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酒喝多了,安王总觉得萧宴宁和梁靖之间怪怪的。
好比,梁靖就被空了,萧宴宁很自然地拿起酒壶给他倒酒,那动作好像做过了许多次,都习惯了。
安王眨了眨眼,心中感慨,当年宫里只有萧宴宁和萧安然年龄最小,又因萧安然是小公主,萧宴宁不怎么和她打交道,所以身边也就没什么同龄人,许是身边过于落寞的原因,萧宴宁对梁靖这个同龄的伴读非常放在心上,这些年都是拿他当亲弟弟看待。
而梁靖对萧宴宁也是如此,一直护着。
安王又喝了一杯,心想,这样也好,不至于那么寂寥。
当晚,安王有意喝醉,萧宴宁陪君子,也喝得晕晕乎乎。
等散席时,小八都睡着了,萧宴宁走路都有些飘,他喝醉后不爱说话,就靠在梁靖身上,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安王看着他脸上的笑,心想这笑有点假,有点难看。
梁靖小心地扶着萧宴宁,他道:“王爷,皇上醉了,我送他回去。”说罢这话,他迟疑了下又道:“小王爷睡着了……”
安王揉了揉额头,他道:“让他在王府睡一夜,你行吗?”
梁靖则微微一笑道:“王爷放心吧,我没喝醉,会照顾好皇上的。”
萧宴宁在一旁含笑点头,安王慢半拍地嗯了声,然后看着梁靖把皇帝带走。
人喝醉了就会麻痹自己,就不会想起一些深埋在心底的痛苦事。
安王在通州时很少喝醉,一旦回京,他就想把自己灌醉,这次也一样。
安王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然后心中一个激灵,人突然惊醒,在头疼欲裂坐起身,安王心想,梁靖带萧宴宁离开王府时,宫门已落锁,梁靖身为朝臣,又能用什么办法把人送回宫呢,当时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应该把萧宴宁安置在王府好好休息一晚吗?
只是安王喝得太醉,脑子成了浆糊,反应也有些迟钝,梁靖和萧宴宁又表现的太过理所当然,他根本没想起这些。
现在半夜时分,陡然想起,心中一片惊讶。
虽然知道梁靖不会对皇帝如何,但安王还是惊得满头大汗,他骂了自己一声,第一时间穿戴起身。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确定皇帝的安危。
等他急匆匆出了王府大门,站在黑夜中,安王皱起了眉头,他去哪里找皇帝?
想了想,他眼睛亮了下,然后骑马直奔梁府而去。
安王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为什么没有去福王府而是去了梁府。
真要说,可能是喝醉的缘故。
第208章
半夜时分,正值好梦中,梁府的大门被一阵急促的敲击声惊醒。
听闻安王突然到访,梁牧睡眼惺忪地匆忙将人请进府中。
看到安王的模样,梁牧的瞌睡都没了,本能地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毕竟安王深夜孤身一人前来,衣服穿得都很潦草,墨发微乱,显然这个门出的有些慌张,连仪容都没有注意打理。
还不等梁牧开口,安王神色凝重,劈头盖脸道:“定南侯可在?皇上可在?”
他向来稳重,此时梁牧被他急切的语气吓了一跳,本能地回道:“都不在啊。”
安王听闻这话,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既然两人都不在梁府,那半夜三更,梁靖会将醉酒的皇上带到什么地方?
夜风拂面而过,安王因着急狂奔了一路,如今被风一吹,被酒意侵染的脑子似乎都跟着清醒了几分。
也是,的确不该先来梁府,皇帝不在他那里休息反而夜宿大臣家中是有点说不过去。
安王定了定神准备去他处寻找,于是对着梁牧道:“深夜打扰了,本王再去福王府走一趟。”
这个时候梁牧已经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眼看安王要走,一个情急之下伸手抓着安王的胳膊。
安王拧眉瞅了他一眼,梁牧忙松开手,神色讪讪,他道:“王爷是要寻皇上?”
安王嗯了声,把今日的情况说了一遍,也讲明不是不信任梁靖,但也表明萧宴宁身为皇帝,不能有半点闪失。
梁牧听着在心里不停地骂着梁靖真是昏了头,皇帝都喝醉了,让他在安王府睡一晚又能怎么样,非要把人带走做什么,少看一晚上能少块肉吗?
梁牧心思飞转,他望着安王神色慎重道:“其实皇上就在梁府,只是已经歇下了,不便打扰。”
安王:“……”
安王拧起俊挺的眉峰,神色冷肃:“你以为本王是三岁孩童吗?”拿这种拙劣的谎话来忽悠他。
梁牧:“……”
梁牧心中暗自叫苦,他就知道安王不会信,毕竟他自己都不信这话,可他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安王前去福王府,到时找不到人,安王不疯才怪。他都不敢想,到时会是怎样的局面。
梁牧心下着急,他看了看天色,只能硬着头皮信誓旦旦道:“王爷,这些年皇上一喝醉就喜欢四处走走看看。这天快亮了,臣拿性命担保皇上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王爷不如先回去等一等,等早朝时分,皇上必然会出现。”
安王:“……”他自然相信梁家不会起歹心,只是不见到皇帝本人,他终究难以安心。不过听梁牧这意思,萧宴宁喝醉了似乎很活泼,还喜欢乱跑。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等他见了萧宴宁一定要好好劝慰他一番。
不过梁牧既然这么说了,他稍稍放下心,也不再继续为难人,只说道:“本王信你。”
梁牧:“臣观王爷酒意未消,臣送王爷回府。”他得看着人回去,这样安王就不要绕道去福王府了。
安王松下心神,也察觉自己太过慌张,有些失礼,于是便同意了梁牧相送之情。
翌日,安王一方面让人送小八回宫,自己则早早上朝,看到皇帝正常临朝,他才彻底安下心。
等下了朝,安王特意入宫面圣,看到皇帝脸色因宿醉而眼下泛青,安王道:“臣昨晚喝得太醉,未能亲自送皇上回宫。半夜醒来,想到此事后怕不已,原想着皇上可能会在福王府歇息,前去请安时却不见圣驾,臣甚是担心。”
安王后半夜都没睡,神色略带几分憔悴,眼中也满是担忧。
萧宴宁看着他顿了下笑道:“昨晚朕喝得太醉,有些走不动路,梁卿怕福王府那些下人服侍不周,便带朕在梁府休息。只是事发突然,朕又不愿惊动梁府中人,让他们惶恐,所以并未声张,也忘了让人告知三哥一声,让三哥担心了。”
萧宴宁觉得自己这话没毛病,但不知为何他越说安王的神色越诡异,他话说到后面,被安王那诡异的眼神看得都有些气虚。
等皇帝说完,安王沉默半晌,语气艰难道:“臣前往福王府之前,先去了趟梁府……”
萧宴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耳根微微发烫,脸颊泛热,酒喝太多真是伤脑子。也是,以安王的性子,福王府没见到他肯定要四下寻找,梁府也是必须要去的地方。
如今,话被揭穿,萧宴宁只能干巴巴地哦了声:“是,是吗?”
安王也很不自在,他看着皇帝的表情,心道如果有可能,萧宴宁估计都想长翅膀飞走。
安王也干干地说了句是的。
四目相对,一片寂静。
不想皇帝太过尴尬,安王深吸一口气决定找补一下,他道:“臣听梁大人说,皇上醉酒之后喜欢四处走动……”
与此同时,萧宴宁也开口道:“朕就是一喝醉就会睡得很死,不想被人打扰……”
双方话音未落,殿内气氛静得连出气儿声都能听到。
这时,砚喜前来禀告,说是梁靖求见。
萧宴宁喉咙不适,干咳了几声:“让他进来。”
梁靖进殿后敏锐地察觉到房中诡异的气氛,第一时间放轻了脚步。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萧宴宁到底脸皮厚,脸上还在泛热,语气已经和往常一样,他道:“不必多礼。”
梁靖起身,三人六目,面面相觑,却又都不开口说话。
梁靖看看萧宴宁,又看看安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安王看看梁靖,又看看萧宴宁,最后视线和梁靖撞在一起,两人同时一愣。
这场景,萧宴宁无奈,他朝砚喜挥了挥手,砚喜十分有眼力劲儿地退出大殿,顺手关上了殿门。
人醉酒之后头难免会不舒服,萧宴宁本来就有点难受,这场面跟审问现场一样,他也是绷不住了,他干脆坐下,揉了揉额头道:“三哥、梁靖,坐下说话。”
那二位和门神一样,站在那里没有动。
梁靖和萧宴宁在一起多年,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不舒服,梁靖到底没忍住:“皇上,让人备点醒酒汤吧。”他就是因为担心萧宴宁的身体才入宫的。
别看萧宴宁平日子稳稳重重,可一旦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性格就会变得有点黏糊。
萧宴宁从小就不喜欢别人服侍自己,平日里多喝两杯就喜欢枕在梁靖腿上,让梁靖给他揉着额头缓解不适。
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肯定很不舒服。
莫名停顿了下,梁靖又道:“皇上昨晚和王爷都喝了不少酒,让宫人多备些。”
萧宴宁嗯了声,一副懒散之态,他望着梁靖,眼神温和语气温软:“我喉咙疼,懒得高声说话,你去吩咐砚喜一声。”
梁靖听闻这话一怔,而后领命而去。
等他离开,安王看着萧宴宁欲言又止。
萧宴宁对梁靖说,你去吩咐砚喜一声……这话让他的心不停地在颤抖。
砚喜,那可是司礼监掌印,是贴身服侍萧宴宁的太监,平日里就连那些内阁大臣见了砚喜彼此都得相互恭维一番。到了梁靖这里,萧宴宁用词却是吩咐。
梁靖以什么身份吩咐司礼监掌印?定南侯的身份吗?
真要从身份上来说,安王都吩咐不动砚喜,这全天下也只有皇帝自己能吩咐砚喜。
安王越想脑子越清醒,心越慌,萧宴宁对人说话是难听了点,也不大顾及别人的面子,但他绝不会用错词。
所以,刚才那话萧宴宁其实是说给他听的。
在萧宴宁心里,梁靖和他一样是能吩咐砚喜的人。
想明白这点的安王绝望地闭了闭眼,不提皇帝和梁靖之间的那点儿时情义,今日就算中宫有主,她也不敢吩咐砚喜。
安王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并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但心底猜测太过惊悚,他实在没能很好地控制脸上的表情。
安王常年在军营,最是了解营中情况,营中将士因各种原因私下相互结为契兄弟的不在少数。
这种私事,只要不影响战况,安王自然不会管。
皇帝和梁靖一直未成亲,但他从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一来,萧宴宁和梁靖相处时十分坦荡,萧宴宁从小就护着梁靖,一直护到大,谁会闲着没事往这方面想。
二来有关二人身体情况有着各种流言,安王不觉得萧宴宁身体有问题,但他知道萧宴宁重感情,不成亲怕是真应了那条被兄弟间的争夺伤透了心的传言,心结问题,除了他自己,谁都没办法解开。
至于梁靖,身为红遍朝堂内外的天子近臣,这些年想和梁家结亲的多了去,只是都被霍氏出面婉拒了,后来就隐隐传出梁靖在战场受过伤的消息,霍氏又是这样的态度,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再提起梁靖的婚事。
最后,安王自己都没有再成亲,他习惯了一个人,萧宴宁和梁靖不成亲,他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于是很多事自然而然地给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