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等会,他们真死了??李维干的?卧槽?”
“……”
“他这么牛x?!我和敢于对拉乌尼翁的儿子的男朋友动手的人坐过一辆车??”
马杰尔叹了口气:“是的,多亏有他在。”
他心中闪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不愧是死亡女神加犯罪现场清道夫的强强联合,效率就是高。
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且是不是有哪个联邦语单词说错了?
母语是西语的马杰尔用力挠了挠头。
“看来咱们运气好。”
司机用完好的手臂揽住马杰尔的肩膀问道,“对了,你还没说,你想起什么事了?”
“哦。”马杰尔转回注意力,“接着我们前面聊过的内容——我想起我上了船,却没料到那是一艘鬼船。
“一个叫做‘詹有’的水手被魔鬼蛊惑了。他听说我们的老板藤原龙一不打算发工资,于是怂恿他的室友AJ和另外几个船员去威胁船长。”
“他做得对啊。”司机说,“连咱们的黑手党都不拖欠工资呢,不然谁给他卖命?”
“问题是在争斗中,我的室友去劝架,却不慎被推下海,成为了船上的第一个死人。几天后,他身上缠满水草爬了回来,要向我们索命。”
那是没有李维的,真实的世界线。
马杰尔的室友是头号牺牲者,也是最无辜的一个,在李维上船以前,他每次都以相同的姿势和表情,当着马杰尔的面坠入深海。
然后,暴雨中全身裹满水草爬上甲板的尸体就成为了阿莱·马杰尔最深的噩梦。
第38章 边境杀手(九)
没人知道死人是怎么变成恶灵的。
水渍在甲板上蔓延,倒映出一双双混沌的眼睛,鱼鳞在地毯和墙皮上摩擦,留下湿滑的黏液,狭窄的走廊里时常响起“啪叽、啪叽”的轻响,当你经过转角时,能看到怪物拖着它长长的尾鳍向前挪动。
你不敢发出声音,即使你知道它们曾经是你的同类。当你呼唤它旧日的姓名时,它会转过身来,用凸起的眼睛望着你,泛着水光的嘴唇一张一合,露出几颗凌乱的牙齿。你不确定那是否是个笑容,可是当它在因电压不稳而闪烁的白炽灯灯光下缓慢地向你爬来时,你无法留在原地等它靠近,你逃走了。
你跑得跌跌撞撞,气喘吁吁,耳边回荡着“啪叽、啪叽”的声音,它跟在你的身后,柔软的躯体在陆地上蠕动,保持着和你近似的步调,你不由得开始想象如果自己跑不动了,被它吞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它的牙齿会像梳子一样刮过你的身躯,把你犁成一块麻麻赖赖的人肉条,然后你落入它黏黏糊糊的胃里,被包裹得密不透风,宛如陷进一坨黑色的烂泥,这时若是有人剥开鱼腹,将你救出来,就会看到——
“TM的!”尝试杀了一只怪物的船员破口大骂,“鱼的肚子里是詹有的头!我好不容易杀了它,切开鱼腹一看,詹有的头歪在那看着我,眼珠子还会动……!”
就会看到你也成为了鱼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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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司机说,“恐怖故事。”
“你才反应过来?”马杰尔无语,“就是很吓人,我胆子本来不小的,可这换成谁都顶不住。”
“辛苦你了。”司机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捋着剧情问,“所以起初是船员为了工资和船长起了冲突,在你的室友偶然落海、变成水鬼以后,灵异事件堂堂登场,人们便开始大战恶灵了?”
马杰尔摇头:“其实是多方混战。人在杀恶灵,恶灵也在杀人,这两点没什么好说的。
“除此之外,恶灵和恶灵之间会互相争斗,它们缺少一个足够强大的‘首领’。你见过大鱼吃小鱼吗?我见过,一条鱼把另一条鱼吃进肚子,腹腔鼓得比怀孕还大。也有一些鱼吃了人,结果人死后变成了新的鱼,从前者的嘴里钻出来……”
司机打断他:“停停停,我不想听了,好恶心。”
“听听而已,恶心什么。”马杰尔说,“人还在杀人,因为我们都被船上的怪物吓疯了,我和其他幸存的船员要求船长拨打求援电话并立刻返程,但他和几个老船员顾及藤原龙一的命令,迟迟下不定决心。
“当时船上还有一些游客,事情尚未闹大,游客们不清楚下层甲板发生了什么,如果中途返程,他们肯定会投诉游轮公司要求退款。”
司机大为震惊:“游客竟然也是怨种。”
“谁说不是呢。”马杰尔唏嘘地说道,“死了七八个人的时候,我们总算和船长达成了一致,结果回程途中,游轮的发动机却出了问题,船长顶不住压力,用卫星电话联系藤原龙一,藤原龙一说会派人来处理,几天后,两架运输直升机飞了过来,将数量不多的乘客接走了。
“船长问藤原龙一,剩下的人该怎么办。
“藤原龙一让我们再等等。”
司机问:“等到后续了吗?”
马杰尔回答得很平静,就仿佛他已经接受了结局:“没有。”
**
市场关闭后的“特佩托”街头有一种令人难忘的美,尤其是今天晚上,在黎明到来前的几个小时,一轮硕大的满月悬挂在纯净的深蓝色天空中,皎白的月光映照着狭窄的街道和两侧摇摇欲坠的混凝土建筑,在这些建筑物的钢百叶窗后面,仍然站立着许许多多坚持上夜班的人,李维身后不远的地方,墙上挂着一条横幅,写到:
“以此纪念特佩托的妇女、战士和工人们。”
几个街区之外,扎根在这座城市血管中的犯罪集团的首领长子一家正在自己的豪宅中沉睡。
李维神情凝重地蹲在一个破旧的土坯后面,视野中的黑蜡烛不断闪烁,那意思是:快点动一动,你收割祭品的速度远远落后于女神下发外挂的速度了。
“我觉得这个任务有点难。”李维小声和它争辩,“他们家的保镖能填满两个足球队,院子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和红外感应设备,而我只有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那不是正好吗?
黑蜡烛非常拟人地低笑,用人类无法发出的声音表示:你把他们都干掉,就足够达成女神的要求了。
问题是我觉得他们会把我干掉。
李维沉下心,深吸一口气,尽量放轻脚步靠近前方那栋整片地区最为奢华的建筑。他需要先切掉电闸,尽管这意味着有敌人靠近、会让院子里的保镖警惕起来,但豪宅的周围设有高墙,顶部还安装了通电铁丝网,他要是不拉电闸,连门都进不去。
安全局的网课说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求助后勤。
那也得有后勤啊!!你们别太离谱!
好在黑蜡烛帮他标注了电闸的位置。李维拿着捡来的石头咣咣两下把配电箱砸得稀巴烂,确定它短时间内修不好后,抓紧时间翻墙跃过围栏。
他还算轻巧地落进了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里。
前方是个陡坡,坡下有露天泳池和一大片修剪得当的草坪,目标的房子在草坪尽头,透过黑蜡烛的火光,李维能看到目标从床上爬起来,先是安抚了睡在身侧的女人——他果然不止有男朋友——然后走到卧室门口和保镖对话。
李维听不到他的说话声,但想来无非是在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训练有素的安保团队也在快速行动。两人去检查配电箱,剩下的人全副武装、分成几个小队,在院内和豪宅内巡逻。
这次如果能顺利完成任务,李维觉得自己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他在大腿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拿出手枪,避开摄像头和感应器,在植物的掩映下缓慢地向目标靠近。中途遇见几个落单的保镖,这回李维没有余力去判断对方该不该死了,他瞄准头部,尽量一击毙命,解决完毕后还得把尸体搬到草丛里,免得被人发现。
前几次下手的时机都很精准,就在李维以为自己可以一路摸进目标的房子时,意外发生了:
保镖带了警犬!!
黑蜡烛标注出了人,却没有标注出狗!
当一只德牧毫无征兆地从角落里窜出来,向李维发出几声响亮的吠叫时,李维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钻出来。他的枪口对准了大狗那黑黝黝的眼睛,却没能按下扳机。
杀狗也来不及了,几个保镖闻声靠近,人狠话不多,直接开枪!
……
正当李维以为他要和人类的这一辈子彻底告别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院墙外的土坯边,身体犹如被卡车碾过似的哪哪都疼,被子弹击中的地方长出了鱼鳞,满月仍旧悬挂在头顶,角度丝毫未变。
黑蜡烛嘲讽他:不是说不用女神的保护吗?
李维:“……”
他在心中对蜡烛竖起一根中指,没来得及询问它做了什么,俯身面向草丛狂吐。
蜡烛等他吐完了,说道:“女神帮你倒流了里世界局部地区的时间。你又欠了女神一个人头,不用谢。”
李维擦完嘴,扶着墙抗议说:“你为什么不标注那只狗?”
“狗是好狗,人是坏人。”
蜡烛回答。
“狗又做错了什么?”
“……”
“或许清除坏蛋对你来说太难了。”蜡烛蛊惑他,“你不如拿着枪去街上干掉几个普通人凑数,女神不会介意的。”
放屁。李维沉下脸,数了数枪里的子弹个数,再看看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的保镖布局,说道:“再来。”
第一步,用石头砸掉配电箱。
第二步,翻墙。
第三步,干掉前进路上的三个保镖。
第四步,等狗狗经过这片区域后再行动。
这次他成功来到建筑物的一百米内,旁边有个小一点的佣人房,李维用力握紧手枪,径直走进佣人房,把头埋在男洗手间的水池里:
“呕!”
“呵。”烛光晃了晃,大概是在鄙视地哼笑,“我以为你要对仆人动手。快点吧,外面还剩好多人呢。”
李维手握成拳用力敲了两下水池台边缘:等我吐完。
一分钟后,他抬起头,和刚脱下裤子准备小便的男佣面面相觑。
五分钟后,他穿着男佣的衣服,拎着水桶和拖把走进豪宅。
一刻钟后,他杀死了两个保镖。然而第三个保镖踩到拖布滑倒了,刚好躲过了李维的子弹,他在摔倒的同时举枪连射,顺利地干掉了过来查看情况的另一个保镖,并误伤了李维。
李维又回到了围墙外的土坯边。
这回他没吐,而是很疲惫地抹了把脸,问道:“咱们能不能换个更新的存档点?”
蜡烛:哪有那么好的事。
“还继续吗?”
继续!
第一步,用石头砸掉配电箱。
第二步,翻墙。
第三步,抚摸小狗(?)。
……
当房子里的保镖冲上来时,李维眼疾手快地踹了一脚拖布防止对方滑到,然后才扣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