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前朝有前朝的风波,后宫有后宫的手段。
后宫妃嫔抄写经文的事情还没完全过去,那厢慎王便出事了。
就是很寻常的一天,慎王压抑地去上朝,心情不痛快地站在朝堂上看太子表演,随后退朝、出宫。
和静王在路上告别,他就吩咐回慎王府。然而,谁知半路上,只听马夫惊恐地叫道:“你们是谁?这是慎王府的马车,你们想干什么……”
随即就是兵刃相接的噼里啪啦声,慎王坐在马车里,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脸色顿时变了。
外面的哀叫声不断响起,还有人不停地撞在马车上,把马车撞的晃晃悠悠。
最后马车帘子被挑开,看到人,慎王心下一沉。不是慎王府的人,而是两个蒙面刺客。
这些刺客们来的突然,但对他们的行踪和随行人员又似乎很熟悉,今天就是特意等候他们的。刺客一心想要慎王的命,几乎慎王府的马车都给戳成了窟窿,最后给一直躲避挣扎的慎王胸口来了一剑,又用剑戳了马屁股,受惊受疼的马匹拉着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在大街上狂奔,惹得大街上的老百姓尖叫连连。
这样下去,肯定要伤及无辜。
幸好,老百姓和慎王命不该绝,紧急时刻遇到了萧宴宁和梁靖。
听到尖叫声,在砚喜喊出好像是慎王府的马车时,梁靖和萧宴宁已经掀开了车帘。
梁靖立刻跳下马车,萧宴宁高声喊着让众人躲开。好在梁靖是马背上的英雄,以最快的速度上前制住了发狂的马匹。
马车最后停了下来。
萧宴宁赶过去时,看到里面心口受伤的慎王吓了一跳。
萧宴宁看向砚喜厉声道:“快去找个大夫同我们一起去慎王府。”
有大夫在,这段距离不至于出问题。
慎王用锦帕捂着受伤的心口,血把衣服都染红了,他脸色苍白,看到萧宴宁时勉强笑了下。
萧宴宁:“五哥,你能不能动,这马车不能坐了,我带你坐我的马车。”
慎王勉力点头,在萧宴宁和梁靖的帮扶下换了马车。
等他坐上福王府的马车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许是历经了这场刺杀,慎王眼中还流露出惊恐之色。
最近的药堂大夫被带上马车时,看到慎王这伤势他也不敢乱动,只能给他把着脉,喂一些吊命的药丸,又给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
回慎王府的途中,慎王估计是流血过多,人有些糊涂了。
他眼神迷幻,嘴里嘟囔着什么。
萧宴宁听不清,便俯身侧耳过去:“五哥,你说什么?”
慎王喃喃道:“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萧宴宁缓缓坐直身体。
第143章
萧宴宁把慎王送到慎王府前,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慎王妃。同时派人去东宫走一趟,告知太子此事,太子监国,这种事肯定要和他说一声。再者,涉及到请御医之事,律法有规定,王府请御医,还需要上奏皇帝,经过批准后太医院才会派人前去王府诊治。要是皇帝在,自己儿子生病了,去请个御医根本就不是个事儿,皇帝随随便便就能把太医院半数御医都派到慎王府。
现在皇帝不知事,程序上一切都需要经过太子。
除此之外,萧宴宁还派人去了宫里,把慎王遇刺的事告知了柳贤妃。慎王是柳贤妃的儿子,于情于理都不能瞒着。
萧宴宁把能想到的事都做了,慎王脸色泛白地躺在马车里痛苦地呻吟着,眼神飘忽,好像下一秒就要闭上。
看他这难受的样子,萧宴宁生怕他就这么睡过去了,他一边握着慎王的手喊着五哥不要睡,一边略带几分焦灼道:“快一些,稳一些。”快,是尽量快点到慎王府,稳,是要保持速度的同时也不能太颠簸,要稳当,要不然对慎王的伤口不利。
在封闭的空间里,血腥味到处弥漫,似乎都沾染在了衣服上皮肤上。
萧宴宁只觉得这段距离太遥远了,好像走不到尽头似的。
好在,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路程再远,也有到达的那一刻。
福王府的马车到达慎王府时,慎王妃已经带着王府的大夫在候着了。马车刚停下,萧宴宁从上面跳下来站在一边,慎王妃立刻指挥人把慎王从马车上小心翼翼接了下来。
看到慎王胸口的血迹,慎王妃眼圈都红了,但她只是抿着嘴,把颤抖着的手隐藏起来。
不知慎王伤势如何,她如今就是慎王府的主心骨。慎王要是真倒下了,她就是慎王府的擎天白玉柱是慎王府的架海紫金梁,所以她要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越是紧要关头,她越要镇定,她越是不能乱。
那个被砚喜从济世堂抓来,不,请来的大夫郁振也被带了进去,毕竟他是第一个接触慎王伤势的人。
王府的大夫在里面为慎王府诊治,没过多久,太医院前后派了三波御医前来。
最先到达的张善等人是萧宴宁让人去请的,而后是柳贤妃请的院判何庆,最后一波是慎王妃派人入宫请的御医刘奇等人。
慎王妃一看这情况,忙和萧宴宁道谢且道歉,她神色郑重语气哽咽:“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七弟,谢七弟救了王爷,也谢七弟派人请御医前来。”
萧宴错开眼,避开慎王妃慎重的道谢,他愧疚道:“五嫂不必言谢,受伤的是我五哥,我岂能坐视不管。只恨没能抓住刺客,不能立刻找到凶手为五哥报仇。”
慎王妃摇了摇:“只要人能平安,找到刺客是早晚的事。”要是人没了,慎王府的天都要塌一半,到时就算找到刺客,把他们千刀万剐,又换不回慎王的命。
萧宴宁站在一旁没再开口。
院子里人来人往,下人从房内端出一盆又一盆染了血的水和帕子。
一门之隔,外面的人不知里面人的情况到底如何,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外面之人是如何心焦、难安。
等待,未知的等待最是无奈和痛苦。
等待的过程中,时间好像被无形中拉长了,以为人进去有半个时辰了,定眼一看,可能才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这是一种别人无法代替的煎熬,萧宴宁没办法,慎王妃也没办法,他们能做的就是等。
等待的过程中,听到消息的静王来了,瑞王身上有孝,不便前来,可他也派了身边贴身服侍之人前来探望。
相互行礼后,静王看向萧宴宁:“七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遇到刺客了。”
萧宴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是半路遇到五哥的,我遇到他的时候,五哥就已经受伤了,刺客也不见踪影。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那要等五哥醒来才知道。”
静王满脸焦虑地,他冷着脸厉声道:“京城之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当街行刺王爷,也不知道五城兵马司是干什么吃的。”
萧宴宁一身疲惫,他道:“甭管他们干什么吃的,只要能抓到人就好了。”
静王:“……”
静王都快被萧宴宁给气笑了,他是这个意思吗?他是说,有人敢行刺王爷这事,重点是行刺,王爷。
一般人敢这么做吗?这被抓到就是灭九族的事,给他两个脑袋都没人敢动手。
敢对一个王爷下手,根据这些天发生的事,静王很难不往太子身上想。毕竟慎王是第一个发现宫门守卫有问题的人,这些天他们虽是在暗中查东宫卫率暗插在禁军中的事,可要是太子一直派人在暗中盯着他们,那他们的一举一动根本瞒不住太子。
当然,这些话他也不能对萧宴宁说,于是守着这些心底秘密的静王更生气了。
看着静王脸上控制不住的怒意,萧宴宁以为他是在担心慎王,两人年岁相差不多,又是一块长大,关系一直很亲近,如今慎王受重伤,静王自然担心。
于是萧宴宁出声道:“六哥,五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静王嗯了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太医们终于出来了,当然还有走在他们之后的济世堂大夫郁振。
郁振望着前面的御医,一脸敬仰,他这辈子也没想过有天自己能近距离和太医接触,简直是像是在做梦。
慎王妃忙上前询问情况,张善站在最后,何庆和刘奇上前,何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声音发紧:“凶器所向,直指王爷心脉肺腑……”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慎王妃脸色刷一下子白了,静王目光如刀,死死刻在何庆的脸上,萧宴宁拧着眉头,呼吸声略重。
这时,只见何庆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刚才所面临的凶险和残留在心底的惊悸压下去,“万幸,万幸凶器入体短了一寸,未伤及心肺。此乃天佑,也是王爷福泽深厚,方能有这一线生机。”
听闻这话,几人瞬间松了口气。
何庆的语气也从一开始的惊惧变成了镇定、笃定:“王爷虽避过凶险,但凶器入体,邪气易侵,气血大亏避不可免。后面还需清解邪毒,兼化瘀、止疼,待气血恢复,脉象平缓,方是转危为安。这期间,还需谨慎小心地照看,伤口之处需要勤换药和敷布。若有发热,当小心谨慎,不过也无须过于担忧,我等会竭尽全力,护王爷平安度过这一劫难。”
等他絮絮叨叨说完,慎王妃差点没站住。
静王那颗心也是忽高忽低。
萧宴宁则拧着眉头,满是不耐烦:“何院使,你这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你一波三折是要把人给吓死吗?”
静王撇了他一眼,心道,不学无术,胡乱用词。不过话是直白了些,好在说出了他的心声。
何庆:“……”这也不是他的错,俗话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们太医院的活法就是给贵人看病时,要是心里有把握,就先把病情给说的很严重,把人的心都给提起来了,然后再表示自己能搞定,这才显得他们医术高明且不会轻易被换掉。
若贵人们要真是得了治不了的病,那他们只能往平缓里说,然后尽心尽力地想办法延缓贵人们的生命,也好让人知道他们真的努力了。要不然,嘴太快,贵人们知道自己命不长久,一个气头上,他们的脑袋说不定就没了。
多年来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宫里的贵人都没说什么,结果今天走霉运,遇到了萧宴宁。
真是糟心!
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都是成精的狐狸,何庆心里诸多想法,面上那是半分不露,他甚至诚惶诚恐地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后会听从福王的建议。
慎王妃道:“既如此,麻烦诸位即刻开药方,也好助王爷早日脱离危险,早日康复。”
何庆等人自然说好。
这时静王又看向站在王府地面上都觉得烫脚,神色胆胆怯怯的郁振,他道:“这位是?”
萧宴宁说了当时的情况,静王施施然一笑,语气诚恳道:“郁大夫是第一个为五哥疗伤的人,这些日子还要麻烦郁大夫在慎王府住一段时间,也好帮几位太医院的御医一起助五哥康复。”
郁振惶恐,他道:“草民,草民不敢,草民医术不高,并未帮上忙,怕是要给几位大人添乱。”
静王面上和善:“郁大夫太客气了,济世堂那边本王会派人说一声,也会派人告知郁大夫的家人,诊金方面……”说到这里,他一顿,随即开怀一笑:“慎王府家大业大,郁大夫不要同五哥客气。”
这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一出,没见过这场面的郁振脸红了,但神色却轻松了不少,他挥舞着手:“不不不,草民都没帮上忙,不敢拿诊金。”
静王压低声音:“郁大夫大义,不过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郁大夫若能和几位御医交流医术,日后必有所长,也是好事一件。”
别的郁振都无所谓,交流医术这四个字却让他两眼放光。
都是平常给皇帝嫔妃看病的御医,平日里想要见都只能做梦,要是能借机从中窥探出一点半点,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萧宴宁在一旁冷眼看着,静王不愧是在江南走一圈就能在老百姓口中留下好口碑的皇子。
静王在江南赈灾,杀贪官,为老百姓出头,身为皇子却没有高高在上的脾气秉性,反而待人十分温和,还能放下皇子身段和普通人逗乐,种种叠加起来,还不把普通老百姓给哄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好比此刻,明明是不想郁振出王府,怕有他泄露慎王的伤势情况,愣是一句这样的话都没提,还把郁振给感动坏了。
捏人所短,夸人所长,静王这拿捏人本事也挺牛叉。
不过,人是他让砚喜从济世堂带出来的,当着他的面就这么把人留下,这是觉得他脾气好不会生气,还是觉得他眼中根本没有普通老百姓。
不管如何,萧宴宁都得保证郁振的安全。
于是,萧宴宁道:“六哥,他被砚喜带着就走了,也没给他的家人留口信儿,现在要是留在王府,家人肯定要担心他做错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