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见深原先是跟闻杨约好一块吃晚饭,中途看形势不对就提前让闻杨别再等了。
他走到停车场,把要搬的东西放进后备箱,准备去附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可惜这个点,附近的商场都快关门。
月色明亮,皎白如洗。
许见深差点以为是错觉,他看到自己那辆车前,站着高大的身影。
男子抱着毛绒玩偶,宽肩长腿,依靠车门,头发在月光下翻着银光。
“闻杨!”许见深加快脚步,小跑着冲过去,扑到对方的怀里,“怎么不在家等我?”
闻杨手里拎着保温盒,他说:“怕你没吃饭。”
真被他说中了,许见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还真没吃。”
闻杨把他的手拿下来,牵在自己手心,边走边说:“去屋里。”
吃完饭刚好九点半,许见深跟闻杨并肩走回车边。闻杨问许见深困不困,没等到回答,已从他连天的哈欠里看懂答案。
“我来开吧。”闻杨走到驾驶位,“你先睡会。”
许见深买这辆车三年多,还是头一次被闻杨送到副驾位上。
挺新奇的体验,许见深照做,坐在司机的身边,心安理得地补起觉。他发现闻杨有远超年纪的细心,因为副驾的空间已经按照他的身材调整过,连碍眼的靠枕都被闻杨新带来的玩偶代替。
毛绒小狗眼睛滴溜圆,许见深抱着它,止不住笑。
“你笑什么?”闻杨用余光注意到许见深没有认真睡觉,兴师问罪。
许见深便不再装睡,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它的眼睛跟你好像。”
闻杨侧头看了小狗一眼,哼哼鼻子:“哪有。”
许见深越看越觉得像,点点小狗的额头,又将它的长耳朵揉来揉去:“就是很像啊。”
闻杨被他说得难为情,催促道:“不要再玩它了,睡觉。”
许见深这才止住笑,乖乖靠着,闭眼养神。
这一路居然真的能睡熟,等许见深醒过来,车已经到达车库内。
“到了?”许见深环视一周,觉得陌生,“这是哪?”
“我家。”闻杨说完,开门跳下车,把许见深的东西搬下来。他回城后又去医院复查,手上已无大碍,可以拆掉固定器。
闻杨租的房子约莫九十平,一共两个房间。主人也不知道哪来的时间打扫,把房间收拾得窗明几净,整洁程度过甚,以至于不像有人长住的样子。
许见深看着空荡干净的客厅,一时不知道自己的箱子该往哪放。
“闻杨,你是不是很少在家?”许见深试探道。
闻杨点头:“我一般回来比较晚,除了休息日都在外面。”
看来只是临时落脚地,那自己的东西也不能随意摆放,不然走时收拾起来麻烦。
于是,许见深只把最近要用的零星必需品拿出来,把它们聚集在很小一片空间里,一副随时就能走的样子。
闻杨看着许见深只圈了那么小一块地,眉头再次蹙成一团。
“浴袍不需要拿出来吗?”闻杨问。
“不了。”许见深说完,问闻杨浴室在哪边,以及自己睡哪里比较合适。闻杨给他介绍房间和各种物品的位置,他便关上浴室门,开始洗漱。
刚确定关系不久就共处一室,许见深觉得怪怪的,两个人的氛围又熟又不熟,他还没做好关系转变的准备。
许见深洗完澡,没找到吹风机,湿着头发出来,想跟闻杨求助。没想到家里不知何时多了四个大袋子,看起来像刚从超市采购回来的。
“这是?”许见深擦着头发问。
“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闻杨说。
许见深走近看,发现闻杨把从餐厅到卧室,几乎所有肉眼能看到的小东西都买了一份,颇有想让许见深搬家常住的架势。
“……”许见深取下眼镜,用纸巾擦干镜面上的雾气,“闻杨,如果我是你的话,不会绕这么多圈子。”
闻杨的眼神堪称纯净,一副被说中心事但仍然很骄傲的样子:“那你会怎么说?”
“我会直接说,”许见深重新戴好眼镜,学着闻杨的语气,“‘你好,我想邀请你同居。’”
第55章 不是以伴侣的身份
闻杨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复述道:“你好,我想邀请你同居。”
许见深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愿意吗?”闻杨又问。
许见深觉得“愿意”这种词分量太重了,他想用在别的场合:“可以啊。”
“啊啊啊!好喜欢你!”闻杨扑过去抱他。
毛茸茸的头发在许见深颈边,许见深笑着说:“好痒。”
“不过,我也没有绕很多圈子。”闻杨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合租,买东西,也就两圈吧。”
“……”许见深被他的脑回路逗笑,“还有一圈没算呢。”
闻杨疑惑:“哪圈?”
“撒娇啊。”许见深笑着,“刚说你在生气,还跺脚。”
闻杨立刻回收笑容,露出很凶的表情,警告许见深不要再说下去。
被恐吓的人一点也没有自觉,反而越笑越开,以至于威胁者不但失去表情管理,还失去语言管理。
最后闻杨只能强行转移话题,问许见深还有什么缺的。
“我这边日用品都有,就算没有我自己也会买,下次别费事儿了。”许见深不再跟他玩笑。
“我知道你有。”闻杨理直气壮,“但那是以前的。”
许见深没来得及说话,闻杨便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低地说:“谁知道哪些东西是成双成对买的,我会吃醋。”
“这么严重?”许见深学着他的语气,也撇了下嘴唇,“那完啦,我没救了,赶紧弥补吧。”
闻杨说“好”,带着许见深一块拆他买的东西。
于是原本打算借住两天便重新找房子的许见深,莫名其妙把自己的新生活用品铺满房子的各个角落,这让搬走的难度大了不止一点。
收拾完毕已经是深夜,两个人瘫在沙发上,许见深侧躺着枕头,闻杨则枕在他的腰上看手机。
刚才一直在忙活,闻杨有好几条微信要回复。
其中一条是来自周兴学的,对面问他是不是回来了,要不要约顿饭给他洗尘。
闻杨问许见深:“你还记得周兴学吗?”
“记得啊,怎么了?”许见深在周兴学参加的综艺中当了几期混音师,周兴学在半决赛时被淘汰了,但许见深对他有印象。
闻杨给他展示聊天记录:“明晚他想让我去聚餐,你想一块去吗?”
许见深明白闻杨的意思,见周兴学,就相当于慢慢走进他的交友圈。
玩音乐的左不过就是这帮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许见深的往事。日后要是再合作,情史野史,都是谈资。
许见深思考两秒,反问闻杨:“你是想,在朋友中公开我们的关系?”
闻杨收起手机,直起身,靠在沙发背上看着许见深:“你不想吗?”
“我……确实有顾虑。”许见深直言不讳。
闻杨不急不躁地让他继续:“你说。”
许见深不再躺着,抱着枕头坐起来,跟闻杨对视:“你可能不知道,兖港今年刚跟风闻签完合作,期限是两年。”
闻杨连家都回得少,更别说了解风闻的事。兖港也不算多大的公司,这单也就在同行里有点水花。
见闻杨诚实摇头,许见深解释道:“这次合作对风闻来讲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它关系我好几个团队的业绩,甚至我们和其他同类型公司合作的机会。”
许见深第一次跟闻杨聊公司的事,闻杨听得很认真。
“兖港以前一直在做服务,耗人力,性价比也不高。如果这次跟风闻的合作能长久,在配乐市场也算站住脚跟,以后业务能拓宽很多。”许见深怕闻杨不爱听这些商业的事,尽量直白地解释道,“你父亲对我的看法,不光会影响到风闻这单,还有兖港的业务资源,和圈内其他人对我看法。这也是我之前一直纠结的原因。”
闻杨听懂了,许见深的上一段感情在圈内牵扯太深,自己又跟风闻董事长是亲子关系,一旦两人恋情曝光,许见深和他的公司,可能会承担巨大的风险。
“所以,你不想让别人,尤其是我爸,知道我们的关系?”闻杨直接问。
“我们才刚在一起,未定因素太多了。”许见深说完,又怕闻杨多想,纠正道,“但这话不是不想负责的意思啊,我是想先缓一缓,至少等到一切稳定了再说。在这之前,我会尽我能力铺垫好。”
许见深说这些时语调缓慢而有力,就像以往的商业谈判一样。
他的风格总是如此,周全,温和,坚定,所以外界评价和专业素质才能都挑不出错。
只是这次,许见深少了些自信,因为他看到闻杨垂下眼,好像有点委屈的样子,打心里说不上来的难过。
“这样可能对你不公平,我想先跟你道歉。”许见深弯下腰,因为这样可以看到闻杨的眼睛,他把闻杨的下巴托起来,轻声说,“在跟风闻谈合作之前,确实没有想到我们俩会在一起,否则我都不会给你爸递名片,不会跟你的工作交集太深。
“但现在既然我们在一起了,我就得让你知道我的困扰,否则是更大的不负责。你要是不接受我的解决方式,也可以提,我们一起商量。”
闻杨不用他怎么使劲,手刚搭上下巴,就自己抬起头,同时把许见深的手攥得很紧:“放心。风闻跟兖港的合作,绝对不会受到影响。”
闻杨在家中的地位一直尴尬,不像是能影响闻岭决策的,要不然许见深也不会去请凌瑞搭桥,曲线救国。
许见深没懂他的意思:“为什么?”
闻杨看起来胸有成竹:“不光是你需要这一单去拓展业务,风闻也同样指望这一次完成转型。他们不可能跟谁合作都一样,否则就不会换来换去,最后选择兖港。”
许见深没来得及说话,就感受到额头落下一个湿润的、温暖的吻。
“正因为你专业、负责、高效,所以才有了有口皆碑的兖港。我爸会不会因为你跟我恋爱而迁怒兖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离开兖港,他找不到第二家更称心如意的合作公司。”闻杨的声音在许见深上方响起,有种令人安心的魔力,“早就说了,许见深,是一位无法替代的艺术家。”
许见深听过很多夸赞的话,恭维也好,真心也罢,多少都带着名利场上的你来我往。
他也明白,混音这行终究是音乐制作链条的下游和幕后,与台前的创作相比,没有那么多的星光。
所以一再被称作艺术家,许见深在脸红之余只觉得承受不住。而闻杨只是一遍一遍告诉他,这是一个真命题。
许见深把头埋在闻杨的胸前,过了很久,才平复好心跳:“这周末我想见一见闻董。”
闻杨没说话,抚摸他的头发。
“不过,不是以你伴侣的身份。”许见深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我想先以合作放的名义接触他,让他熟悉我。这样以后再提咱俩的事,至少不会太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