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个阳光甚好的海岛上,在老友的民宿里,他想听到的不是陆非晚迟到的剖白。
许见深向后退了一步,作势要走:“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你没必要留在这里,该聊的,我们都聊清了。”
陆非晚还是不甘心:“如果我不想走……”
“也可以。那我走。”许见深说完,对面明显在着急,许见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几乎堵死他所有路数,“你能找到这里,可能是因为上次定位共享我忘记关。不过,既然我现在发现了,就不会再给你别的途径知道我下落。”
陆非晚的手指发颤,喉咙像是被堵住,他试图说话,却没发出声音。
许见深继续说:“我已经搬出那个房子了,现在要让我再搬出晓山的民宿吗?”
“别,阿许。”这次陆非晚终于说话,“我今天就离开,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交涉间,许见深听到公区大厅里传来一阵异动。
他回头看,发现林晓山正拦着一个人往里走,那人看不清脸,但听声音很明显是闻杨。
许见深顿时紧张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第一时间站到陆非晚面前,试图挡住他的视线。
这个动作过于奇怪,以至于陆非晚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闻杨的声音越来越近,陆非晚先是睁大眼睛,随后难以置信地往旁边跨了一步,直到看到来人,才瞪大了眼睛。
“他为什么在这?”陆非晚一扫刚才的失落和难过,取而代之的是怀疑和无助,他一字一句地重读,“闻杨,他为什么在这?”
许见深双手渐渐搅紧,他深吸一口气,说:“他来度假。”
“度假?”陆非晚显然不会相信这么扯的理由,“所以,这些天,你都是跟他在一起?”
许见深闭上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们确实住在同一家民宿,朝夕相处许多天。只是这些话陆非晚听不得。
“我单身。”许见深睁开眼,平静地说,“跟谁在一起,好像不关前男友的事。”
每个字都在刺伤陆非晚,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见深,手抖地不像话,“你赶我走,也是因为他?”
“因为什么你自己有数。”许见深皱起眉。
陆非晚忽然抓住许见深的双臂,抱着他,将他拉向自己。许见深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拽得踉跄,跌进他的怀里。
闻杨本来还在跟林晓山周旋,看到陆非晚抱住许见深,立刻绕开其他人,长腿跑到秋千边,眼疾手快地冲“骚扰者”打了一拳。
陆非晚被打得趴在木桌上,闻杨趁机将许见深护到一边,挡在自己身后。
这更是刺激到陆非晚,他快速迈到到闻杨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许见深不想让闻杨趟这个浑水,他让闻杨让开,出声阻拦陆非晚:“别在这里发疯。”
许见深在维护另一个男人,这个事实让陆非晚快要崩溃。他越攥越紧,连眼眶都烧红:“我发疯?”
他与闻杨对视,年轻人生得攻击性极强一张俊脸,在陈钧家里时常见。从前二人总是意见不合,他见到闻杨就烦,现在更是。
想起从前,陆非晚更觉得可笑,他哑声问:“他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打你注意,你说我发疯?”
被戳穿心思,闻杨一点儿没躲。
这一刻他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因此并不慌乱,他甚至能他们的对话里分析事态。
“是前男友。”闻杨纠正道。
陆非晚猛地抬起拳头,没收力气地朝闻杨的脸颊砸过去。
闻杨侧身躲开,怕他误伤许见深,抬脚拦住他,用没固定住的手将他掀倒在一旁。
许见深想到闻杨的手伤还没好全,赶紧冲过来,想拉开他们两个。
陆非晚倒在地上,手臂撑上劲,生疼,他一下子胜负欲上来了,爬起来想揍回去。
许见深厉声制止道:“陆非晚!”
许见深和闻杨两人并肩而立,像是他俩才合该是同仇敌忾。而陆非晚,居然成了外人,这简直比烙烫过的刀还剜心。
陆非晚自嘲地问:“阿许,我们这四年,算什么?”
许见深没想到,他居然会拿那四年当话柄。
即便是分手时,许见深气极给他一拳,也没因为后面的恶心事儿连坐自己全情付出过的、美好过的四年。
“……算什么?”现在被陆非晚贴脸问这些,还是在闻杨的面前,许见深简直被气笑,“你说算什么。”
陆非晚怎么会不记得,当初那张《磁暴》,是许见深几乎倾家荡产为他录的,他们携手拿过一个又一个奖杯,他们曾经是业内皆知的灵魂伴侣……
“是啊。”陆非晚想到这些,哭笑着说,“为什么会这样。”
许见深的胸膛上下起伏,决绝而悲伤地看着他。
陆非晚从这个眼神里读出怜悯,他最讨厌被怜悯,转向闻杨,心如死灰:“我要跟闻杨聊聊。”
许见深下意识阻拦,但闻杨已经向前一步,问:“聊什么?”
陆非晚走近了,将闻杨扯到一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阿许是我的人,谁都抢不走。”
闻杨面色沉静:“他是独立的个体,不是谁的人。总把‘你的’‘我的’挂嘴边,是有多心虚?”
“心虚?”陆非晚冷笑,“我就是再心虚,也有资格亲他,抱他,睡他,而不是连买个药,都不敢亲手交给他。”
闻杨皱了下眉,被陆非晚捕捉到。他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能让闻杨最疼。
——如果闻杨真的早就起了歹心,如果许见深真的打算跟这个人在一起……
陆非晚被嫉妒冲昏头脑,他逼近闻杨,点着他的胸口说:“这就伤心了?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
陆非晚声音很低,而许见深被他们隔得很远,所以听不见。闻杨则死死盯着他,眼神像是要把他活剐撕碎。
“他每次**都喜欢抓着床单,被我*完,嗓子都会哑,要补水。”
陆非晚知道自己目的达到,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大仇得报后在炫耀:
“他身上每一个地方我都亲过,摸过。他大腿上有红色的痣,脚踝总是很冷。
“这些,只有我知道,我见过。
“我跟他在一起快五年。姓闻的,你插不进我们的生活,更进不了甘潮。”
亲密的细节闻杨一个字都不想听,音节钻进耳朵,比毒疮更叫人难受。
他知道许见深就在不远处,为免场面难堪,才强忍着一拳捶晕对面这个讨厌的人的冲动。
闻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拿开自己衣领上的脏手。
“以前没看出来,”闻杨缓了好一会才睁眼,胸膛因为忍耐而剧烈起伏,但语气比神情平静很多,“你是这种垃圾。”
陆非晚没想到会有人劈头盖脸这么骂自己,惊讶地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闻杨比他高一点,从上而下地打量着他,语气冷若冰霜,“拿这种隐私当谈资,你,纯垃圾。”
第48章 再见
陆非晚瞪着闻杨许久,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动作。
许见深不知道他们聊天内容,怕再这样下去出事,走来站在二人中间,把两人分开。
长树玉立的前任,脸上有陆非晚很久没见过的温暖神色。陆非晚见状,自嘲地笑了下:“明白。”
陆非晚朝许见深竖起大拇指:“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早就不爱了’。”
“差不多得了。”在听到更刺耳的话之前,许见深出声打断,“闻杨就是出来度个假,被你追着骂。他以前口口声声叫你师兄,你自己想想,这声‘师兄’你受不受得住。”
许见深从来不是爱出头的性子,这么多年陆非晚没见他在外人面前红过脸。
即便是分手前闹成那样,那也是关起门来两个人的事儿,陆非晚根本想不到,许见深会为了闻杨在大庭广众下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
许见深往前走两步,把他的手从闻杨的衣领前挡开,说:“他没说过你一句不是,更没干过任何你脑补的那些龌龊事。你疑神疑鬼也就罢了,连我跟他都信不过,是把陈教授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非晚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缓了口气,可另外一个人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许见深这态度,看着是给闻杨撑腰,实际上是划清关系——陆非晚听得懂,闻杨自然也能听懂。
陆非晚愣了半天,没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三个人在院子里对峙许久,终于陆非晚站不住,捡起地上的光盘,垂着眼说:“你不会回头了,是吗?”
许见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去,不想再管他的事。
闻杨跟在许见深身后,一路无话地走进厨房。
林晓山和孟延州早就不知道哪去了,许见深到灶台边倒水,闻杨就跟着过去。许见深边喝水边绕回客厅,闻杨便侧身给人绕道,等人喝完了,他还跟在人身后。
许见深把水杯放下,眼皮轻抬,问:“刚刚伤到手没?”
“没有。”闻杨像只摇尾邀功的大狗,“我没让他碰到手。”
许见深作势要走,闻杨又说:“不过还是有点疼的。”
许见深便停下来,从口袋里拿出药膏,逗小狗似的:“过来,抹药。”
闻杨伸出手,许见深将药膏在手心轻轻打转,用体温把它柔化之后才往闻杨的手背上涂,手法温柔又精准。闻杨看着自己的手,居然只冒出心疼——许见深手法这么娴熟,看来是久病成良医。
上完药之后,许见深拿湿巾擦干手指。
指尖在白色的棉布中穿插,像在搅弄一只白玫瑰。
等了会不见人走,许见深问:“还有事?”
“嗯。”闻杨与他对视,“你不开心啊。”
一个陈述句,不带什么感情色彩。许见深答“是”,闻杨便追问:“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许见深不再躲避,照实说:“上个月。”
闻杨看着他:“所以,昨天是你骗我。”
指的是许见深昨天说的,“不接受表白是因为陆非晚”之类的话。
事已至此,许见深也没有语焉不详的必要,试图把自己的心路历程讲明白,好让闻杨对自己别产生误会。
“最开始没跟你讲清楚我的情感状况,是怕你难做。我以前觉得你跟非晚关系更好,咱们还得在岛上共处一阵子,我不想为难你。”
闻杨对“跟陆非晚关系更好”这件事持保留意见,刨根问题道:“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