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隋安根本就是故意的,他说不定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的性子,故意不露面,让花翊吃瘪。
花翊想到这里,神情微动,抬起手,轻轻落在了洛石真肩头。
洛石真疑惑的抬头看他。
花翊露出一抹傲慢的笑:“那只蛊虫可能会突然袭击,我在这里,也方便保护你。”
铡刀小队其他青年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都顿了顿,都有种看到太阳从西边来的感觉。
花翊的作战办法就是典型的凌驾于暴力之上—比暴力更暴力。
保护——
这还是第一次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
花翊根本没管其他队员们在想什么,他扫过隋安在洛石真身上留下的精神力,笑容加深:
“你们隋老师不在,花老师来保护。”
洛石真却依旧没能get到他隐隐的挑唆之意,还觉得花翊记性真差。
“隋老师不是在吗?”
他老实说:“刚刚您还说,他的精神力就在这里的。”
洛石真有点担忧低头看了看花翊放在自己肩上的修长手指:
“花老师,我没看到隋老师的精神力,你能看到吗?你的手不会压到它了吧?”
之前研究炁体的时候,他就发现同学们的炁体好像更喜欢待在他肩头。
也许隋老师也是一样呢?
花翊:“……”
洛石真软硬不吃,他没了耐心,松开手,冷下脸:
“都愣着干什么,继续检查,蛊虫一定还在,掘地三尺都要找出来!”
洛石真小心翼翼举手:“花老师,我们也要找吗?还是我们现在可以撤退了?”
花翊想说快滚吧。
但他还想用这帮学生钓出后面的隋安,想想,还是不能轻易放人走。
“你们也找,学校里应该教了你们怎么探查环境,寻找敌人吧?”
“我就在这里看着,看隋安把你们教的怎么样。”
洛石真想说探查课是方老师教的,不是隋老师,但他尊师重道,花翊怎么说也是前辈,他不好意思顶嘴,干脆埋头找了起来。
“这里不对。”
“这个箱子底部用了专门防守护者探测的材质,底下肯定有东西。”
铡刀队伍中,拿着探测仪的青年对准木箱,迈出修长长腿,三两下就站了上去,戴好防护手套,一把推开木箱。
接着,他的手迅速变化,最终手指位置成了一把钥匙形状,对准底部的锁一用力,就成功推开了那层材质。
随后,他望着里面蹙起眉。
“队长,有个小孩。”
青年的手恢复原状,探下去片刻,又遗憾收回:
“至少去世三个月以上了,可能因为某种秘法,才保持了生前的样子。”
他对此不算意外,这里既然能被学校当做学生的试炼场,肯定早就有能探测到生命迹象的守护者提前筛选过一遍,将所有没沾染到污染的普通人转移了出去。
这个孩子之所以还在这里,就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青年正要将孩子抱出来,突然动作一顿,感觉到不对劲,解开了孩童的上衣扣子,看到了被剖开的胸膛,还有里面那颗依旧在跳动,只是沾染上了黑气的心脏。
“这是……”
花翊蹙眉上前,望着那颗扭曲不成型,更像是孩童狰狞怨恨面容的跳动心脏。
它发不出声音,但却像是被困在这颗心脏里面,正在无声的尖锐嚎哭。
“他是觉醒者。”
青年:“是,应该活生生挖心,这是一个邪教的方法,信徒们相信活生生挖下觉醒者的心脏,再让另一个人吃掉,这个人就能获得觉醒者的能力。”
“他在极致痛苦之下生了怨气,死后又被放置这么久,最多不过两个月,这具尸体会成为诡异。”
听到挖心两个字,陆秋瑾的手已经缓缓握紧。
程云绍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花翊垂眸望向这个看似神情安宁,像是睡着了一般的孩子。
他很小,估计只有七八岁,可能死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觉醒了能力。
本来,他应该是不小心用出了能力,被永昼发现,再进入同龄的学校学习,可能他会成为一名守护者,也可能会在长大后,选择过普通人的生活。
本来应该如此的。
或许正是因为被中途扼杀了所有的本来,他才会这样不甘。
花翊轻声说:“让他睡吧。”
陆秋瑾突然开口:“你们要杀了他吗?”
花翊望向陆秋瑾,视线从他握紧的拳上面划过。
他一直表现的很高傲,此刻却耐心地长篇大论解释:
“并不是我们要杀了他,这个孩子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的不是他,只是由他的怨气生出的诡异。”
陆秋瑾直勾勾看着那个仿若在沉睡中的孩子:“那如果那只诡异有神智呢?他那么想活下去,也许能占据上风。”
花翊站在上方,望着下方的陆秋瑾,眼神中带上了一些别的意味。
“同学,你的想法很危险。”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三十年来,但凡是异化成诡异的觉醒者,没有一个保留了之前的情感,它们只是披了一层生者生前的皮。”
“你以为变成诡异是这孩子的延续吗?不是,他早就死了,死的彻彻底底,现在在这颗心脏上面的,只是一只诡异,它连这孩子的半身都算不上,只是吃了他的怨气,所以才能长得更大而已。”
花翊转换了位置,挡住陆秋瑾的视线,示意他们离开。
“同学们,你们也累了,不用找蛊虫了,都回去休息吧,永昼如果找我打分的话,我会给你们打个及格分的。”
他笑着自己鼓掌:
“好!散会!上去好好吃吃喝喝,补充补充能量。”
陆秋瑾一动不动,洛石真轻轻拉了拉他:“陆秋瑾,我们走吧。”
几人转身,望着外面走去。
他们身后,青年抬起左手,虽然这孩子是闭着眼的,但他还是遮住了对方的双目。
右手化作利刃,猛地扎向这颗小小的黑色心脏。
随着一声闷响,心脏破裂。
这声闷响声音很小,还被特地遮掩过了,陆秋瑾不该听到的。
可他发现,自己的听力竟然变得极其敏锐,听得清清楚楚,但,视力好像变得模糊了。
双脚好像也不再听使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这个孩子被选为转移能力的寄体,挖心,污染,异化。
就像是另一个陆秋瑾。
不过不同的是,陆秋瑾的死亡被拖延了,永昼发现及时,救了他,让他活到了现在。
可他心底知道,他已经被污染了,早晚有一天还是要异化的。
陆秋瑾不想死,所以他告诉自己,如果异化,他一定会逃跑。
异化后的他,会努力保持神智,他还是他,只是换了个样子而已。
可陆秋瑾也清楚,永昼不会坐视这一幕发生,一旦异化成诡异,他会被迅速杀死。
就像是这个和他经历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
陆秋瑾不想死。
——凭什么要死的是我呢?
——我这么努力的活下来,难道就是为了等死吗?
打断弟弟的腿,打断弟弟的胳膊,打断弟弟的头。
不够,都不够。
那个将他害到这种境地的一家人吃再多的苦,受最多的折磨都不够。
不管他们有多痛,陆秋瑾都回不到以前的陆秋瑾了。
陆秋瑾也始终在污染中。
哪怕变成怪物,哪怕没了神智,哪怕毁灭世界,他也想……活下去。
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陆秋瑾?”
洛石真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他耳中。
陆秋瑾恍惚的想,是洛石真。
洛石真,是谁?
好像是个眼睛很湿润,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的人。
是很想救他的人。
到现在,还拉着他手的洛石真。
他缓缓转过身,眼前已经是一片血色。
洛石真惊讶的看着,陆秋瑾身上,冒出一个又一个的蒸发着热气,还在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