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被拎出来的他肯定跟只落水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地哼哼唧唧,但第二天照旧,该游泳游泳,该钻被窝钻被窝,死性不改。
深情、忠贞、专一?
真被这么只拟态章鱼死心塌地喜欢上,恐怕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大麻烦。
……
七日转瞬即逝,陆离清醒的时间已经占据了整个夜晚。他视死如归地将药汁一饮而尽,习惯性伸出手,接过适时递来的蜂蜜糖,塞进嘴里用甜意压下苦味。
含着糖块的舌尖将糖块从左腮滚到右腮,又滚回左边,忽然,他扬声喊:“领主大人——”
尾音拐了三个弯,甜得能滴出蜂蜜来,任谁听了都是撒娇。
付邀今早就已经放弃了纠正陆离的说话语气,无奈应道:“什么?”
“明天可以吃虾吗?新鲜捕捞的虾。扇贝也行,蛤蜊,花甲,海螺,牡蛎……”
“没有。”付邀今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施法。
“明明有的,你之前还喂过我。”
“……”
“说话!反正我不要再吃黑面包和土豆了……不行你带我去河边,我自己捕。”
“你行么?”付邀今非常怀疑地看向他。
“笑话。”陆离冷哼一声,又想到什么,反手摸向颈项上的抑魔项圈,“但这个你要给我摘了。”
“……”
陆离真是恨死这个动不动就玩沉默的男人:“你在担心什么?怕你一解开项圈,我就原形毕露发疯屠杀你的子民?”
“那倒没有,你应该没这本事。”付邀今实话实说。
“……”陆离危险地抿直嘴唇,散发黑气。
最终,付邀今给出了承诺:“等你彻底摆脱混乱状态,我就带你去。”
“好!”陆离一口答应。
“这么高兴?”付邀今笑了笑,故意问,“你怎么不担心你的眼睛?我朋友给的药对你的眼睛毫无作用,连他都束手无策的诅咒,王国内恐怕没几个人能治得了。”
“担心能有什么用?”陆离语气轻松,“我连是给我下咒的人都不记得,还能怎么办呢?只能仰仗领主大人多为我费心了。”
倏然,他又促狭地勾起唇角:“若是领主大人能为我消除全部诅咒……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你什么时候能停止这种没有意义的试探?”付邀今看向他,语气不虞,“如果我真的对你图谋不轨,这些天我有无数的机会下手,甚至第一天,在水牢里,我就可以那么做,即便是现在,只要我想,我也能睡你,你有什么办法吗?”
陆离唇角的笑容逐渐淡去,但随即便又一次勾起,甚至比先前更加灿烂:“所以领主的意思是,对我没有一丝的好感?就算我主动送上门来,也不肯看我半眼?”
“……”
“领主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
被架到这般地步,付邀今只得违心地开口:“没有。”
作者有话说:
06: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01:你愿意舔猫铃铛吗?
第190章
“这样啊……”陆离十分失望地叹口气,“我倒是对领主大人还蛮有好感的。”
骗子。
付邀今无声地瞥他一眼,又幽幽移开视线,没说话。
“领主大人?”陆离歪了歪脑袋,他似乎知道自己这个动作很讨人喜欢,所以这些天总刻意这么做,“领主大人又玩高冷不讲话?”
“……睡觉。”
“害羞了?”
“闭嘴。”
……
虽说付邀今并没有将混乱和清醒状态下的陆离视作两个人,但伴随着对方清醒的时间不断加长,又总是爱说些阴阳怪气、似是而非的话,付邀今无法避免对不会说话的弱智章鱼产生了不舍的情绪,白天里对待海妖那些无理取闹的行为,也越发没了原则。
不过无论是哪种状态下的陆离,都很擅长蹬鼻子上脸顺杆爬。察觉到付邀今底线一再后退,他立刻开始‘恃宠而骄’。
以往付邀今喊一声,海妖就会立刻浮出水面,连滚带爬地循声跑过去;现在付邀今唤他好几声,池子里仍旧毫无动静,非要仆从将午餐端到月牙池旁边,供尊贵的章鱼阁下挑选,并且只有闻到肉味他才会屁颠屁颠地爬上岸,如果餐盘里只有土豆,海妖只会在水面上留下一串小气泡。
‘不如猪食,虐待海鲜!’
“陆离。”今天甚至是领主大人亲自送来了午餐,“陆离,今天有虾。”
话音未落,两根触腕伸出水面,随即是更多的腕足,缠住岸边的树干,紧接着陆离就跟个炮弹一样从水底弹射而出,猛地腾跃到岸上,吓得付邀今再次炸了尾巴毛。
海妖动了动鼻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虾肉的香气,意识到付邀今没有骗软体动物,他立刻高高兴兴地凑上去,讨好地用触腕蹭蹭付邀今的尾巴,然后张开了嘴。
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付邀今哑然失笑:“什么意思,又等我喂你?”
昨天海妖吃饭太急,差点把叉子咽喉咙里去,付邀今只好无奈地亲手喂他吃完了一整顿晚餐。
不用动手就能吃上饭的滋味太过美妙,海妖食髓知味,可惜张嘴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虾肉,他忍不住朝付邀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位置,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张得更大了,感觉能把付邀今的脑袋都一并吞下去。
“……”
何必和一只弱智计较呢?
怀揣着这般溺爱的心理,付邀今将餐盘搁在一旁的巨石台上,取出一只河虾,优雅地掰掉虾头,一片片剥开虾壳,然后在海妖不满的呜呜声中慢条斯理地抽出虾线,这才将完整饱满的虾肉送到海妖的深渊巨口中。
“好吃么?”付邀今好笑地问。
海妖不会说话回答,只知道愉悦地舔舔嘴角,又满怀期待地等待下一次投喂。
付邀今不喜欢鱼虾,但看着陆离吃得这么美味,他忍不住剥好虾之后自己先咬了一口,嚼了嚼,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好吃的地方。
下一秒,温热的口腔含住了他的手指,舌尖舔去指间捏着的那半只虾,付邀今惊得一颤,回过神,就看到陆离已然后让开,专心致志嚼着口中的虾,浑然不知他方才都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你……”付邀今耳尖浮红,也没办法和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家伙讲道理,“你自己吃。”
感知到付邀今似乎有离开的意图,陆离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随即飞快倾身爬过去,腕足缠住付邀今的四条豹腿和双手,做完这一切,他还有两条多余的触腕,顺势勾住付邀今柔软的豹身和毛绒绒的尾巴。
八条腕足齐上阵,将付邀今裹得严严实实,就这样了海妖还有两只空闲的手,他似乎也没有怎么思考,倾身环住付邀今的腰腹,哼哼唧唧地撒着娇,不让他离开。
“陆离?”付邀今背抵着海妖的胸膛,耳朵红得更加厉害,尤其是看到勾着他尾巴的那条章鱼腕足晃晃悠悠来到他眼前,触梢压着他的鼻梁,徐徐下滑,带着还未挥发干净的水汽,吸盘碾上了他的唇瓣。
清楚感知到触腕想要进入他口腔的意图,付邀今立刻紧紧闭合上了唇齿,试图挣扎,但无论是人手还是豹肢都被章鱼牢牢地缠绕把控着,动弹不得。
“陆离……”付邀今撇开脸,“你别这样……”
章鱼触腕并没有同预想的那样,他一张嘴便探入他的口腔,反倒只是虚虚地触碰他的下唇,而付邀今的耳廓却打上一道灼热的呼吸,陆离恶意地在他耳畔吹了口气:
“领主大人,你的耳朵好烫……这就是所谓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付邀今一愣,猛地转过脑袋,就见陆离促狭地朝他笑着,眉眼间满是得意与嚣张。
刹那间,付邀今心头的那点悸动与无措如被冷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意。他怒极反笑,没有再因为害怕伤到人而刻意收着力,骤然攥住陆离拥在他腰际的手腕,反身用虎口扣住对方的后颈,拇指勾进抑魔项圈的缝隙里,缩紧项圈内的空间。
“陆离——”
“在呢。”陆离因为项圈抵住喉结而被迫扬起下颌,嘴角仍旧挂着轻佻的笑意,“领主大人被我戳中心思,生气了?”
“你到底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不会动你,陆离?”付邀今声音冷得像腊月寒冰,“你屡屡试探我,我都可以理解,但刚才的行为着实过分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窒息感令陆离感到痛苦,但他仍旧没有任何悔改之意,嘴硬地笑着:“不想做什么,只是领主之前说对我没有好感,我不相信。事实也证明,确实是骗人的。”
“所以?你要证明我对你有好感,觊觎你,然后呢?”
“然后……”
“然后我的谎言被揭穿,恼羞成怒,”付邀今压低声音,仿效陆离方才那般贴着他的耳廓吐息,“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吗?”
陆离眼尾泛红,呼吸因窒息而变得急促:“什么后果?”
付邀今没有再用言语回答他,攥着陆离手腕的掌心顺着手臂的肌肉线条缓缓上移,抚过饱满的肩头,划过锁骨,覆上了那片鼓胀的肌肉。
他没有收着力,五指狠狠地抓揉,松开时甚至留下了清晰的红色指印。
“我会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在陆离耳际留下这一句话,付邀今到底还是没有再做什么,松开了他,抽身离去。
……
一整个下午陆离都没有再出现。
付邀今强忍着烦躁翻过一页书卷,揉了揉眉心。
他会出现才奇怪吧……
其实付邀今真的很不理解陆离的行事逻辑,明明时刻警惕他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但偏偏又要一次又一次地用言语撩拨,用动作试探,竭力证明他确实图谋不轨,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就为了站到他面前大喊一句:‘看,我就是知道你馋我身子’,证明自己的魅力?
明明付邀今已经在竭力克制欲念,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陆离真想要保全自身,就该顺着他装傻充愣,假装不知道,二人维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不好吗?
付邀今实在想不明白,转而求助他那位情史相对丰富的好友,王国圣骑士劳伦斯。
劳伦斯的回答就比较简单直接了——“有没有可能他喜欢你?”
“不可能。”付邀今上来就排除了这一选项,“我兽核损毁,是个变不了形态的废人,谁会喜欢我?”
“但是你长得帅啊。”
“他是个瞎子。”
“哦。”
劳伦斯眨了眨眼睛,忽然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皱起眉头:“不对,付,你这想法不对劲,什么叫谁还会喜欢你?你太悲观了,你只是兽核损毁而已,并不代表着你就一无是处了,你还有很多的有点,不要这么自怨自艾……哦,是菲尔取消婚约这件事给你的打击太大了吗?我应该早点来关心你的。”
菲尔是公认的王国第一美人,也是付邀今的前未婚夫。
“我没有自怨自艾……”付邀今否认道,他垂下眸,在好友关切的目光中轻声剖白,“我只是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我有点……迷茫。”
长辈的关爱,龙骑士的身份,未婚夫的誓言……那些他曾经投注全部情感去珍惜,视以为人生最重要的东西,都不是真正的属于他,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