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低头的意思。
师离忱莞尔:“朕喜欢听真话,你自己交代了,朕就不做什么。”他补充,“比如,裴郁璟到底是谁。”
……
这是一个事关多人性命的机密。
沈绍并不想说,可眼下月商皇帝根本没有给他闭嘴的机会,眸中明晃晃的恶意都要溢出来了。
若是不说实话,月商皇帝但凡在信中添油加醋,南晋陛下定会查出当年的真相。
沈绍沉默片刻,咬牙交代了。
月商皇帝乃一国之君,必不会言而无信。
于是。
圣上得到了一个大新闻。
……
因着这个新闻,师离忱好些日子没见裴郁璟,天天带着小汤圆,在观星台上看飘雪。
大猫冬天皮毛厚实,留存的体温高,专门半躺着把暖暖的肚皮留给圣上捂手,夹着嗓子哼唧哼唧。
师离忱凝望着飘雪,还在想前几天从沈绍嘴里听到的消息。
根据沈绍的描述,裴郁璟在南晋的身世关系有些复杂。
裴郁璟不是真正的南晋七皇子,而是南晋一位仇姓将军的遗孤,仇苍。
仇将军有一嫡女,嫁给当时南晋亲王做王妃,有一层姻亲关系,加上仇将军功高盖主,被南晋皇帝猜忌。
后被皇帝做局,以反叛之名一网打尽。
仇家被抄。
仇将军征战多年,哪能不知功高盖主之嫌,所谓防患于未然,他将最有根骨的小儿放在最信任的下属,常年守卫边关的沈绍身边秘密教养。
又以民间商队作为遮掩,将历年来的赏赐换作金银,分成几个部分藏着,养了一批暗报。
沈绍明面上与仇将军并无往来,因此并未被这场祸事牵连。
但沈家往前三代,两家有亲,其中一位家主是从仇家过继来的,虽早出了五服,可一些细微的地方偶有相似。
其中一位庶妹被南晋帝选上,诞下七皇子。
而后不久。
南晋帝被后妃挑唆,将不到十岁的七皇子赶去边关历练,可惜半道上就被刺杀身亡。
下手之人没想留活口,一剑封喉,七皇子与其随从全部覆灭。
仇苍年纪与七皇子相差无几,幼时面容有些相似,捡了这个漏,自此顶替了七皇子的身份。
沈绍心有疑虑。
为何偏偏这么巧,七皇子死得这般及时。他不是没怀疑过仇苍,可仇苍那年也才十岁,又怎会有如此狠的手段。
他不敢深想,也不敢再查。
让仇苍彻底成了七皇子,护送前往边关,仇苍拥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他则是七皇子的师父。
如师如父。
多年下来,以假乱真。
今时今日,假也成真。
长大后的裴郁璟回到南晋皇城,无人察觉异常。
沈绍只说到这儿,便交代不下去了,裴郁璟回到皇城之后的事,他并未参与,所知甚少。
再后来就是他吃了败仗,一直在月商做俘虏挖矿。
师离忱听完,瞧着沈绍神情明显的不服气,大概率是吃败仗复盘的不服气。人是镇国公擒获的,师离忱想了想,干脆把沈绍先丢给镇国公。
圣上在思考。
圣上很久没有过这种荒诞的感觉了。
关于男主的身世,系统没提,书里也一个字没提。
师离忱觉得,这不正常。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起系统,还有这本书的真实性。
可仔细核对,又样样对得上。
问题出在哪儿?
乐福安瞧着圣上郁郁寡欢,极力想了些笑话讲给圣上听。师离忱听得心不在焉,把脸靠在了小汤圆毛茸茸的脖子上。
大猫还想用舌头舔主人的脑袋,师离忱享受大猫的毛领,但不想被大猫舔得一头口水。
预判了它的行动,手掌按在了大猫的鼻梁上。
小汤圆作为亚成年虎,体型早已超过寻常的成年虎,大老虎的脸也是大的,衬得圣上苍白修长的手都小了一圈,它委屈地缩回舌头。
其乐融融。
忽地。
师离忱有了主意,他坐起身,慢慢将视线转到了大老虎的脸上,捧起小汤圆硕。大的脑袋,大猫清澈地蓝眼珠懵懂的看着身圣上。大猫什么都不懂,但是大猫会讨圣上开心,歪着头蹭圣上表达亲昵。
师离忱舍不得了,苦恼道:“朕的小汤圆不凶,嗯……容朕再想想……”
兽园除了一些观赏动物,还有一些穷凶极恶的狼。
*
京都之中。
监察司选拔以极为刁钻苛刻的形式开始,又结束,人人都有机会也代表着空前绝后的热闹。
经过一番调选,太师与太傅层层把关,将人分批送往各大州府,那边也有新的监察司府衙建起。
圣上要耳目达天下,监察天下大小官员,自是不能厚此薄彼。
几场雪过后,监察司正式进入紧锣密鼓的运转,磨合,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们该做的事情。
故此,师离忱案上的密件是越来越多了,一批鸡毛蒜皮的小事被筛选处理掉,送上来一批对朝中官员记录进度的册子。
通俗点说。
叫背调。
彻查。
对大小官员过往进行一定的记录,包括近期行踪,化作简短的几句话编成册子,类似于目录,具体明细另外存放。
想看谁的也可以及时调出。
师离忱特意点了一位官员的信息作为参考。
小到这位官员家中小妾吵架的话语,大到这位官员偷偷摸摸用暗语和鹿亲王联系的步骤,记载详细,一点不落。
师离忱点着册子上的字,笑道:“都说民间能人多,朕看确实如此。”
躲过诸多侍卫细心潜伏,多番观察,都不一定能得出这么详细的内容,这人怕是有特殊的本事。怪异的本领不一定招人待见,但用得妙了必是好棋。
他感慨,“待有空,朕要见见他。”
绝对是个好的暗探苗子。
乐福安感慨,“圣上公正。”
师离忱笑了笑。
现在,他要去见裴郁璟。
把沈绍送到裴郁璟面前,希望能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也或许。
是惊吓?
*
鹿亲王府。
鹿亲王来回踱步,诏狱无法安插进人,那废物被人在耳边教唆几句就去刺杀,没用!林氏这步棋算是废了。
如今圣上尚未批准他回封地,还不知要在京都留多久,多留一日都寝食难安。早前先帝在时他蛰伏,如今这小儿上位他还要蛰伏!
他神色凝重。
不行,不能如此被动。
他沉思许久,赶紧叫暗哨去传讯。
……
这会儿。
兽园。
一方一块开阔的凹地,最中央罩下一座铁笼,沈绍五花大绑蒙眼关在笼子里,外面六头恶狼环视,眼睛里冒出绿光。
师离忱站在高处,只需抬手下令,金吾卫便能立即将铁笼拉起,六头恶狼自能把笼中手无寸铁之人,撕得粉碎。
裴郁璟看着眼前的一幕,笑容敛去,眼神阴恻恻的盯着场地中央,“圣上什么意思?”
师离忱欣赏他的表情,含笑地眸中恶意满满,“你要的人,朕给你送过来了,开心吗?”
裴郁璟直视着师离忱,眼神刺骨冷漠:“圣上,过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师离忱不屑,他端详着裴郁璟,笑不达眼底,“朕放着你,也是想看看你的目的。”
裴郁璟面色阴沉不定,“所以?”
“所以朕觉得你很贪心。”师离忱懒洋洋地托腮,叹道,“你要救人,还要算计朕的江山,野心挺大的。”
乐福安站在一旁,圣上话一出,便将几则密信甩到裴郁璟跟前,大致都没瞒过帝王的眼睛。
裴郁璟视线一凝,陡然看向帝王,“你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