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萧宴宁向他表示感谢,并给他包了一个很大的红包,中介也很开心也很满意。
“你把房子卖了?”萧宴宁的父亲震惊问。
萧宴宁没有搭理他,而是和律师进行交谈,他委托律师把别墅卖的钱一部分捐给福利院,一部分捐给国家的公益组织。
那是一大笔钱,是萧宴宁的个人财产,他三言两语就能决定捐。
律师和萧宴宁讨论细节,当场出合同。
他的父母一脸震惊,房内的年轻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着萧宴宁就要签字,他们心里顿时难受起来。面对萧宴宁,他们的确尴尬、无措甚至觉得不该见面。
但萧宴宁所带来的一座触手可及的金山从他们眼前溜掉,明明只要他们伸手就能够得着的东西,突然不属于他们了,而且是那样一笔巨款,买一辈子彩票都中不了那么多奖。
这种突来的情绪很难用言语形容。
“你怎么能捐掉。”萧父上前想阻止萧宴宁签字。
保镖挡住了他。
萧宴宁稳稳当当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母亲望着他,呆住了。
她上前一步又停住,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相比较她,萧父大抵觉得已经撕破脸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你把钱捐了,那公司呢?公司也准备捐了吗?”
“公司的事不劳您操心。”萧宴宁语气平和:“公司卖掉、捐掉或者关掉都是我的事儿。在我死之前,我肯定会把它处理好。”
“上亿的公司,怎么卖呢。”他的母亲双手紧握,干巴巴地说:“不好卖的吧。”
这一刻,他的父亲和母亲又站在统一战线了。
萧宴宁微微一笑,他连死都不在乎,更何况是公司,被人吞并也好,破产也好,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又强调了一遍:“那是我的事。”
“你想得美,我要告你,告你虐待父母,不赡养老人。”萧父高声嚷嚷着。
萧燃抓着他的胳膊。
萧宴宁没看眼前的闹剧,他从兜里掏出两张卡:“今天让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这里面各有一笔钱,是你们从小养我的费用。当然,比起你们给的,里面的钱只多不少。我能给的就这么多,我不给的,你们也不要妄想了。”说到这里,他幽幽一笑:“如果你们要这笔钱,今天就拿走,如果不要,我就让律师把里面的钱一起捐了。至于你们谁要告我不赡养老人,随便。”
他也想知道,告一个将死之人给自己养老,法律条文怎么说,社会怎么评判。
“早知道就不该生下你……”
“你给的命,我马上就会还给你。”萧宴宁打断他的父亲,把命还了,把债务清掉,从此他们再无关系。
萧宴宁把卡往前递了递:“所以,要,还是不要?”
他的父亲愣在那里。
萧宴宁等了十秒,收回卡,叫了保安把人请出去。
卡最终被一人恶狠狠抽走,一张被人犹犹豫豫地拿走。
送走了所有人,偌大的别墅再次安静下来。
萧宴宁站在那里突然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笑,就是笑了。
萧宴宁心想,自己真不是个好人。
他故意把父母叫来,故意把律师和中介叫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们,他们失去了什么。
从此之后,他们每每想到自己,就会想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心里就会说不出的难受就会日夜难眠。
那卡里的钱,是父亲那些年养的钱,是母亲给的那五百块钱。
他给的,翻了数倍。
但,不算多,是一个上不上下不下的数字。
他们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只有那么多。
他们都有儿有女,不知道这笔不算多的钱会不会让他们翻脸。
萧宴宁一想到那些画面就忍不住笑出声,只可惜,他不能过于激动。
笑了一阵子,他心口翻涌,咽下去几次的血还是被吐了出来。
萧宴宁拿起纸随意擦了擦嘴角,然后安静地躺在沙发上。
他身上很疼,疼得出冷汗,没过一会儿就染湿了身下的沙发,但他没有动,就那么安静地躺着。
萧宴宁想,如果有下辈子,他要弥补对自己的亏欠。
他要好好养那个从十二岁就拼命养自己的自己。
没人问十二岁的他吃没吃饱,他就自己问。
没人问他得了胃癌疼不疼,他自己问。
世上没人疼他,他就自己疼自己。
第3章
大齐,兴安二年,九月初三,云淡天高,朗朗之色。
太后正在佛堂闭目念经,大宫女盏书疾步走来低声禀道:“太后娘娘,永芷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贵妃要生了。”
听闻这话,太后猛然睁开。
贵妃秦溪秦氏是太后的嫡亲侄女,绝色容颜,入宫便得盛宠,风头无人能及。
怀胎之后太后和皇帝都很重视,为了让秦贵妃安心养胎,太后更是以龙嗣安危为重直接免了她去永坤宫给皇后请安之事。
此番种种就是为了确保龙裔平安落地。
太后扶着盏书的胳膊起身语气淡淡:“张御医不是说还有一月才瓜熟蒂落吗,怎么这快?永芷宫可一切平安?”
“太后莫要担心,永芷宫前来禀告的内侍说宫里一切安好,奶娘、稳婆、医婆俱在。您和皇上都重视贵妃这一胎,下面的人不敢不尽心。”盏书安抚着太后道。
太后冷哼一声慢悠悠地说道:“若真如此,又怎么会提前一个月。这宫里看着风平浪静,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妖魔鬼怪,一个不留神就出来兴风作浪。贵妃年少又是头胎,少不得老婆子我前去坐镇。”
盏书:“有您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现身。”
太后赶到永芷宫时,皇后匆匆赶来。
看到太后先到,皇后嘴里微微发苦。在这个宫里,太后和皇帝的身份都有点尴尬。
皇帝并非太后亲子。
论辈分,今上是先皇的侄子。
只是先皇一脉人丁凋零,先皇当政期间一直没有皇子。
临终前,先皇召集内阁大臣和翰林院院士等人于御榻前,由他们起草诏书,书写了自己这辈子的政绩和过失,对大臣的嘱托,还有最终皇位继承人。
按照先皇所愿,选了封地远在通州且已故弟弟晋王的嫡长子做继承人。
先皇病故后,经过内阁润色和修改的遗诏由司礼监掌印太监随恩和内阁大学士秦追等人亲自送达通州时,还是王爷的今上正在自家后院的池塘边钓鱼呢。
先皇没有皇子天下皆知,但先皇的侄子可不少,今上可从来没想过皇位会落到他头上。
天降大喜事砸到头上,把今上都砸晕了,等回过神,今上已经坐在前往京都的马车里了。
今上登基时还同那些内阁大臣小小博弈了一番,这里面涉及着朝堂和后宫,种种事不说也罢。
总之现在,太后平常不怎么出门,后宫一切事物都由皇后做主。
除了秦贵妃有孕之事,太后也的确不发表什么意见。
外廷、内廷,前朝后宫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今事关秦贵妃生产,太后明显不放心,皇后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落人口实。
若是寻常妃子生产,只需按例行事。秦贵妃身份不同,身后有太后撑腰不说,皇帝又甚是宠爱,她这个皇后也不得不谨慎应对。
其他妃子也是,贵妃生产和她们没关系,在自己宫里等候消息就是。
现在太后来了,她们若不出面说不过去。当然,也有不想出面的,便谎称病了,秦贵妃生产,有病之人前来不是祝贺而是触霉头。
太后和皇帝的关系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皇后做好本分走到太后身边轻声宽慰:“太后莫担心,贵妃虽是头胎,但年轻体健,御医在里面候着,想必很快就能有好消息。”
太后含笑颔首,指了盏书进去服侍,然后同众人一起在偏殿等候消息。
产房内,秦贵妃疼得嗷嗷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贵妃自幼跟明珠一样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容颜明媚性格张扬,平日里手指头碰到桌子都觉得疼,更何况是现在又在流血又疼,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罪。
肚子笨沉浑身疼得都麻木了,医婆和产婆还让她使劲儿,要不是疼得死去活来说不出话来,她真想跳起来问她们怎么使劲儿。亏得这些人还是家人精挑细选送进宫的,一点都没用。
秦贵妃哭。
稳婆脸上的汗和她的眼泪一样多。
“娘娘,头胎生产要费些时候,一定要省些力气。”要是哭到后面孩子快出来时没力气了,那可就要出大事。
万一难产……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稳婆赶紧把这想法从脑海里摇了出去。她心里求着路过的各路神仙,希望他们保佑贵妃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太医也不断给秦贵妃把脉,好在秦贵妃哭得厉害,脉象一派蓬勃、生机。
一个半时辰后,秦贵妃突然厉声尖叫一声,稳婆和医婆等人迅速上前查看情况。
孩子已经露头了,医婆抓着秦贵妃的手道:“娘娘再使把劲儿,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秦贵妃:“……”生孩子太痛苦了,怪不得人常说生孩子是闯鬼门关。
现在有人打她,她都觉得没生孩子难受。
等孩子终于落地啼哭时,秦贵妃浑身是汗,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她身下收拾干净,奶娘一脸喜气洋洋地抱着被清理干净包裹在锦被中的孩子道:“恭喜贵妃娘娘,是个康健的小皇子。”
小皇子虽早产一月,但哭得中气十足,看着像是个好养活的。
奶娘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秦贵妃身边。
秦贵妃瞅了一眼,心里顿时委屈得不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