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揉了揉眉心,他道:“二哥,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怎么会逼迫她。不过那段时间娘心里确实不痛快,这是我不孝,惹她伤心,幸好二哥你回来了。”
梁牧:“甭在这捧我,我是我,你是你,我回来了娘高兴,你平安无事,娘心里也高兴。”
梁靖点了点头:“我明白。”要不是为他着想,霍氏也不会对他和萧宴宁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说,他心里十分感激霍氏,因为当时谁也不知道梁牧还活在这个世上,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霍氏想让他和萧宴宁断掉,也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不想他受人非议。
眼瞅着两人断不掉,霍氏也没有用更极端的方式逼迫他,而是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三弟……”梁牧认真看向梁靖的眼睛:“你就打算这样一辈子?断不掉了?”
梁靖神色一变,他道:“二哥,人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我怎么可能把他让给别人。”
梁牧:“……”心塞,竟然还是他主动。
“那觉得皇上为什么会同意,他看中你什么了?”梁靖和萧宴宁一个君一个臣,梁牧怕梁靖是被帝王的权势欺压。虽然看起来不像,但心里不听到答案就会一直悬着。
这一刻梁牧满是私心,他不想自己的弟弟受伤。
梁靖一脸得意:“他就看中我这个人了,我能打仗能吵架,哪哪都值得他看中。”
梁牧:“……”
他摆了摆手:“上你的朝去吧。”
梁靖嘟囔道:“走就走,说实话还不乐意听了。”
梁牧现在官职未定,还不需要上朝,看着梁靖离开,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等用膳时,霍氏看着他眼底的青色:“一夜没睡?”梁靖和萧宴宁一起长大,福王府的规矩就是梁府的规矩,别看梁靖平日里很好说话的样子,府上的下人没几个敢吃里扒外。
梁靖对人冷起来,和萧宴宁差不了几分。
这时,自然没人敢偷听主子的谈话,但梁牧大半夜就巴巴蹲在梁靖院子门前的事也瞒不住霍氏。
梁牧没什么生机地嗯了声。
霍氏亲自给他盛了碗粥:“都知道了?”
梁牧心头一哽,又嗯了声,看霍氏神色还算平静,他忍不住道:“娘,你……你就同意了?”
霍氏垂下眼:“不同意能怎么样?我就算打断他的腿也管不住他的心。现在你又回来了,只能说是天意吧。打又舍不得,随他去吧。”
梁牧:“如果当初我和父亲、兄长能够平安归来,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霍氏皱眉,不悦道:“你们平安归来难不成就能下手打断他的腿?本来就是两码事,根本不能往一起扯。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梁靖就喜欢缠着皇上,两人从小关系就比寻常人家的兄弟亲近。不过撇开别的不说,就皇上那般人物,有着那样的品性长相,谁看了不喜欢。”
梁牧自然知道霍氏这是在安慰他,不过他还是被霍氏这话给逗乐了。在这件事上,梁牧自认为自己最没有发言的余地,他清醒后听过梁靖受的那些罪,从小被人在背后蛐蛐,又以稚嫩的肩膀扛起梁府的一切,很小就上了战场。
期间能有萧宴宁一直护着,单凭这些,他就没话可说。
只是萧宴宁皇帝的身份,注定了这场关系的艰难。百官的注视,子嗣的问题,这些都是日后避不可免要要遇到的。
现在他也只希望梁靖不要伤到自己。
“别想了。”霍氏道:“皇上也是有几分真心在的……”要不然,以萧宴宁的身份,直接把人带到宫里她又能如何。
可是萧宴宁没有,不但爬墙来找人,还在她面前说了那样的保证。
梁牧听到这些,表情很是诧异。
他是没想到萧宴宁还有这样的一面。
***
今日早朝有官员在那里阴阳怪气梁靖,说他刚回京的第一天没病没灾的竟然不上朝。
梁靖很谦卑地笑着表示,自己刚回到京有点水土不服,怕在君前失仪,所以便没有来上朝,没想到自己人缘不错,惹得众人这般惦记。
有人笑道:“梁侍郎杀匪贼跟菜刀砍西瓜一样,没想到人在南境没有水土不服,这回了京反而开始水土不服了。哈哈哈……”
这是有点故意在拿南疆剿匪的事在点梁靖。
毕竟那南疆按察使被萧宴宁调回京中,在京城,屁股底下的位置还没坐热,就被查出他在南疆同当地官员勾结,收取贿赂,故意隐瞒当地官匪勾结之事,然后被罢官了。
现在人在天牢,就等着秋后问斩呢。
梁靖在南境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朝堂上站着的也有单纯看不惯他这凶残作风的,觉得他太不近人情,说话时就会带上刺儿。
此官员笑了几声,发现御座上的帝王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瞧,他立刻收起笑,默默地不再吭声。
萧宴宁脸上浮起几许假笑,他道:“瞧瞧你们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这个皇帝刻薄寡恩呢,难不成这人身体不适还成了罪该万死了?还有,梁卿身体不适,朕早就知晓,所以特允他好好休息不用上朝。”
皇帝公开袒护,朝臣还能说什么,只能顺着皇帝的话对梁靖表示关怀。
除此之外,朝堂上本来也没其他事,萧宴宁直接宣布退朝。
临走,萧宴宁看向梁靖过来:“陪朕走走。”
以前皇帝想留什么人说话,那都是退朝之后,让砚喜去拦人,现在萧宴宁当众直接开口,这是做给百官看的,也是在明晃晃告诉百官,他就乐意宠着梁靖。
而梁靖能说什么,梁靖自然说好。
离开群臣视线,萧宴宁道:“我让砚喜送你回去。”
在宫里很多事都不方便,梁靖身体不舒服,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不适合在宫里长时间逗留。
梁靖嗯了声,然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
萧宴宁一看这情况,朝看了砚喜一眼,砚喜带着宫人停在了原地。
萧宴宁和梁靖朝前走着,他低声询问:“怎么了?”
梁靖:“我二哥知道了。”
萧宴宁立刻道:“他为难你了?”
梁靖:“二哥不会,今天早上我们才摊开说。”
萧宴宁松了口气,他不怕别的,就怕梁靖因这件事受委屈。
梁靖知道萧宴宁在想什么,他道:“二哥不会给我委屈受,我不会瞒着你的。”最重要的是,真要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人解决总比一个人瞎想要好。
萧宴宁:“那就好。”
梁靖:“那我先回去好好安和二哥说说话,他肯定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呢。”
梁牧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不是说他接受能力很好,所以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和萧宴宁这层关系。主要是梁牧处在愧疚中,他觉得自己十多年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所以梁靖做什么,他都认为自己没立场说什么。
梁靖要回府把自己和萧宴宁之间的往事说给他听,趁着机会,让母亲和梁牧了解清楚前因后果。
萧宴宁点了点头,梁靖也没让砚喜送他,自己出宫了。
等他回到梁家,霍氏和梁牧都在等他。
梁靖神色如常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起了闲话。
这期间,只有梁靖开口,霍氏和梁牧是听众。
梁靖说起往事时,嘴角一直带着很深的笑意,梁牧听到最后就品出来一层意思,在梁靖心里萧宴宁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哪怕梁牧没有在他生命中消失这么多年,他最终还是会喜欢上萧宴宁。
梁牧能说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在他这个弟弟眼里,萧宴宁天下最好呗。
这段时间,京城的日子寻常,有人开始提起太上皇,说是太上皇也出京一年多了,皇上是不是该派人把人接回来了。
萧宴宁道:“父皇早就送来了书信,小八还小,不易坐船长时间奔波,等他年龄再大一些,父皇自然会带着他回京。”
这天,萧宴宁正和梁靖在乾安宫说着南疆的事,于桑是前来求见。
于桑可是个稀客,萧宴宁让他进殿。
于桑行礼之后就表示自己是来辞官的,理由是他年纪大了,手脚不像年轻时那般灵活,所以还是主动辞去北镇抚使之位。
萧宴宁看着他敲了敲案几,挖苦道:“朕看于卿你这身体,在诏狱再奉献十年都没问题。实话实说,为什么想辞官?”
于桑沉默了下,笑了笑,道:“皇上,臣,就是想留个全尸。”诏狱那种地方,被抓进去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在里面当官的,也没几个能全身而退。
而于桑觉得现在时机恰恰好,他想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耽误了几分钟,还忘了请假了。
第194章
萧宴宁没想到于桑说出来的话会这么直白且,随即他也反应过来了。于桑能做到北镇抚使又得太上皇信任,那察言观色方面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于桑和萧宴宁直接接触也就那么几次,但多少了解些萧晏宁的性子,知道在新皇面前说谎没用,于是估摸想着还不如赌一把呢。毕竟于桑自己也清楚,这些年在诏狱手里沾的血、造下的孽,早已是仇家遍地。
即便许多事是奉皇命而为,即便有些人的死或刑求是源于上位者的默许,但亲手行刑、面不改色的人,终归是他于桑。
那些从昭狱熬出头的官员不会不敢也不能嫉恨皇帝,那只能把所有的怨恨都倾斜在于桑身上。所以一旦某天于桑落魄了,那朝他撕咬过来的人就跟马蜂一样,不把他咬死咬伤才怪。说得更难听点,多大数朝臣在表面对于桑都是畏惧,私下恨不得烧香拜佛去诅咒他,以后于桑要是被皇帝厌弃就那么死了,说不定还会被某些人扒坟抽尸呢。
能清楚看明白这些,而且在关键时期示弱,只能说于桑也是个聪明人,不过萧晏宁并未答应而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在诏狱就不能留全尸了。于卿在诏狱这么多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于桑:“……”看出来了,皇帝这还是在嫉恨他当初对安王和梁靖用刑。
这次辞不掉也没关系,退一步说,要是能趁机摸清皇帝对他的态度也挺好。以前的镇抚使顶着个皇帝宠臣的名头,那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只是新皇即位后一般都会拿他们这种‘鹰犬’类的人祭天,顺势收拢、安抚朝臣,萧宴宁却迟迟没有动作。
于桑想着要是萧晏宁仍旧信任他,他继续留在北镇抚司也行,对他来说,在哪当差都一样。只是他原本想着如果真能辞官,那他就回祖籍买个小院子,往后余生养养鸡喂喂牛,过普通人的生活。
不过想他有着那样的名声,寻常日子怕是过不成了。
于是,于桑语气诚恳地说道:“皇上说的是,有皇上护着,臣定能安稳终老。”
萧晏宁:“……”真是给他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这属于蹬鼻子上脸了不是,还有他护着,他护着个毛线。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他面前演什么聊斋,还拿话试探他,试探有个屁用。他又不像太上皇,信任一个人就重用他,他一般都是看这个人有没有用,有用,就用,没用,就赶紧给别人腾地儿。
萧宴宁看了于桑一眼,能屈能伸,也算是个人物。
于是他头一拧:“不要耍嘴皮子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既身体不适要辞官,朕若强行挽留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了。等朕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你,你从旁帮助协调下让他尽快熟悉下要做的事儿,朕就准你辞官。”
昭狱的活可不是哪个人都能干,需忠心也要能狠的下心。抛开以前萧宴宁和于桑之间的那点隔阂不说,于桑在这个位置上还挺合适,皇命之下足够心狠手辣,能快速拿到皇帝想要的证据,而在此之下,多多少少能拿捏住分寸,做一些不该做却又不会惹恼皇帝的事。
于桑本来已经认命了,他还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比如这辈子自己生是北镇抚司的人死是北镇抚司的鬼,入了这诏狱的门就不再想着重回人世间。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他已经走了一半,死哪都一样……没想到下一刻竟峰回路转,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砸到头上的惊喜。
于桑心中又惊又喜,他那嘴角拼命往下压愣是没把它完全压下,他干咳两声收起脸上的表情,语气肃穆:“臣谢皇上,臣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一定会帮下任镇抚使尽快掌控北镇抚司,以供皇上驱策。”
萧晏宁:“……”看吧,一个平日里惜字如金且又冷漠至极的人真心高兴起来也会变得喋喋不休,而且好听话成箩筐一样从嘴里往外蹦。
以前于桑天天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现在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乐疯了。
“下去吧,下去吧。”萧晏宁嫌弃道:“要是觉得自己该走了就松懈起来,那别怪朕收回上面所说的话。”
于桑一脸郑重:“臣不敢。”眼瞅着就要脱离苦难,他才不会干这么蠢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