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她感到无比欣慰的是,只要不让长姐知道,孩子们还是愿意和她往来的,这就已经让她很开心。
去年慎独从边塞回来,她就悄悄去军营见过,慎初每回来咸阳办事,也会偷偷来看望她。
只是阿乐太小,又被看得太紧,从前阿乐除了在宫里就在家里,即便她再有神通,也实在没法背着长姐偷偷见。
长姐对她的怨念太深,明知道见阿乐一面早已经成了她的心结,偏偏就连远远看一眼都不让她看。
兰阳郡主越说越激动,紧紧握住了长乐的双手,说话的声音都无法自控的有些颤抖:
“阿乐,你不知道靖王妃有多想你,从你出生,我嫂子就亲手给你做虎头帽、贴身亵衣、小肚兜,小麂皮靴……
你每长半岁,我嫂子就又给你做新的,定要自己亲手做,再让你哥哥偷偷带来给你。
只是你娘亲一眼就能认出是自己妹妹做的,你哥哥带了几次都被发现了,也就没法再给你用,但我嫂子还是没停过,用不上也给你做……”
兰阳郡主如今还不到15岁,并未出嫁,自然是住在靖王府,这些都是她日日看在眼里的,自是无比心疼自己的嫂子。
她万万没想到,这次进京居然有机会见到阿乐,还是在这样的地方,可以说得上话,一时之间完全忘记了她还在跟人吵架。
应长乐有点懵逼,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尴尬的说:
“你,我,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我就是听见有人说我姨母的坏话……”
兰阳郡王连忙说:“阿乐,对不起,我刚才太高兴,都忘记给你介绍,我是兰阳郡主,我和靖王是亲兄妹……你的姨母就是我的嫂子啊!”
应长乐隐约听闻过兰阳郡主萧芊,也不知是哥哥还是二哥提起过,好似姨母跟这个小姑子的关系很好。
兰阳郡主又说:“阿乐,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今日能见到你,跟你说上几句话,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等我回咸阳,给嫂子说了,不知嫂子会高兴成什么样!”
应长乐有些尴尬道:“这样啊,也行吧。”
他早就从吃瓜系统里看过当年的瓜,他也能理解为什么娘亲要与姨母断亲。
当然,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帮忙劝和,这种世纪大和解堪比地狱难度,只是今天恰好遇见了,但凡是跟家里有关的,他就不允许外人说坏话。
兰阳郡主又看向宜芳县主,怒道:
“我看你们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再敢说我哥嫂的闲话,本郡主撕烂你这张臭嘴!”
宜芳县主早吓的愣在当场,她怎么都没想到,应长乐会到这种地方来,十九殿下还跟着一起来。
应家可是将这个宝贝小儿子当眼珠子一样的保护,除了皇宫和府里,根本就不让去别的地方。
十九殿下是她家万万惹不起的,就连应长乐也惹不起,家里早跟她说过无数回,惹谁也别惹这个有什么心声的小魔头。
若是被这小魔头盯上,那心声不知会暴露出家里多少事。
宜芳县主赶忙对着萧承起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说:
“十九殿下,我再也不敢了,小侯爷,我错了,只求您宽恕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说靖王妃的坏话,不,提都不敢再提……”
可不止这个县主会说靖王妃的闲话,满盛京世家贵族、侯门公府哪一家不将这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
如今虞微嫁给靖王已经整整十年之久,竟然从未生育一儿半女,两人试过无数偏方,都毫无效果。
原本靖王府就在京城,就因为满盛京都嘲笑虞微生不出,靖王为了让王妃耳朵清净,果断请旨搬去了咸阳住。
这一住便是五年之久,如今也没有再搬回来的打算了。
靖王也是一个绝世痴情种,当年娶虞微的时候说过“只取一瓢饮”,便真再也没有纳过侧妃。
即便虞微最初只想着皇帝,靖王也丝毫不在意,只一个劲儿的对自己的王妃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一年半载,虞微便也渐渐深爱靖王,两人胜似神仙眷侣。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虞微始终无所出,就连虞微自己都劝靖王纳侧妃,不能生生让靖王这一脉断了,但靖王死活不肯,只要守着王妃过一辈子便足矣。
靖王当年为了娶到倾国倾城的虞微,那也是下了血本,哪怕皇帝要贬他为庶人,他也只要娶到心上人。
最终皇帝虽然并未将靖王贬为庶人,但却削了亲王爵,还是后来靖王救驾有功,又才恢复了亲王爵位。
不过或许是“福祸相依”,因靖王多年无子,反倒让皇帝十分放心,前些年很得皇帝器重。
只是上半年靖王被牵扯进“党派之争”,龙颜震怒,虽还未如何惩戒靖王,却已经下令将靖王软禁在咸阳的王府中,等待处置。
但凡牵扯进“党派之争”的官吏全都满门抄斩,哪怕就是皇亲国戚,也几乎没什么活下来的可能性。
即便靖王再如何劳苦功高,这一回只怕也难逃罪责,重则赐死,轻则贬为庶人,终身.囚.禁。
因此宜芳县主完全不将兰阳郡主放在眼里,靖王一倒台,兰阳郡主必定受牵连。
宜芳县主再不将兰阳郡主放在眼里,却实在不敢得罪应长乐,不住的说着:
“小侯爷,我保证再也不会,再也不敢……”
应长乐原就没想多为难,摆了摆手说:“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许再说就行。”
宜芳县主赶忙告退,一刻不敢停的疾步离开。
应长乐也无心再跟兰阳郡主说什么,转身就要回旁边的天字一号房。
兰阳郡主急忙说:“阿乐,你可以将身上的宫绦解一个给我吗,只要一个就行,我拿回去给靖王妃,她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应长乐心想那宫绦都长得差不多,有什么好拿去看的,还不如给一样只有他才有的,毕竟是给姨母的,不能太随便。
他当即褪下手腕上雕刻了繁复图案背面还刻了他小字的手镯,递过去说:
“这个拿去吧,是娘亲专门为我做的,姨母见了会更高兴。”
兰阳郡主连连摆手道:“阿乐,这个太特殊,会被你娘亲发现的,只怕你要挨骂,若是嫂子知道我让你挨了训,嫂子会很难过。”
应长乐笑着说:“不会被发现的,这样的手镯,我有好多呢,轮换着戴的,平日里也都是兄长照料我,娘亲太忙,她才不知道我今天都穿戴的什么。”
兰阳郡主瞬间喜笑颜开,赶忙拿出绸帕,小心翼翼的接过手镯,再用绸帕仔仔细细的包好,无比珍视的放到怀里藏起来。
这时,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快速逼近,虞幻行动太快,瞬间便来到了两人跟前,一把将幼子抱了起来,怒道:
“你如何得知阿乐在这里?谁许你跟阿乐说话了?!回去告诉你嫂子,我们再无瓜葛,阿乐与她更加没有关系!趁早打消想见阿乐的念头,她不配!”
虞幻原本就在朱雀街巡逻,这冰萼楼经常有皇亲国戚打架斗殴,别人都不敢管,只有她敢,自然成了她的重点工作区域。
早在幼子走进冰萼楼的时候,就有属下报给她了,只是那会儿她正忙,等忙完了那边,才有点空闲过来。
兰阳郡主很庆幸,先就要到了长乐的贴身之物,又及时藏了起来,否则以抚远大将军的强势,非得抢回去不可。
虞幻又说:“阿乐,娘亲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靖王妃与我们早就没了关系,谁要跟你提起,都不许搭话,怎么还跟她聊起来了?”
兰阳郡主急忙解释:“抚远大将军,是我硬要跟阿乐说话,您莫怪阿乐,我也不知阿乐在这里,恰好碰见罢了,这冰萼楼今夏的生意格外的好,我就想着来看看。”
虞幻阴阳怪气道:“最好是这样,回去告诉你们靖王妃,收起她那点小心思!一个自己身生父母都不顾的人,如何就能变的重亲情了,别让我恶.心!”
这话就说的太重了一些,兰阳郡主都为自己的嫂子委屈。
当年嫂子嫁给兄长的时候,她还不到五岁,娘亲早亡,嫂子就如同娘亲一样手把手的带她,比谁都疼她,让她真真切切的知道什么叫长嫂如母!
兰阳郡主哽咽道:“抚远大将军,您是我嫂子的长姐,我不敢跟您顶嘴。
可是您想想,那一年我嫂子还不到十五岁,她什么也不懂,家里突遇大变,她原是想进宫入选得宠后便救父母出来。
我嫂子不像您,那时就已经有了军功,嫂子什么也不会,她也不知怎么才能救父母,她不是一心只想嫁给皇帝,当年的事太复杂……”
虞幻气道:“我可不敢高攀靖王妃,你也别说了,我不想听。”
兰阳郡主也知说这些完全没用。
当年的事没谁比抚远大将军更清楚,但既然两人为此决裂了十年之久,就绝不是她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兰阳郡主也知如今兄长是戴罪之身,只怕给应家带来什么麻烦,赶忙就说:
“抚远大将军,您消消气,千万莫怪阿乐,我先行告退了。”
虞幻望着兰阳郡主离去的背影,心里多少也是有些难受的,只装作没事人一样。
这些年来,她始终无法原谅妹妹的所作所为,但真当靖王府出事,她还是免不了会有些担心。
靖王最得皇帝器重那些年,靖王府风光无限的时候,她自是从未担心过这个妹妹,只有无尽的怨恨,更加不想跟这个妹妹扯上丝毫的关系。
可如今,真当妹妹要被牵连,靖王一旦获罪,王妃也会被一同赐死,她便很难说服自己袖手旁观。
只是这些她自然不会让谁看出来,她揉着幼子的小脑袋,笑着说:
“以后别搭理这些人,在外面要听你阿起哥哥的话,莫要太贪玩,早点回家。”
应长乐笑着说:“娘亲,我知道啦!娘亲,这里好凉快,你就在这里陪我玩一会儿呗,正好凉快凉快,外面多热,你流了好多汗。”
虞幻笑着说:“那可不行,多少案子还等着娘亲去了结,况且娘亲今日当值巡逻,也就能抽出这点空闲过来看看你,娘亲什么时候怕热过,一点儿也不热。”
萧承起已经端了凉茶过来,递了上去说:“您快喝了罢。”
虞幻接过仰头一饮而尽,将幼子交给萧承起,当即跑着下了楼。
萧承起带着弟弟回到了房间,一应的冰饮、酥山等等都上齐全了,应长乐自是每一样都要尝一口。
这天字一号房是临街的,坐在窗户下,就能看到整个朱雀街。
应长乐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一眼就看见娘亲戴着薄纱帷帽,一身绯红骑射装英姿飒爽,骑着青骢马,领着五城兵马司的巡逻队。
即便酷暑炎热,朱雀街上亦是人山人海,做生意的、赶路的,赶集的、买卖的……车马如织、人声鼎沸。
虞幻素以办事爽利、狠辣著称,但凡是在她当值巡逻之日,都没什么人敢闹事,就算是皇亲国戚都得收敛点,即便闹事也不敢闹到让巡逻队来处理的程度。
应长乐就看见娘亲骑马带着巡逻队走来走去,一会儿能看见,一会儿去了遮挡住的小巷子便看不见。
虞幻办案快准狠,有那当街斗殴的小混混、纨绔子弟等,当场就罚双方几十棍。
若是有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不仅要狠狠打,还要锁在街口示众,暴晒个几日,能活着就算他命大。
盗.窃被当场抓获的,人证物证具在,亦是立即判案,金额小的断一指,金额巨大断一手,再送京兆衙门关押。
……
自从虞幻成了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盛京治安好了不知多少,只因她爱当场判案,当街执行,威慑力极强。
盛京权贵世家众多,以往谁犯事,家里出钱再找点关系,也就了结了,但虞幻当场判罚,根本不给任何人走后门疏通关系的机会。
如此一来,自然得罪的人很多,但虞幻最不怕得罪人。
随后接连好几日,应长乐日日都要来冰萼楼玩,其实家里小屋子也有这么凉爽,但可没有朱雀大街上的热闹看。
这冰萼楼更是天天上演大戏,那许多世家公子千金、皇亲国戚都要为争天字号闹事。
这日,应长乐已经有点看腻了这些热闹,就听到门口传来萧承欢的声音:“阿乐,猜猜我是谁!阿乐,快开门!”
应长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马飞奔出去,但他还太小,根本够不到门栓。
萧承起自是赶忙跟了上去,当即打开了房门,只见萧承欢被一群便衣打扮的侍卫宫人簇拥着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