖,只会让皇帝认为有这样的神器,还有这样的心机谋算,不杀,觉都睡不着!
他们确实是故意将长乐宠溺成这样的,况且长乐也喜欢这样,便是最好。
这日天不亮,应慎初便带着弟弟和萧承起来到太和殿,跟着文武百官一起等着上早朝。
应长乐还趴在哥哥的胸膛上呼呼大睡,周围声音再嘈杂,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绝佳睡眠。
大宁是半月才早朝一次,就这么低的一个频率,皇帝还经常取消早朝。
皇帝更喜欢每日下午在麟德殿处理军国大事,群臣排队启奏,早朝就显得没那么必要了。
应慎初也不知皇帝为什么要让他带着弟弟来上朝,大概率还是想借弟弟的心声探听些什么。
虞幻就站在应慎初的旁边,捏着幼子胖嘟嘟的小脸蛋,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