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青州成了皇帝的心上疤,表面结痂,里面却一直还在流血。
如今这一仗,东海和南疆那边无异动,只需威慑无需动武,所有供需紧着西疆而去。
皇帝自然希望这一仗能尽快结束。
战乱结束的早,伤亡就少,代价就小。
皇帝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西疆那边,有关战况的折子都是由专人直接送到宫里。
打仗也不是说大军到了就能立刻上战场,还需要做一番准备、部署。就算到了战场,从将军到队兵都有必胜的信念,可双方交战时也不一定能够确保自己这一方就能够胜利。
打仗,包含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身在战场,耳边都是厮杀之声,也许前一秒还在和自己共同进退的人,下一秒就会死在了敌人的刀箭之下。
西疆的消息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被京城了解,有那么远的距离,即便是累死千里马,消息也有滞后性。
送到皇帝手中的战报,今天有好消息明天也许就是坏消息。
皇帝的心情随着战报的变化而变化。
大军数十万,打仗期间不可能和家人联系。
很多时候,人在那里就跟失踪了一样,让人完全得不到半分消息。
梁靖也一样,入了营,就跟一滴水滴入了大海之中,想要找到痕迹,谈何容易。
萧宴宁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未能劝阻梁靖是对是错,梁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上辈子,他这个年龄,在打工,有时会饿着肚子想明天吃什么。那样的日子很苦,可那样的日子完全没法和梁靖所面临的境地比。
他只是肚子饿,梁靖却在生死间徘徊。
如果梁靖平安无事,一切都好,如果……不,没有第二种如果。
萧宴宁望着天,心想,这一仗,大齐必赢。
每当西北大营有什么好消息,萧宴宁都默认没有消息的梁靖也在这个好消息里面。
听到这些,他尽量出宫去一趟梁府。
他第一次去的时候,霍氏很是惊讶。
她知道梁靖和萧宴宁的关系很好,可现在梁靖远在西疆,本以为萧宴宁再次出现在梁府会是梁靖回京之后,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再次见到了七皇子。
萧宴宁看出霍氏眼中的惊讶,他道:“梁靖让我有空来看看你。”
这话是他胡编的,梁靖当然不可能说这种话。别看梁靖平日里好像很呆很傻的样子,好像只知道练武,对一些事,他心里门清的很。
两人关系再好,萧宴宁也是皇子,梁靖不可能要求一个皇子来梁府替他照看母亲。
萧宴宁这么做了,只是他想这么做。
霍氏倒是没想这么多,她还以为真是梁靖提出的要求,毕竟梁靖在萧宴宁跟前一直没大没小,有时还喊萧宴宁哥哥。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时,霍氏被吓得面如土色。
和皇子称兄道弟的这般理所当然,梁靖真是京城第一人。
事后了解,梁靖也只是在无人的时候喊那么一声,霍氏放下心的同时还是叮嘱着梁靖,让他记住身份,要知进退。
听萧宴宁说是梁靖的拜托,霍氏忙:“梁靖胡闹惯了,有些不知分寸,还望七皇子莫放在心上。”
“我们关系好,我怎么会同他计较这些。”萧宴宁语气平淡自然,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西疆的消息。
有关战乱,外面都会有乱七八糟的消息,根本分不清真假。
听到令人高兴的,总会觉得自己所挂念的人也在其中,一切平安,如果听到不好的消息,就算不断安慰自己,那颗心也难免要悬起来,牵挂着。
宫里的消息比较确切,让人不用纠结来纠结去。
霍氏愣怔了片刻,眼中泛泪嘴角却含笑:“那就好,那就好。”
不管怎么样,好消息总比坏消息好。
后来萧宴宁即便有事出不了宫,也会让砚喜第一时间去一趟梁府,至少能宽慰宽慰霍氏的心。
西疆战事在年后陷入了僵持之中。
青州是西羌从大齐这边夺走的,西羌根本不可能轻易放手,大齐想要拿回青州只能强攻。只是大齐这边有诸多顾虑,毕竟青州城里有很多大齐人,强攻之下肯定要伤及无辜。
年前西疆天寒地冻,大军前来本就是为了威震西羌,让他们再拿大齐人玩乐时也好有个顾忌,所以年前双方都在进行小规模试探性的对打。
然而到了年后西羌基本上都不开城门了,大齐这边叫阵,他们都装作听不到。
随着时间的推移,安王准备强攻,做好了动员,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青州城四周布有弓箭手,西羌站在城池上面射箭,下面的大齐将士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但不攻不可能。
这边大齐做好了攻城准备,两军对战,那边西羌就把城内一部分大齐老百姓赶到城外,老弱妇孺皆有,强令他们充当先锋。自己的人站在他们身后。
逃跑者,城墙上有弓箭手,立刻便会被乱箭射杀。大齐这边若有人看不下去前去营救,将士也会被就地射杀。
安王镇前痛骂西羌卑鄙,竟拿人当护城墙来用。
消息传到君前,皇帝气得当场摔了折子。
百官看后,跳着脚骂西羌畜生行为。
萧宴宁知道后皱起了眉头。
西羌本就卑鄙,要不然大齐也不会发兵前去攻打。
如今这情形,两军再这么僵持下去,安王怕是要背上冷血的称号了。
萧宴宁叹了口气,隐隐觉得胃有点疼。
这天萧宴宁又溜达出宫,在宫外遇到了季洛清。
有季洛清的地方就有季选,有季选的地方也就有季洛清,两人基本上就是形影不离。
这次遇到了,萧宴宁的目光在季选身上滚了一圈。他虽然被面具遮住了半边脸,好在从未遮盖的脸颊能看出那是一张很清俊的脸。季选很沉默,他站在那里往往一声不吭,不过在季洛清跟前倒是没有那么死板,那双和气质格格不入的眼睛也会灵动不少。
据说这些年季选不但是季侯爷的义子,还是季洛清的死士,那种季洛清要是遇到危险,他就能冲上去替季洛清死的那种死士。
也不知道传闻是真是假。
不过以萧宴宁对季洛清的了解,季选真敢冲上去替死,季洛清就敢把人拽回来。
季洛清从来不是一个遇到危险就往别人身后躲的人,他有自己的骄傲。
而且从两人相处模式来看,他和季选关系很好,不可能眼睁睁看他去送死。
萧宴宁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什么都想分析分析。
看到萧宴宁望向季选的目光,季洛清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季选面前,他神色清冷:“天色不早了,七公子什么时候回去。七公子回去太晚,家中长辈怕是要担心。”
萧宴宁看着他那冰块一样的脸,就觉得胃疼,他道:“我马上就回去。”
季洛清:“那我们送七公子一程。”
萧宴宁连连挥手:“不用,不用。”就季洛清这性子这说话的语气,也就只能称得上京城第二美男。
至于这京城第一美男,自然是比他们大几岁的秦昭。
季洛清冷冰冰的,就和天生的月亮一样,端的是高不可攀。
相比之下,秦昭就要有活气的多。
秦昭前些年参加科举考试,那是次次第一,直到殿试也一样,是大齐近几十年第一位连中六元的状元。
骑马游街时,怀里的香囊手帕多到数不过来。
只是碍于父子不能同朝在京,秦昭入了翰林院,没过多久就被到江南做官去了。
想到自己那个完美的表哥,萧宴宁眨了眨眼,什么时候天下太平了,他就拉着梁靖去一趟江南,和秦昭一起把酒言欢。
萧宴宁走后,季选还在盯着他的背影瞧,季洛清看着他道:“瞅什么呢,走了。”
季选收回目光。
季洛清:“七公子生来尊贵,没什么恶意。”
季选反应了下才反应过来,季洛清以为他是因脸上的面具走神。
季选想笑,但没笑出来,他道:“三公子,我明白的。”
季洛清看了他一眼,这才离开。
两人回义勇侯府时,还顺手救了一对被人追的母子。
天子脚下,有人竟敢当街行凶,季洛清这性格怎么能忍,把人打趴下后直接送到了兵马指挥司。
那对母子怕惹麻烦,对他们道谢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季洛清也不觉得有什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他做他认为对的事,别人做别人认定对的事。
萧宴宁可不知道季洛清还有这遭遇,要是提前知道,估摸还会参合一脚,谁让萧宴宁最讨厌别人欺负孩子。
萧宴宁没遇到这一遭,回宫的时候倒是看到了瑞王和静王,两人自己骑着马,除了两个小跟班,没带别人。
这两年皇四子瑞王萧宴荣和皇六子静王萧宴钰走得很近,,萧宴宁上前兴致勃勃地打招呼:“四哥、六哥。”
两人看到萧宴宁也笑了,瑞王含笑问:“我们准备去你五哥府上喝酒,你可要一同前去?”
“喝酒就算了。”萧宴宁皱巴起脸,他这个年龄敢喝酒,秦贵妃就敢抽他。再说,这三人一起喝酒,就在那讨论成亲后的生活有多不容易,他一个未成年,实在是懒得听。
“那下次来我府上,你上次不是说我府上的烧鹅好吃,我到时让厨子给你做。”瑞王笑道。
这个可以有,于是萧宴宁点头:“好啊好啊。”
说了几句话,三人分别,静王想到萧宴宁那张好看的脸,忍不住皱眉道:“四哥,你说宫里那些传闻……”
“六弟……”瑞王正色打断他:“都说了是传闻还谈它干什么,七弟就是还不够成熟,等年纪到了,自然就好了。”
静王耸了耸肩。
宫里的秘密,有时是秘密,有时根本不是秘密。
萧宴宁自然不知道有一些关于他身体的传闻在几个兄弟间传开了,他要知道了,恐怕会哭笑不得。
他只是在某些事情上冷淡了些,并不是没感觉好吧。
萧宴宁这边回到宫里,那边有八百里加急军报就到了京城,这次是喜报,安王拿下了青州城。
皇帝看到内容后失神愣在那里,刘海看皇帝神色凝重,忙扶着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