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呵呵的，也没把萧善误会自己当回事，自己爬起来，一边擦拭身上的汗水，一边说着：

　　“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

　　虹溪市虽然是个市，但并不算大市，思想上也并不怎么开放，更别提洛石真还是在小镇上长大的。

　　他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思想，就是男人要找份好工作，买个房子，再找个姑娘结婚，生个小孩。

　　还有更细节的，比如说要按照奶奶教的，在老婆怀孕的时候做所有家务，要给孩子洗尿布，照顾孩子，让老婆可以好好睡觉。

　　不能像是奶奶年轻的时候一样，因为刚生完孩子就用冷水洗尿布，也没有好好休息，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

　　他还为了练洗尿布的手艺，帮邻居家奶奶刚出生的大孙女洗过一个多月的尿布呢。

　　总之，洛石真接受的思想就是结婚生子，从此一辈子踏踏实实为了这个小家努力，要对老婆孩子好，要多赚钱养家。

　　男人和男人，他从来没听说过。

　　洛石真有点困惑，为什么大哥会这么说，但很快，他就给萧善找到了理由。

　　“大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真会开玩笑。”

　　虽然他不觉得好笑，但以前同学们开玩笑，他也没觉得好笑啊，所以这不是萧善的问题，是他太笨了，理解不了这些笑话的笑点。

　　萧善怔愣的看着洛石真：“你不会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同性恋吧？”

　　洛石真果然很疑惑：“同性恋是什么？”

　　艹！他还真不知道！

　　“同性恋就是男人和男人恋爱，女人和女人恋爱，你真的假的，这都不知道？你怎么上的高中？”

　　洛石真吃惊：“还可以这样？”

　　又因为知识不足而羞愧：“我有好好学习，但成绩一直不好，可能是书上写了，但是我落下了。”

　　萧善：……教科书上会写同性恋就有鬼了。

　　此刻，他的脑回路倒是诡异的和秦一念重合了：洛石真到底是从哪个山沟沟里面冒出来的？？

　　洛石真羞愧完，更困惑了：“可是这样的话，他们怎么生小孩呢？”

　　萧善：“同性恋不生孩子。”

　　洛石真震惊：“不生小孩，那以后死了，不就没人给烧纸了？”

　　他奶奶就特别怕死了之后没人给烧纸，以后到了地下过得凄惨受小鬼欺负，从洛石真七八岁起，奶奶就反复叮嘱，如果她死了，一定要记得给她叠金元宝，烧纸的时候，还要喊着她的名字。

　　而且还叮嘱洛石真，等他死了，也要记得让子孙后代烧纸，要不然，他会在阴间迷路。

　　洛奶奶倒是也经常给死去的老伴和儿子烧纸，但她是个很有前瞻性的人，觉得死去的老伴可能会背着她在下面找个新老伴。

　　儿子倒是孝顺，但是儿子是意外死亡，并不是老死，说不定已经被安排投胎了。

　　所以思来想去，洛奶奶觉得还是自己最可靠，去世之前她就攒了一大堆的金元宝叠纸，千叮咛万嘱咐洛石真一定要给她烧。

　　被洛奶奶养大的洛石真，自然也深信不疑，人死后，是一定要有后人帮忙烧纸的，要不然，死了都是穷鬼。

　　他很认真的将自家奶奶的这番“死后烧纸论”讲给萧善。

　　最后得出结论：“所以说，没有小孩怎么行呢？”

　　萧善呵呵：“你真的信这是真的？”

　　洛石真当然信了：“奶奶从来不骗我的。”

　　萧善眼眸沉下：

　　“那万一你以后生的小孩不孝顺呢，你让他烧纸，他就是不肯烧，你说要土葬，他把你火葬，你给自己买了陵园，他转手转卖，把你骨灰撒大海呢？”

　　这下轮到洛石真大脑空白了。

　　奶奶也没教过他，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啊。

　　他想不出来，憋红了脸，最后只啃哧啃哧吐出来一句：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孩子呢。”

　　“怎么没有？”

　　萧善沉默了一秒，随后冷笑一声。

　　低下头直视洛石真，眼中渐渐染上戾气：

　　“我就是这么对我老子的。”

　　“他也和你奶奶一样，信这一套，死之前拉着我的手求我让他土葬，我偏不，他一死，立刻安排火葬，骨灰都是我亲手撒的。”

　　萧善没说，他老子把他当狗一样养，有记忆里就没吃过一顿饱饭，那男人打牌打输了就揍他出气，在追债的上门时，把几岁大的他推出去，说用他来抵债。

　　他当时哭着去抱他爹的腿，求他爹不要把他送给别人，结果他爹说什么？

　　【当爹的欠债，当儿子的还，天经地义！要不然老子生你做什么？！】

　　这句话，萧善记到现在，哪怕那个垃圾爹已经死的透透的，骨灰都被他撒了个干干净净，只要一想起这句话，他心中依旧会涌起一股巨大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戾气。

　　他看着呆呆望向自己的洛石真，想到他刚刚说生孩子是为了有人给自己烧纸，明明知道他一看就是什么都不懂，长辈教什么就学什么，心里还是忍不住一股一股的恶意与戾气从心底往外冒。

　　萧善捏了捏洛石真的脸颊，嘴角向两边扯开，笑容挑衅：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好吗？觉得生孩子好吗？”

　　洛石真脸颊很有弹性，被扯出小小一块，说话都被迫变得有点含糊，眼神却始终清澈，一点都没有被萧善吓到。

　　“大哥，我们刚认识两天，你就对我这么好，你对你爸爸坏，肯定是你爸爸先对你不好的。”

　　他很笃定的说着，眼里满是认真。

　　萧善怔住。

　　“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洛石真嘿嘿笑，因为脸还被捏着，笑起来显得更傻了：

　　“我知道大哥是好人，而且陈老师肯定也知道，要不然他不会让我跟着你的。”

　　这也是洛石真的一点小聪明了，陈老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陈老师能把他托给萧善，那肯定是因为知道萧善人好，不会欺负他，还会照顾他呀。

　　所以萧善外表看上去再怎么凶，洛石真也没怕过他。

　　萧善与洛石真持续对视，洛石真一直傻乐傻乐的看他。

　　对于萧善来说，他从小到大接触到的人或事，都是偏向冷硬的，就连陈和晏，也只是外表温和，骨子里，同样有着觉醒者的侵略与进攻性。

　　洛石真……他怎么和别的人一点都不一样呢。

　　萧善心里像是被一只猫爪又轻轻拨弄了一下，一种古怪的情绪弥漫在心间。

　　他盯着洛石真，突然开口：“我是直男。”

　　洛石真疑惑：“大哥你刚刚说过了，我知道你是直男呀。”

　　萧善仿佛才恍然回神：“哦，对，我说过了。”

　　他缓缓松开捏住洛石真脸颊的手：“你也是直男。”

　　洛石真挺胸抬头，拍拍胸脯：“我是！”

　　他还没忘记笨拙的安慰萧善：

　　“大哥，你不要难过，你爸爸对你不好是他的错，你这么好，是他坏。”

　　“如果我有大哥你这么好的小孩，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萧善还有点恍惚。

　　心想，看出来洛石真是真直男了，竟然还想当他爸爸。

　　“不是，你是直男，那你为什么能对我用出净化？”

　　洛石真惊讶：“直男不能用净化吗？难道净化只有同性恋才可以？”

　　萧善：“……你等等，我要打电话问问老陈。”

　　萧善觉得他不能和洛石真掰扯这个，洛石真这人太邪门了，明明看上去笨呼呼的，但只要和他一扯起来，就很容易被扯进他的逻辑怪圈里。

　　陈和晏接电话很快，他是所有老师里面最不可能联系不上的，只要学生找他，都是秒接电话。

　　“萧善，怎么了？”

　　“什么？石真这就能用出净化了？”

　　陈和晏惊讶又惊喜：“太好了，他天赋果然很高。”

　　“老陈，他是对我用的净化。”

　　萧善偷偷瞥了一眼已经恢复过来，正在收拾训练室的洛石真，别扭道：

　　“不是说，初觉醒的净化能力，只能在恋人身上用吗？”

　　陈和晏一顿，笑了：“你听谁说的？”

　　“教材上写着呢，那三个净化者不都是只对恋人用能力。”

　　陈和晏笑声温和：“之前就跟你说了，文化课还是不要逃课，虽然提升战力很重要，可文化课也一样重要的。”

　　萧善怀疑自己被骂了没文化，并且有证据。

　　陈和晏没等他回应，直接解释道：

　　“净化初期不是只能对恋人用，是那三名净化者只对恋人卸下了本能防备，产生了信任和情感。”

　　萧善恍然大悟。

　　他也没问为什么那三名净化者只对自己的恋人产生情感。

　　看看他自己就知道了，入学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其他二十七名同学，萧善也没和他们产生过什么友谊，要说有什么和这些同学相关的想法，那就只有一个：

　　——看谁都不爽，想把他们揍到跪下喊征服。

　　也不是只有萧善一个人这么想的，初觉醒的觉醒者们基本都处于征服欲最高的时期，这个时候的他们，除非意外情况，是不可能心平气和像是普通同学一样对话的。

　　说起来，昨天萧善因为洛石真，竟然和陆秋瑾以及荣念那么平和的对话，已经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了。

　　陈和晏在手机那头继续说着：

　　“石真能对你用净化，说明你对他不错，他心底对你产生了信任和好感，所以不会排斥你的炁，当然就能用出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