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走到她面前跪下哭诉自己不孝,霍氏以为自己在梦里,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很疼。
今日这一出,也是众人早就商议好的。
萧宴宁都把路给梁牧铺好了,他只需要出现在梁家门前,让人看到他的样子,让京城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中间再有人引导一番,这种离奇的事很快就会传遍四海。
梁牧在府门前的一跪却是有着十足的真心,他确实不孝,十多年远在异国不知世事。
这几日,霍氏都不敢闭眼,实在熬不住了她才会睡上一会儿。
她怕,怕自己一睁眼,一切都是假的,是她臆想出来的。
好在,她怀里的人是真的,梁牧真的没有死。
霍氏和梁牧痛哭,梁靖侧身抹了抹眼角。
梁府二公子梁牧死而复生的事很快传遍京城,听到消息的百姓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还有这等稀奇事。
听到消息的官员一开始还以为是恶作剧呢,结果派人那么一打听,众人都很吃惊,立刻有人往梁府送拜帖,想见见真人确认此事真假。
而此时,宫里,太上皇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萧宴宁。
萧宴宁的确确实实忘了自己让太上皇主持朝政时的话,这些天他一心扑在救治梁牧身上,根本没想起这回事儿来。
冷不丁被太上皇这么一问,他下意识一愣。
太上皇坐朝二十多年,萧宴宁从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老皇帝的眉头死死皱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萧宴宁。
一想到萧宴宁这个混账只是随口一说,而自己则为了莫须有的事抓心挠肺,太上皇整个人都不好了,手很痒,很想揍人。
萧宴宁哪敢承认自己当初的敷衍了事,再说惊喜还真有,他只不过是把要告知太上皇有惊喜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这种事哪能承认,再说,他本来也想着今日就告知太上皇梁牧的事情。
不然等消息传到宫里,他这个皇帝爹心里怕是不舒服。
现在时机恰恰好,于是萧宴宁嬉皮笑脸道:“父皇明鉴,孩儿哪敢骗你,确实有份惊喜要告知。”
皇帝看着,目光幽幽:“是吗?”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不敢骗他,当初不还是把他骗的团团转。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他也懒得计较就是了。
于是太上皇道:“那是什么惊喜?”
萧宴宁看了看左右的宫人,太上皇便让宫人都退下。
等殿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萧宴宁凑上来神神秘秘道:“父皇,梁牧回京了。”
太上皇先是愣了下,然后才想起梁牧到底是谁,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神色古怪地望着萧宴宁:“小七,你从小就不爱操心,是不是近来朝事过多,你睡眠不足?”说罢这话,太上皇一脸认真地建议:“皇上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要真是夜不能寐,找御医把脉开药喝一喝才是正道,不可胡思乱想。”
萧宴宁:“……”
老皇这言下之意是他压力过大,精神错乱了吧。
想要惊喜的是老皇帝,听到惊喜又不相信的也是他。
真是难伺候。
萧宴宁深吸一口气,他道:“父皇,儿臣没骗你,梁牧真的回京了,活生生的,他没死。”
看他一脸郑重其事,老皇帝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死去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京城,人是真的吗?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萧宴宁干咳了一声道:“梁牧受了伤,这些年一直是处在失忆中,被边境的百姓给捡了回去,最近才想起自己的身世……儿臣也怕他身世有假,就把他扣在了福王府,想着查明真相后再把人放出来……”
随着老皇帝脸色越来越黑,萧宴宁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低,眼瞅着老皇帝要发怒了,萧宴宁也不敢继续瞎编乱造了,他忙实话实说:“梁牧就是当初在庆功宴上要刺杀儿臣的那人,儿臣察觉他有异样,就把人扣下了。经过诊治,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神智。”
萧宴宁把梁牧是药人的事同皇帝说了一遍。
太上皇:“……”
萧宴宁给他准备的惊喜,往往都这般与众不同。
这算什么惊喜,这不是妥妥的惊吓吗?
刺客?药人?西羌,梁牧?
这是能放一起的词儿吗?说出去,谁敢信。
好在太上皇非常人,很快把这消息消化掉了,他盯着萧宴宁:“当初他脸毁容成那样,你怎么察觉他有异的?”
萧宴宁:“儿臣认出他那双眼了,他那眼和梁靖有几分相似。呼斩金临死前又有那般异状,儿臣也只能先把人拿下,想着至少得弄清事实真相,没想到还真把人给医活了。”
太上皇:“……”他不知道该叹息萧宴宁把人救了回来,还是该唏嘘他对梁靖的深刻印象,这得对梁靖有多熟悉,才会从一双眼睛上认出十多年未见的人。
太上皇:“你准备打算如何做……”话音未落,他嘴角噙了一丝冷笑:“怪不得有仙鹤之梦,故人重逢之说。”
萧宴宁脸皮厚,只听没听出老皇帝的嘲弄,他道:“既然被儿臣救回来了,他人又不是假的,就该回去认祖归宗。梁牧是功臣,这些年实属不易,儿臣也不想因为刺杀事件让他被议论,所以到时就告知世人……”
太上皇悻悻接话:“告知世人,他受伤失忆,被人捡了回去,最近才想起来……”
这是萧宴宁一开始敷衍他的话,那是明摆着忽悠他。
萧宴宁嘿嘿一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太上皇本来想说点什么,但看他这模样,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心思多,想的也多,习惯性怀疑这怀疑那,只是现在大齐的皇帝是萧宴宁,这些事情该由大齐的皇帝去解决。于是太上皇深深叹了口气:“你既然决定这么做,朕也不多说了。你这惊喜虽不怎么样,好在是一件喜事。”
萧宴宁:“……”他有理由怀疑,老皇帝这是在挖苦他。
***
京城最近最火的话题是什么,想也不用想就是梁牧死而复生的事。
随便走进一个茶馆,不多时就有人提起这事,随即众人进行疯狂的讨论。
各种版本都有,大致都是好的方向。
百官心思比较多,他们还没见到梁牧真人,据梁府传出的消息,说是梁牧回到家中情绪波动比较大,一时不便见客。
而皇帝那里也没什么动静,百官也在等待着皇帝听闻此等惊奇之事后的反应。
也有心思深沉的官员想到了突然暴毙的西羌降臣,他们私下谈论起此事,他们怀疑西羌那些降臣是被梁牧给干掉的。又或者是被梁靖和梁牧合伙给干掉的,要真是如此,梁牧时隔多年回京,身上说不定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听到这种猜测,有人道:“莫要胡言乱语,皇上不是说了吗,西羌降臣的死是天谴,既是天谴,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梁二公子回京,那苍天有眼,仙鹤复归,同那些活该天打雷劈的西羌降臣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听闻这话顿时沉默不语。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就这样,在一众讨论声中,皇帝在朝堂上宣布明年将派遣官船出海之事。
此消息一出,瞬间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住了。
官船出海,这可是和民生息息相关,会水者若能随官船出海,那可是天大的喜事一桩。
众人的视线从梁牧身上被转移走一部分之后,萧宴宁这才派贴身内监亲自前往梁府宣旨,召见梁牧入宫。
作者有话说:
二哥暂时告一段落,
第183章
梁家父子在西境打了数年的仗,如果当年不是出了那样惨烈的事,梁家在西境的地位就如同今日秦家在朝堂之上。大齐有不少武将都跟着梁家父子打过仗,朝堂上和禁军中有一些人从那场惨烈的战役中活下来,最终因为种种原因不再上前线。
这些人听闻梁牧还活着,他们不敢相信,又迫切地想见到梁牧本人。
听内监禀告,说梁牧求见时,百官怀着各种隐秘的心情朝大殿外看去。
只见一身姿俊朗之辈缓缓从殿外走来,看到那人的模样,不少武将都倒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在大殿之上,他们应该会惊呼一声,真的是梁牧,不是他们眼花了,梁牧真的还活着。
他还是当年的模样,不过脸上应该是受过伤,脸上的痂已脱落,造成了脸上的颜色有些不统一,但就算如此,他仍旧俊朗英气,眼眸明亮灿烂,整个都显得生机勃勃。
梁牧跪下,目光炯炯,他朗声道:“臣梁牧参见皇上。”
萧宴宁抬了抬手:“梁卿平身。”
梁牧起身,萧宴宁道:“梁卿历经生死归京,乃是大喜之事。来人,赐座。”
砚喜听从吩咐,搬了个小圆凳放下。
梁牧没想到萧宴宁在百官面前对自己也这般厚待,心中百感交集,皇帝既已经开口,他也不好推辞,于是道:“臣谢皇上。”
落座之后,萧宴宁看着他笑道:“当年木安围场梁卿舍命相救,朕一直记在心中。后来梁卿失踪,朕深感心痛,原以为此将成为人生之憾事儿,没想到时隔多年峰回路转,你我君臣还能有相见之日,朕心中甚至开心。”
梁牧眼中满是感动,眼中泛起泪花,他起身哽咽道:“臣多谢皇上挂念。”
这并非刻意表现,而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这些天,他面上不显,心中时而也会忐忑不安。他知道萧宴宁很看重梁靖,心里总以为萧宴宁对他的态度都因梁靖而起,但今日这场景,是他万万没想都的。
萧宴宁这个皇帝真的是打心里眼看重他,而且想法设法在帮他平息流言和猜测。
见梁牧情绪有些激动,萧宴宁抬手让他坐下,然后他看向百官笑道:“不只是朕,众爱卿也有多年未见梁卿了,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正好可以叙叙旧。”
皇帝这一开口,朝臣情绪都波动起来,尤其是那些跟过梁家父子的武将。
有人声音悲戚地喊了声将军,梁牧顺着声音看去,那人上前激动道:“将军,我是蒋乐啊。”
梁牧望着那人,愣怔片刻,随即双眸微动,表情一言难尽:“蒋乐?当年你不是号称西北一枝花,现在肚子怎么鼓起来了?”
蒋乐一听这话,也没心情哀伤了,他一脸悲愤:“将军……”
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有了蒋乐开头,不少人都上前和梁牧说话。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和梁牧共过事的,彼此都算熟悉,也有一部分人同在一个军营,但不怎么熟悉。
而遇到熟悉之辈,梁牧还能含笑说出他们在西境发生的事,多半都是别人不知的糗事,惹得其他人惊呼,碰到不熟悉的人,梁牧一脸歉然……
这期间,有人问起梁牧怎么十多年未出现之事。
梁牧拿出了萧宴宁告诉太上皇的第一套说辞,自己伤到了头,失了忆,最后他一脸惶然叹息了一声世事无常。
武将在那里感慨,文臣在那里低眉琢磨着话里的漏洞。
礼部尚书方郁道:“这么说,梁大人是被西羌人给救了?”
秦追抬了抬眼皮瞅了瞅方郁,方郁没受过委屈,脑袋瓜子不怎么转,说话也容易得罪人,可他运气好啊。先是方家和秦家有姻亲关系,他读书方面比较用心刻苦,入了朝有秦家和方家保驾护航,他事业运还不错。
几个皇子争夺时,又把他顶头上司给干掉了,他正好被提拔成了礼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