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户落到病床上,温白苏面色白的几近于透明,好像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长久就职于此的医护人员有条不紊的做着前期检查, 车内只有医护之间几句关于检查内容的低声交流。
听觉被繁杂的嗡嗡声覆盖。
温白苏听不太清这些人说的话。
他手指蜷缩几下, 到底还是开口提醒:“我听不清楚了。”
这话一出,车内的声音瞬间安静。
机器频率性的滴滴声持续着, 将他们从这一消息中唤醒。
这群人立即忙碌起来。
温白苏模糊间听见爸爸的名字, 他神思恍惚的想到, 还是瞒不住他们。
一张张脸在面前划过, 最终定格成邢谚。
他拖累了那么多人,这是唯一一个原本不该被他拖累的。温白苏想,他该活着出手术室, 至少将还没有思索清楚的话告诉对方。
思绪闪现又坠落
“病人昏迷了!”惊慌的声音响起, 本来就极快的车速再次提升, 在后面车上的温老爷子得知消息, 差点跟着孙儿晕过去。
温博远只能放下焦急, 给老爷子做舒缓。
温昌鸿缓过来, 声音哆嗦, “别管我,车开快一点儿,去帮柏鄞的忙!”
司机应了声。
邢谚看着这一幕,身体紧张的颤抖。
大脑一片混沌,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温白苏危在旦夕。
那个活泼的、热爱这个世界的人,很有可能和他告别。
·
病床匆匆推入研究楼, 里面有规格最高的手术室。
邢谚跌跌撞撞下车,看着那队有条不紊的医护人员推着病床跑进去, 神思恍惚的往那边走。
没走两步,衣角被跑过来的锦色咬住。
他回过头。
骏马的蓝眼睛中满是焦急和不解。
见他傻站着,锦色气愤的踢踏两下,拱着他往前。
它知道,如果有人类带着,它就可以进入人类的地方。
邢谚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他摸摸锦色的脑袋,声音干涩:“你在附近玩吧,一会儿白苏就出来了。”
锦色盯着他,将信将疑的张开嘴。
邢谚往前走了没两步,脚下一软差点摔下去。
韦昱彤正回头找他呢,见状吓了一大跳,喊保镖过去:“扶一下,可别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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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内。
刺目的灯光被打开,温白苏恍惚的睁开眼,只觉得视线一片白茫茫。
清醒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再次失去意识。
主刀医生整理着工具,道:“麻醉师准备好了吗?”
“嗯。”担任麻醉师的温柏鄞垂眼,亲手给弟弟注射麻醉剂。
主刀医生深呼吸一口气,轻薄的手术刀划破皮肉,开始剔除病原点。
温白苏的病很特殊,目前暂时将其定为基因病,但在心脏处有三角形分布的病原点,这些病原点在不断地改变着温白苏的身体,使他越来越虚弱。
他生命中过去的几场手术,都只是剔除病原点。
这样的手术极为精细,又是心脏周围反复开刀,对身体的影响极大。
可以说,温白苏的命,是用钱吊回来的。
而如今他们看到了治疗的希望。
沉浸于相关研究的专家们可不只是为了温家的钱才聚集,更多的是对这种特殊病症的好奇心,能够救回来对他们而言也是莫大的收获。
不说温家人,主刀医生都心情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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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术室外的一家人沉默的等待。
邢谚有些坐不住,时不时就站起来走两圈,视线落在手术室门口,期待有人推开门,说一句手术顺利。
相较于他的紧张,温家人尚且算是平静,毕竟这样的手术,温白苏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
就连韦昱彤都亲眼目睹过手术过程。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这次手术之后,温白苏有希望获得更进一步的治疗。
而不是全靠剔除病原点短暂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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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滴滴答答的转动,指针一圈又一圈。
温博远快步进入这条走廊,刚要说什么,余光撇到邢谚,“你面色怎么也这么白,去旁边房间躺躺。”
韦昱彤和温老爷子这才注意到邢谚状态不对,想起这是他第一次经历温白苏进手术室,忙跟着道:“就是个小手术,你别那么紧张,把自己熬坏了还不是让长安心疼?”
邢谚摇摇头,想要开口,才发现喉咙干得不像话,他轻咳一声咽咽口水,“没事,我等他出来再说。”
见他坚持,三人也就没再劝。
温博远将带来的早餐分给他们,自己拿着个包子,蹲在地上没有半点形象的啃着。
指针滴答声挑动他们的心跳,身体渴求着进食,胃部却因情绪的消极而抗拒食物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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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旁边的安全灯亮起时,邢谚还是茫然的。
他看着温家人匆忙站起身,大脑后知后觉将安全灯的意思传递过来,他猛地起身,还没有站稳就往前走,最终跌跌撞撞的停在手术室门前。
首先推门出来的就是温柏鄞。
他咧开嘴,给了家人们想要的好消息,“手术成功。”
“呼——”
松口气的声音在走廊内响起,邢谚腿软的站不住,干脆就地跌坐下来。
看他这样,一家子都好笑又心酸。
温柏鄞手欠的拍拍他脑袋,“你说你,胆子咋这么小呢。”
邢谚一抹脸,“小就小吧,我扛不住再来一次了。”
温柏鄞惋惜一叹:“那你完了。”
后续的基因药剂注射倒是不用进手术室,但邢谚肯定更心疼更扛不住,而基因药剂后,还有一场修复手术在等着呢。
·
病床被人从手术室推出来,进入了旁边不远的病房。
可以说全世界医疗相关的大拿都在这栋楼,在温白苏情况稳定前,他哪里都不能去,确保他们能够及时复诊。
邢谚缓了缓,从墙边站起来,脚步缓慢的走到病房里。
温家人已经走了。
温家爷孙三要为温白苏的身体忙碌,韦昱彤要去公司解决一些要紧事宜,只有他,公司丢给了爹妈,医疗方案插不上手,可以在这里陪着爱人。
温白苏的麻药劲还没尊过去,邢谚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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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被阴影遮挡。
邢谚抬眸看过去,对上一张焦急而愤怒的马脸。
邢谚:……
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三楼吧?
邢谚狐疑的走到阳台,躲开锦色撞过来的脑袋,探出头往外一看。
马蹄下,宽敞的升降机十分有存在感。
旁边还站着个捧着饭盒,忙里偷闲吃饭的温柏鄞。
兄长大人笑眯眯的打招呼,“这小家伙非要看白苏,你看着点,别让它摔下来了。”
邢谚:6
他对温家人强大的心脏,和自我调节能力服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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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苏是被疼醒的。
手术再精确,再小心,那也是在心脏上开个洞。
这会儿密密麻麻的痛感传到大脑,温白苏眼泪哗的就掉了出来。
这破身体,他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邢谚就在旁边守着,见状,手忙脚乱的给他擦拭眼泪,“乖啊,不哭不哭,一会儿就不疼了,一会儿让你哥注射止疼药。”
温白苏的视线还模糊着呢,委屈巴巴:“他才不会给我打止疼药。”
他常用的止疼药对伤口愈合有影响,小伤口也就算了,心脏上这么大个口子,温柏鄞宁愿听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