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冷笑两声:“要不,我和你换换,我觉得回京挺好。”
听出他话里的火气,萧宴宁第一时间选择闭嘴。有句话说得好,自己轻而易举拥有的东西可能就是别人千辛万苦想要得到的一切。安王离京也有数年,他是有家室的人,本就洁身自好,和王妃感情又好。
若不是为了大局,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相比安王,萧宴宁算得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宴宁也不敢继续惹浑身冒火气的安王,他语气真诚:“希望天下早日安定,三哥早日心想事成。”
安王这才收了身上的火气,然后抬眼看向远方:“京城和边境不一样,在这里人人都知道你是福王,凡事都会让着你。回京之后,你这暴躁的性子也改一改,得罪人的话少说,别总是让父皇和皇贵妃为你操心。”
几个皇子间最大的默契就是不提当下局势。
安王这也是难得对着萧宴宁说几句心里话,京城局势现在很复杂,萧宴宁就是在黑夜中行走的火把,惹人注目。
回京之后还是要小心一点,有时复杂局势面前,太惹眼容易遭罪。
好在萧宴宁有皇帝庇护,秦家保驾护航,他自己也有掀翻天的能耐,想动他还真得掂量掂量。
“三哥的话我记住了。”萧宴宁道。
安王看着他想说什么,最终道:“万事小心点。”
萧宴宁说了声好。
萧宴宁也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既然要回京,那就开始让随从收拾行李。
他的行李都在军营,收拾起来很方便,按照以往,他基本上会在接到圣旨的第二天就离营回京。
不过这次,他把离营时间往后推迟了一天。
这一别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萧宴宁总得和梁靖好好告别一下。
那么匆匆离开,好像在逃避一些问题,萧宴宁觉得这样不好,他也不希望梁靖误会自己有躲避之心。
离开的头一天是个晴天,等梁靖忙完已是傍晚时分。
宴宁和他骑马来到山上,两人找了处能俯瞰军营的地方坐下。
冷风吹拂,军营之中战马的嘶鸣传到耳边。
将军身上的铠甲泛着凉气,萧宴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坐在风中看着军营中开始亮起的点点灯火,梁靖突然笑了,他道:“宴宁哥哥现在回京也好。”
萧宴宁看向他:“怎么个好法?”
梁靖嘴角的笑意未消,他没有回望萧宴宁,就那么注视着远方:“就是很好。”萧宴宁是福王,果真是福气满身,自从来到这里,大齐和西羌之间一场小规模的战事都未起。
没有战事就没有厮杀就不用看到伤亡,如今萧宴宁就要回京了,以后也不用看到那样血腥的场面。
所以,挺好。
萧宴宁哪会不知他心中所想,他觉得梁靖有点傻。
撑起边境安宁的永远也不是远离边境之人,梁靖应该好好心疼心疼自己。
想想自己这些年在边境流了多少血,做过多少次噩梦。
“日后写的信直接让人送去福王府。”萧宴宁说。
梁靖笑道:“好啊。以前信交给安王,还要在宫里走一圈,我也不敢写太多,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萧宴宁嗯了声。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例如让梁靖保护好自己,让他注意安全,让他不要受伤等等。
但真要说起,这些话都显得太过苍白。
战场上谁都不愿意受伤,可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两人在冷风中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萧宴宁的声音夹在风里传来,他说:“梁靖,早日平安回京。”
这是祝愿也是希望。
梁靖心下一软,心思被看透,这样的场景已是他做梦都不敢梦到的。
他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萧宴宁:“到时宴宁哥哥别忘了为我接风洗尘。”
萧宴宁:“当然。”
***
萧宴宁一行人第二天早上离营。
安王率领众将士送他,梁靖也在其中,观海和明雀随萧宴宁而来又随他而离。
这些日子安王对观海和明雀十分看重,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安王心里明白,观海和明雀才真正是皇帝的眼睛,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都会上报给皇帝。
这两人都是皇帝十分信任的内监,得罪他们只有坏处没好处。
萧宴宁骑马而来,离开时也是骑马。
翻身上马时,他看着安王:“三哥,我走了。”
萧宴和点了点头:“路上小心些。”说罢这话,他又看向萧宴宁身后的随从侍卫沉声道:“西境离京甚远,这一路上务必护好福王安全。”
他常年在营中治军,身上自带威严,那些随从侍卫被他一扫心下一惊,立刻回应:“是。”
萧宴宁拉了拉缰绳,他的眼睛从众人看过去,在梁靖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并不显眼。
马匹仰头鸣叫,马蹄在地上来回踱着,萧宴宁收回视线,骑马冲入冷风中,身后侍卫紧紧跟随。
人影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萧宴宁离开后,梁靖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早就知道的结果,只是这些日子如梦一样,陡然间梦醒了。
不知再见要到何时。
还未伤春悲秋,帐外传来王运京的声音,说是安王召他过去。
梁靖收拾好情绪立刻前去。
安王看到他笑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七弟走的匆忙,落下了些东西。我这里也没地方放,就先放你那里吧。”
梁靖定眼一看是萧宴宁昨晚还在披的披风。
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安王心下直摇头,他这个七弟,明明就是想把东西留给梁靖,又不好随便开口,愣是借着他的口把东西送出去了。
梁靖把披风带回营帐时,除了欢喜,其他情绪都没了。
以前靠着记忆他都能熬几年,现在有了东西,日子肯定不如以前那么难熬。
想到这里,梁靖把脸埋到披风里。
如果不是在军营而是在自己家里,他大概会在床上打几个滚。
萧宴宁来的时候急匆匆,恨不得一天就到。
走的时候也一样。
都离开营地了,慢慢腾腾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快马加鞭回去呢。
离京城越近,天越来越暖,等他们到达京城地界,已能看到桃杏盛开,垂柳嫩绿。
萧宴宁看着京城熟悉的景致,不过是几个月没在京中,京城都显得陌生起来。
“王爷可是累了?”见萧宴宁拽着缰绳不动,砚喜上前询问:“可要修整一会儿。”
“不用。”萧宴宁淡淡道:“许久未见父皇和母妃,先入宫请安。”
说完这话,他打马向前。
身为钦差使臣,先行侍卫一块令牌抬起,两边戍卫忙拦住想要入城的人,让他们先过。
一行人骑马快速通过城门。
有人嘀咕:“这是什么人?”
“不知道呢……”
“像是回京复命的……”
“那不是能见到皇上了。”
“可能吧……”
萧宴宁刚入城,太子和几个王爷都得到了消息。
太子稍愣了下,随即笑道:“七弟离京数月,父皇一直念叨着,如今终于回京,父皇也就放心了。”
东宫长史柳明岸眼中有些忧虑,近来太子的风头一直被六皇子等人压制着,太子外祖家那边有人贪赃枉法官商勾结被御史发现,直接捅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盛怒,连皇后都被训斥了一番,福王这个时候回京也不知时好时坏。
其他皇子听到消息都沉默了。
皇二子康王叹了口气,萧宴宁那张嘴,他是真怕。
皇六子静王沉默片刻,笑着和府上幕僚道:“七弟也该回来了。”
皇五子慎王正在逗孩子,听到消息一脸诧异:“这就回来了?”然后冷哼一声:“本王还以为他在外面玩野了,不打算回京了呢。”
“王爷慎言。”身边服侍之人小声提醒道。
慎王冷哼一声:“本王在自己府上说话都要憋着,那还有什么意思。”
四皇子睿王则笑道:“七弟一回京,京城就热闹了。”
萧宴宁入城之后连王府都没回,直奔宫中而去。
皇帝本来正在闭目听刘海念折子,听到萧宴宁求见的消息,他蓦然睁开眼坐直了身体神色诧异道:“按照行程不是后天才到吗?”
“想来是王爷心中挂念皇上,一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赶路,所以提早了两天。”刘海知道皇帝想听什么,于是笑着说道。
皇帝冷哼一声,眼中却带了一丝笑意:“让他进来。”
萧宴宁入殿后,眼眸未抬便跪下请安:“儿臣参见父皇。”
他连衣服都没换,一副风尘仆仆直奔入宫的模样。
几个月不见,皇帝只觉得萧宴宁从头到脚都粗糙了不少,他冷哼一声:“入宫也不知道打理一下,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