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声猛地噤了,胡子拉碴的赤桓小统领露出惊讶的神情,转过马头看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女人,细瘦的身躯仿佛草原的狂风一吹就能散架,嗓音倒是清亮,像春日三月一望无际的湖泊。
“呵。”他不屑地笑笑,从腰间解下装酒的皮囊,在付邀今面前晃了晃,“公主,我们赤桓族的男人喝的都是烈酒,你们喝不了,还是等到晚上的喜宴上和我们鹰王喝交杯酒吧。”
说罢,赤桓人又是配合地哈哈大笑,着实气人。
“我可是听说,你们喝的都是马奶酒。”付邀今也微微一笑,语气不疾不徐,“喝酒就喝酒,还要配点奶味?怎么不干脆躺到妈妈的怀里喝?”
他的话音落下,中原侍卫们连忙鼓足了劲地大笑叫好,管他郡主都说了些什么,先把这群蛮子嚣张的气焰打压回去。
骑兵统领脸色果然不好看起来,一双眼阴沉沉地扫视这些细皮嫩肉的家伙。赤桓族也叫鹰族,崇敬天空之主苍鹰,就连部族里的人眼型都像鹰隼般锋利,他忽然冷嗤一声,将酒囊直直抛给付邀今,“中原人嘴皮子就是利索,男人女人都能言善辩。”
付邀今抬手接过皮囊,捏住宽大的袖摆拨开木塞,高粱酒气味瞬间扑鼻而来,他抬眸向婢女示意丝帕,在对方担忧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用绣绢擦干净壶嘴,随后便大大方方地仰头,隔空大口大口往嘴里灌起酒来。
不出所料,受制于古代落后的酿酒技法和设备,发酵酒的度数不高,付邀今一口气喝下半囊,脸不红气不喘,还有点嫌弃里面杂质太多。随后他又优雅端庄地拿帕子擦擦嘴,将皮囊给人抛了回去,还故意高升命令侍卫道:“还他两升中原的酒,让他也长长见识,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酒。”
中原郡主的刁蛮飒爽终于镇住了周围的窃窃私语,赤桓族有他们自己的文明和习俗传统,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地界,中原的谦逊和礼仪只会被他们排挤嘲笑,足够强势才能得到尊重。
小统领心底不再那么轻视这些中原来的人,面子上却不愿意落人一等,策马靠得更近,“公主,我等是鹰王派来保护接亲队伍的,可你们前进太过缓慢,按这速度,怕是天黑也到不了主帐,若耽误了吉时,平白惹鹰王不悦……不如,公主移驾与我等一同骑马前往可好?嫁妆物品等自有其余族人来接,保管一样都丢不了。”
好家伙,又是让公主喝酒,又是劝公主骑马,下一步是不是要找公主干架了?
不过这个提议正中付邀今下怀,脚下这种破轿子他坐过,颠得人都能散架,而且帘子一拉还不透风,草原的烈日晒半天下来,他能馊在里面。
“行啊。”他不顾婢女侍卫们的劝阻一口应了下来,把最外的嫁衣罩衫脱下,又在轿里找到棉垫绑在腿内容易因骑马摩擦破皮的地方,然后撩起裙摆就弯腰下了轿。
等站起感受到视野角度的不适应,付邀今才发现他的身高竟然也被这个该死的世界调矮了。但即便如此,他也远高于寻常古代的女性,甚至部分男人也没他高,再加上嫁衣的鲜红艳丽,和一众婢女侍卫站在一起就显得格外出挑,鹤立鸡群。
赤桓族骑兵小统领本意是要付邀今坐在他们之中最擅骑术的那人身后,却没想到这公主说了句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偏要独自一人骑马。他还没丧心病狂到再给中原公主牵来一匹烈马,老实选了一匹最为温顺的枣红色母马,亲手将缰绳和马鞭递到了付邀今手里。
就见这位瘦瘦弱弱的公主温柔地摸了摸马面,像是打好关系那般在叶片似的马耳朵旁耳语两句,随即抬脚跨上脚蹬,拒绝旁人帮扶,十分轻盈地用了个巧劲,大红色衣袂翻舞,下一秒人就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背上。
这次都不用自家人壮声势,就有赤桓人主动喝了声彩。
付邀今松了松缰绳,通人性的马匹就开始缓慢向前踱步,再一挥鞭,它立刻撒开蹄子在无尽的草原上加速狂奔起来。
“诶,公主等一下!”不止是送亲的人,就连赤桓人也惊了,这中原公主怎么比他们还莽撞?路都不知道往哪走人都快跑没影了,他们顾不得接上其他人,好几个连忙追上去,剩下的也是一头雾水兵荒马乱。
付邀今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肆意策马狂奔,感受草籽与泥土自然的气息。
草甸冷冽的风吹乱他乌黑的长发,吹起他的红嫁衣,吹远了他的思绪……
——吹得他刚一下马就头晕脑胀发了热。
虽然付邀今本人身强体壮,私下是烟酒都来,但这具小世界的身体却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骄矜小贵族。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剧情是改成了哪位王府不受重视的少爷胆大包天替嫁郡主,但无论哪位都是金枝玉叶,付邀今今天又是喝酒又是骑马吹冷风,草原昼夜温差大,再加上这具身体之前在轿子里颠簸了月余,心力交瘁。一跃下马他就踉跄了几步,晕晕沉沉的,都有些恍惚。
进了赤桓的王族大营便不准再骑马,一律只能步行,绵延的大大小小帐篷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部落,一眼望不到头,其中最大的毡帐就属于老鹰王。
或许是对中原和亲一事的轻视,又或许是赤桓族的习俗本就从简,大营内并未对中原和亲队伍的到来以及晚上的婚礼有过多准备,除了在帐篷上系了些彩带之外,就是杀羊宰牛设宴摆席,远远比不上中原十里红妆的声势浩荡。
无数赤桓族人从帐篷里走出,赤脚,穿着袒露上身的异族服饰,搂着妻儿,好奇地看着眼前数名肤色长相、穿着打扮都与他们截然不同的中原人。
凤冠沉重,嫁衣繁琐,喜鞋也不合脚,鞋底硬,鞋面也硬,还挤脚,磨得付邀今脚后跟生疼,不知道起没起水泡,每走一步都是折磨。
再加上有些发烧,付邀今感觉他是来历劫的,回去就能得道升天。
但他并不后悔方才的一系列行径,人与人相识第一印象至关重要,付邀今不是真来当什么和亲公主的,他日后要为大王子夺权,要参与政权交替,那就必须在最开始就建立强悍勇敢的形象,以后才方便服众,不然谁会听他一个外族‘女人’的话?
就是太高估这具身体的素质了,下次要收敛些,最关键的是一定要每天加强锻炼。
等到好不容易进入鹰王主账,迎面而来的碳火暖意又蒸得他频频晕眩,朝主位上的老鹰王行完礼节,在仆人指引下落了次座,付邀今立刻瘫倒在软垫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传说中病得下不来床的老鹰王确实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盖着虎皮毯枕着厚实的软垫,没有动用榻几上的任何食物,也没有看毡帐内热闹的歌舞,只缓缓挪过脑袋,浑浊的眼望向身旁貌美年轻的小老婆,病恹恹地说:“过来,让本王看看你……”
落在后方的接亲队伍也回来了,将一箱又一箱的嫁妆搬进帐篷中。表面说是嫁妆,实际上就是供给赤桓族的贡品,希望他们这个冬季老老实实待在牧场上,别动不动就去骚扰他们住在边疆的百姓。
而贡品里面最美丽、最娇贵的那一个,就是中原为和亲而来的公主。
有人粗鲁地打开箱子翻找查看,毫无礼数地笑话着摆在最上方的礼单内容,说中原的皇帝老子抠抠索索,就给这么点东西打发他们。
至于老鹰王,比起珠宝瓷器,他更想要查看身旁这件华贵的战利品。
付邀今安静地转头和他对视一眼。在来之前,他已经从接亲的那几名大头兵口中打听到了不少事情,老鹰王身体这么差,主要还是连年征战身体落下了疾病,他年轻时候是令中原和周边各族最为头疼的雄鹰,战功赫赫,赤桓族能变得如今这般强盛,人丁兴旺、领土广阔,都多亏了他。
但就是如此强大的男人,如今也落得这般行就将木的境地。
“……鹰主。”付邀今起身朝主座走了两步,扶着裙摆缓缓侧跪下,近距离看着眼前的老人。
老鹰王脸上沟壑遍布,眼周的皱纹几乎挤住了两只眼睛,他努力看向来人,入目即是一张精致白皙的脸,美丽中又带着英气,眉毛细挺,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双黑若星夜的眼,目光清冷,安静坐在那里,就像一尊玉雕,的确如传闻中那般貌美无双,让人见到就止不住地怜惜。
他满意地笑了笑:“……确实漂亮。”
说着,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似乎是想要摸付邀今的脸。但他的手抬不了太高,必须要由付邀今主动握住他的手,俯低身体,将自己的脸颊放进他的掌心。
“……”
付邀今缓缓垂眸看了眼这只苍老的手,复又掀起眼睫,一言不发地看向面前这名半只脚踏进坟墓还有着强烈征服欲的老人,分明已垂垂老矣,遇到新进门的年轻妻子第一件事却还是立威,要妻子为他折腰示弱,依附于他。
就在付邀今思考要不要干脆把这只丑陋的老鹰爪剁了扔出去喂细犬的时候,一阵喧哗声突然由远至近,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进毡帐内,身后还跟着他们的侍从。
“塔格。”站位靠前的那个男人声若洪钟,随意地朝坐在主位的老鹰王行了个礼,连个正眼都没往上瞧,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到旁边落了座。有侍女为他倒酒,男人从腰间拔出刀把嵌着宝石的匕首,切割案几上烤好的肥羊,大口大口地吃肉喝酒。
至于另一个男人,他也称呼老鹰王为塔格,行礼的姿势却更为庄重恭敬,等老鹰王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之后才站直身体,接着还转过身,正面朝向付邀今,礼貌地点头,“小塔姆。”
付邀今早在这两人闹出动静来的时候就快速退回了原位,此刻更是强撑着头疼快速观察着其余人对他们二人的态度,由此来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他已经得出了结论,这两位大概率就是老鹰王的两个儿子,王位的继承人。
这也代表着重生者就在他们之中。
凭心而论,付邀今更希望大王子是走在后面的那一位,也就是性格更温和,看起来更好说话的那个,但不断抽动的眼角却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待温和男人入了座之后,他轻抿一口酒,抬头环顾一圈,倏然开口问:“鹰王,大哥,老三呢?今天场合特殊,不把老三和他的阿姆也一并叫来吗?”
刚分清楚大小王,为此感到胃痛的付邀今又产生一丝困惑,鹰王不是只有两个儿子么?从哪里又冒出一个老三。
“叫那玩意做什么?”大王子不屑地嗤笑一声,“不被鹰神承认的野种。”
“大哥……”二王子略带谴责地看了大王子一眼,“老三的阿姆也是中原人,或许会给小塔姆带来一些来自家乡的亲切感。”
“还是你想得周到……”老鹰王赞许地点点头,声音嘶哑地吩咐在一旁伺候的下人,“让阿夏以后就去公主身边服侍。”
付邀今尝试理解了一下两人的对话,确实有个三王子,他的母亲是中原人,名叫阿夏,她身份卑微,大概率是个被俘虏的奴隶,不然不会将堂堂王子的生母派来伺候他。
至于‘不被鹰神承认’,这是赤桓族独有的一个传统,每一名具有鹰王血统的子孙在十岁之后都会被带去鹰谷,那里终年盘旋着成千上万只雄鹰,如果有一只老鹰停留在这个孩子的肩头,并与他离开,就代表着他得到了鹰神的认可,有堪当大任的能耐;
但如果从始至终都没有老鹰愿意落下,就代表着鹰神不认可他,他就不配做未来的鹰王。
大王子和二王子都有属于他们的鹰,只有老三被带去鹰之谷的时候,所有苍鹰都骤然远离他所在的区域,甚至只要是他站立的地方,鹰都不愿在那片天空飞翔。
付邀今正思索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暴躁的声响,是大王子愤怒地将喝空的酒壶拍在案几上,趁着上头的酒劲大骂道:“塔格,你又偏心他,从小到大你都偏心他,就因为他老装作一副老好人的样子,随便说两句屁话就想得周到,等他哪天把刀插进你心脏都不知道!”
老鹰王想不到大儿子居然敢这么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他,气得整张脸快速充血,嘴里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能骂出一句完整的话,随后直接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毡帐内顿时一片混乱,两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妇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急匆匆往鹰王身边赶,其中一人埋怨又担忧地揍了大王子一拳,又被大王子拽住手腕,低声劝道:“阿姆,走,别管他。”
大王子的母妃不可置信地看了她儿子一眼,稍作犹豫还是选择了去老鹰王身边伺候。
至于付邀今,作为老鹰王的小老婆,他按道理今晚也得待在老鹰王的寝帐里,虔诚地为鹰王祈福。
但他就在鹰王咳血的时候,非常恰好好处地‘晕’了过去。受惊的下人上前一扶,触碰到他滚烫的额头,立刻又是一个惊上加惊。
……
迷迷糊糊之中,付邀今感觉他被搀扶到了一个空帐篷里,床铺很硬很冷,睡起来一点也不舒服。耳边有人慌乱的交谈声,说什么水土不服,发烧,还担心有没有中原来的传染病,很快又有一个沉着冷静的妇人声音打断了他们,让他们出去。
周遭很快安静下来,那个妇人小心地靠近他,帮他脱去繁重的喜服外袍和褂衫,层层叠叠一共剥了五层付邀今才觉得呼吸顺畅起来。接着脚下一松,最该死的喜鞋刑具终于被脱下,妇人又为他取下缠绕的白袜,脚趾和脚后跟都磨出了大颗的水泡,光是看着就十分可怖。
一只粗糙厚实的手掌贴上付邀今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更是让妇人心疼得直叹气。
她转身掀开帐篷帷幔,小声朝守在外面的侍卫说:“阿努,麻烦帮我去喊老三过来,让他来的时候打点冷水,再带壶热水,干净的毛巾,酒、火折子还有我的九针。”
九针,针灸器具,三王子的母亲居然是一名会医术的中原奴隶?
付邀今半梦半醒地躺在床上,身上一会冷一会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道脚步声忽然匆匆靠近,帐帘被揭开,有人大步走了进来,也一并带来草原夜晚湿冷的凉意。
装满了冷水的陶盆搁在架上,热水壶放在一边,耳边传来毛巾浸没冷水,快速拧干的声音,随之一同在毡帐内响起的,还有一个男人低沉舒缓的嗓音:“娘,怎么回事,她是谁?”
付邀今莫名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哎……”妇人长叹一口气,将浸了凉水的毛巾擦拭付邀今额头,又叠好敷在上面,“这是你父王新纳的妃子。”
“她就是中原和亲来的平瑶郡主?”男人似乎是走近了一些,站在母亲身后看着躺在床上的漂亮‘女人’,“怎么病成这样?水土不服么?”
妇人悄悄地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派去接亲的那只队伍,领头的是二王子母妃娘家的人。二塔姆善妒,不喜欢这个来和亲的公主,怕她受宠万一再生下个四王子……统领就故意在接亲途中刁难公主,公主又要强,非要和接亲队伍一起骑了一个时辰的马过来,心力交瘁,就发烧了……”
“……原来是这样。”
“老三,你上这儿站着,等毛巾不凉了你就帮她重新过水,娘去准备针灸。”
一阵交换位置衣服摩擦的声音过后,周遭再次安静下来,付邀今倦意上涌,这回真有些支撑不住,昏昏欲睡。
额头的毛巾被取下,很快又放上新的。男人的力气比妇人大上许多,拧干的毛巾清凉爽利,付邀今本打算放松心神就这么睡过去,却忽然感觉裙摆被掀开些许,一只宽大结实的手握住了他的脚掌。
不同于妇人粗糙厚实的手,她儿子的手虽然指节处也有茧子,但更加修长干燥,稳稳当当地托住他的脚心,稍稍抬起使他屈起膝盖,又将裙摆再往上掀起一些,露出小腿,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脚背往上,虚虚划过脚踝,温热的掌心从下方盖住了小腿胫侧,接着便用五指大力揉捏起来。
酸痛的肌肉被这么使劲一按摩,瞬间就把付邀今给激清醒了。
与此同时,托着他脚掌的手也在按揉他脚心的穴位,又疼又痒,付邀今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皱眉支起脑袋,倏地对上了一张艳丽明媚的脸。
毋庸置疑,这是一张独属于成年男性的长相,高鼻深瞳,但又是标准的浓颜系,不用任何妆容就自带眼线,勾勒出一双深邃动人的蓝眼睛,肤色深,是巧克力色,唇色也深,还有着一头长长的卷发。
但是这些都不是令付邀今惊讶的原因,他看到这张脸便呆愣了一瞬,因为这位所谓的赤桓族三王子,长相竟然与06号管理员陆离有七成相像。
“陆离?”付邀今诧异地脱口而出。
“……”听到声音,三王子也抬起头来,透亮的蓝眼珠一错不错地注视着眼前人。
只见他露出困惑的眼神,“陆离,是谁?……你在中原的情郎吗?”
第27章
不等付邀今回答,三王子的母亲阿夏忽然快步跑过来,一把扯过三王子的胳膊将他推开,又将付邀今掀起的裙摆盖回去,把他雪白的脚趾遮得严严实实。
“王妃。”阿夏十分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白布,倏然直勾勾地跪了下去,还用力拽着儿子的手腕,示意他也赶紧跪下祈求公主的宽恕。
三王子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混血的长相得天独厚,棕褐色睫毛密得像羽扇,底下宝石似的眼珠更是漂亮。他通过母亲的反应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做错了事情,也顺从地在地上跪了下来。
“小王妃,老三他从小在赤桓族长大,不懂中原的规矩……”
她谨小慎微地伏在地上,解释得磕磕绊绊,却始终没有得到平遥郡主的回应,直到三王子用手肘捅了捅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娘,小塔姆又晕过去了。”
阿夏惊魂未定地抬头,就见床上的人再次无声无息地阖上了眼睛,烛光摇曳,在她恬静的面容打下暖色阴影,乌黑长发散落枕上,她的呼吸轻柔无声,胸口规律地一起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