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们这位得上天眷顾的傻小子说今冬北方有灾,北方有天灾的话其他地方也无法独善其身,为了能让傻小子有底气在外面闯荡,豫州这边更得稳住。
荀晔生怕叔父们真的要跟他走,迅速解决掉晚饭然后拔腿就溜,只给三位叔父留下一道迅疾如风的背影。
郭嘉沉默了好一会儿,抬头看看隐隐已有星子闪烁的天空,再想想跳脱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老天亲儿子”,再次感慨星象的玄奥。
“听说白天也可以占星。”戏焕走到廊下,“传说有奇人能记住所有星星的位置,然后结合星位和相术便能判断天下大势。”
郭嘉啧了一声,“比起所谓的星象谶语,我更相信我的眼睛。”
他们小将军身上的确有些解释不通的玄妙之处,但是再怎么玄妙也都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他们知道那孩子的性情,知道那孩子的本领,更知道那孩子将来有无限可能。
也就是那方士没说坏话,真要是遇上怀有恶意之人,世上能解释星象的奇才也不是不能再多几个。
……
又一场秋雨落下,林间树叶被秋风染成赤色,晨间露水滑落地面也渐渐凝成薄薄的霜。
冀州一带的农田已经收割完毕,时不时有饥饿的流民混入田间搜寻农人楼下的秸秆麦穗,然而往往搜寻终日也无有收获。
冷风凄凄,天地间一派萧瑟。
邺城城南的军营中,再次易主的将士们精神萎靡,不知道这次易主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
宁国中郎将张郃忧心忡忡,身为营中少见的有文化有头脑的武将,面对现在这局面他很难不发愁。
从个军而已,哪儿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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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叹气容易带来坏运气,可他实在控制不住就是想叹气。
旭日东升,路边草叶上的薄霜化为露水滴落,枯坐了半宿的张将军没忍住又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打起精神应付登门造访的客人。
同是姓张,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大营门口,张辽看着没有半点儿精神气儿的大营暗暗咂舌。
难怪袁绍败的那么快,要是打仗的时候也是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很难不吃败仗。
不过没关系,现在没有精神气儿不代表以后也没有精神气儿,他们军中擅长调动士气的人才多得很,保证几次谈话之后就让这些蔫儿了吧唧的病猫变成嗷嗷下山的猛虎。
兵都是差不多的兵,在士兵质量相差无几的情况下,领兵将领的水平至关重要。
袁本初这个老大当的不怎么样,手底下的人才还挺多。
就是得费劲儿去挑,全盘接收的话不小心就会把自己坑到。
为了不被坑,他决定听他们家明光的建议,有文化的读书人他一个都不管,只要几个能打仗的武将。
拜托,他自己多大本事自己最清楚,让他去和那些世家子玩心眼子他能被玩死。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只管干某些不适合文化人干的缺德事情。
比如:挖墙脚。
他就想不明白了,公孙瓒都老老实实和他们合作了张燕还在别扭什么?就因为他们不打招呼就把山里的黑山贼众全忽悠出来登记造册重归良民?
唉,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小心眼?
回头有空得让明光亲自找他唠唠,飞燕将军这思想觉悟有点跟不上趟儿,得多听点忽悠、啊不、得多听点济世救民的大道理好向他的好朋友白马将军看齐。
就两个人怎么还统一不了意见?就因为一个是飞禽一个是走兽?
连劝人向善这点小事都做不来,可见公孙伯圭口才不怎么样。
小张将军心里嘀咕个不停,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经,走进营帐见到这次的目标后露出灿烂的笑容,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不耽误他们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久闻张将军赤胆忠心有勇有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张辽上去握住张郃的手,直接套公式进行寒暄。
这是明光教他的好法子,想不起来怎么夸就提前背几个万能句子,武将身上无外乎“有勇有谋”“文武双全”“赤胆忠心”“武艺高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几个形容,随便背几句就能夸便天下人。
他试过了,法子非常好用。
自从学会了怎么夸人,他在军中的人缘已经是一骑绝尘的好。
也被无数个和高伏义一样腼腆的家伙避之不及。
希望这位张儁乂不要和高伏义一样腼腆,不然他接下来不好发挥。
小张将军热情的将初次见面的目标任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夸了一遍,武艺高强骁勇善战是武将的基本功,智勇兼备有胆有识是进阶技能,再往上还有再往上的夸法,不过那些就仅限于夸他们自家人了。
张郃虽然不像高顺那般不喜人际交往,但也远没到张辽这般自来熟的程度,几次试图把手抽回来都以失败告终之后,只能尴尬的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任人搓扁揉圆。
不然能怎样?他还能直接冷脸将人赶出去不成?
真要那么做的话不光他自己的前途受影响,他们这些原本归属袁绍的将士都得玩儿完。
成王败寇,谁让他们是打了败仗的那一方。
不过话说回来,率兵攻打邺城的是公孙瓒的人,怎么过来找他谈话的是并州的将领?两边那么快就亲如一家了?
张郃不清楚对面是什么情况,只能谨慎的走一步看一步。
不管幽州和并州是什么情况,他们这些原冀州牧袁绍的手下都是败军之将。败军之将没那么多选择,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他都是败军之将了,用得着这么热情吗?
对于张辽来说,非常有必要。
各州有各州的人才,袁绍手底下的将领、或者说、冀州本地的将领不比别处差,袁术败那么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能让这些冀州籍的将领归心。
就拿眼前这位宁国中郎将张郃来说,他早年应募讨伐黄巾贼,韩馥当州牧时他在军中为军司马,袁绍挤走韩馥成为州牧时他在军中当校尉,之后袁绍为了稳固地位给军中将领升官加爵,于是他又成了宁国中郎将。
不管官职怎么变化他都是冀州的将领,和州牧是谁关系不大。
而这样的将领在冀州有很多,真正追随袁绍本人的却没几个。
名声可以当饭吃也不能当饭吃,袁绍最初去渤海的时候只有名声没有兵力,后来兴义军讨伐董卓才有机会染指冀州军权。
如果盟军表现的好也就算了,可能冀州的将士还会真心追随。毕竟朝廷已经成了摆设,武将都得找个靠谱的粮饷来源才能正儿八经的当武将。
但是讨董联盟是什么情况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各路诸侯面和心不和,身为盟主的袁绍还嫉贤妒能没有容人之量,好几次明明有机会打胜仗,就因为拿战功的不是他都以失败告终。
董卓死后的盟军就更离谱了,连表面和平都维持不住直接以内讧而告终。
聪明的武将会自己找食儿,所有选择都是双向的,很明显,袁绍不是一个合适且稳定的粮饷供应者。
很明显,公孙瓒也不怎么擅长内政。
纵观整个北方,擅长恢复擅长休养生息的人才都在荀氏这边,要加入吗兄弟?
他们可不是陌生人,麹义麹将军之前没少夸张将军武艺高强脑子还好使,就算他们从来没见过那也是熟悉的老朋友。
麹将军已经身体力行证明跟着荀氏混有前途,张将军不考虑考虑?
还有张将军身边的同僚,同样是武将,他们看着麹将军在并州大杀四方军功等身真的不心动吗?
张郃很心动,他可以肯定他身边的同僚也都很心动,但是心动归心动,天上不会掉金子,主动送上门的好事儿大概率有坑。
袁本初死后冀州究竟归谁还没定下来,他们只听新上任的冀州牧的命令,其他谁来都不听不听不听。
上头的争权夺利不要牵扯到下面的人,给他们留条活路吧。
……
一场秋雨一场寒,再过不久北方的河道就会开始结冰,就算很想亲眼看到他们家奉孝叔成亲,荀晔也还是准备妥当之后便出发去青州。
奉孝叔说的对,人在不在不重要,贺礼留下就行。
赴任是头等大事,寒冬马上就到,青州百姓在等着他们拯救,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今有荀牛牛为稳春耕遇到喜事而不留,这是何等的圣贤之相啊!
荀小将军不愧是荀小将军,寥寥数语就把自己安慰好了。
青州出身的黄巾已经全数统计完毕,不算那少部分决定在颍川安家的壮士,以家庭为单位的百姓还是更想回到故土。
耕种基建都需要人力,青州本地的劳动力所剩无几,再不把这些降卒带回老家,就算有贾校尉亲自出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黄巾出身的男女老少都要劳改,之后再看表现进行专职,所以正经的兵也得带上。
寻常官员上任带个几百人就已经是声势浩大,荀青州这直接百万大军出行,所到之处更是家家闭户城城关门。
不怪他们胆小,这么多人已经不是能防守的了,虽然人家说是路过,但顺路抢个地盘什么的完全没有哪座城池挡得住。
害怕很正常,不害怕才离谱。
从颍川到青州要穿过兖州,男女老少俱全的队伍行军速度极慢,一千多里路愣是走了足足两个月才走完。
新上任的兖州牧曹孟德见完顺路过来看他一眼的好大儿后已经无力抱怨。
怕什么怕?怕什么怕?
他这个州牧都不怕,底下的县令太守就不能学学他的胆气?他儿子都不着家了他急了吗?
曹兖州心情不好,于是便趁此良机狐假虎威烧起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兖州的世家豪族都听着,从现在起这地界儿老子说了算,不听话的全都交给荀青州带走!
——颍川那个荀青州!抄家灭族不眨眼的荀青州!带着百万大军路过兖州的荀青州!
第136章 抗灾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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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 颍川到青州治所齐国临淄一个月的时间足矣。
荀青州磨磨蹭蹭在兖州境内耗了两个月,很难说不是在为同样是刚上任的曹兖州撑腰。
这就是把亲儿子送去当质子的好处吗?
如此心狠手辣枭雄气概,和他对着干怕是难讨好下场。
曹操:……
那是他主动把儿子送去当质子吗?那是臭小子上赶着不要他这个老父亲!
苍天啊!大地啊!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舆论越来越奇怪, 曹老板无能狂怒,既然拽不回儿子的心,索性把火烧的更旺坐实心狠手辣的枭雄名头。
他凶残阴鸷, 他卖儿求荣, 他杀人不眨眼, 他吃人不放盐。
有意见?有意见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