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离忱愣神间,唇上贴来一个吻,一如既往的迫切,撬开他的唇齿,将药丸渡了进来。
药味到底是有些苦涩,在口中化开的味道不好受,双唇又被裴郁璟堵着,师离忱长睫颤了颤只能咽下去。
圣上哪里是肯吃亏的人。
哪怕是裴郁璟也跟着吃了一部分苦药,也不能消去他的怒火。
师离忱牙尖用力,在裴郁璟舌头上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口腔内散开,顿时师离忱感到后腰手劲更大了些,将他又往裴郁璟怀里带了带。
还不肯退……师离忱琢磨着怎么罚他好,忽地,感到脸上调来一滴滚烫的水珠。
师离忱骤然一滞。
陡然间发觉,不知何时裴郁璟眼眶变得红红,正一边迎着鲜血恶狠狠的吻他,一边掉下眼泪。
“……”
师离忱指尖蜷了蜷,闭目将身子放松了些,一手搂住裴郁璟的脖子,下颌微昂,化被动为主动,力压了回去。
片刻。
他抬手在裴郁璟后背拍了拍,这才从裴郁璟怀中退出来。
再一看,裴郁璟脸上还有一行明显的泪痕。
裴郁璟眼窝本就深邃,长像偏向俊美阴鸷,带着一身凛冽的压迫感,这一哭敛不住气势,眉眼间似萦绕一股阴翳戾气,浑身绷着,唇线也绷着。
明明发横的人是他,神情看起来却好像委屈死了。
师离忱气笑了,“被强。迫的是朕,你哭什么?”
裴郁璟抹了一把眼泪,偏过头去,嗓音沉哑:“就哭!”
讲话都硬气了,胆大包天。师离忱眼梢弯了弯,敲了敲他的脑袋,“……收一收,丢人呐。”又不是三岁小儿,还玩赌气呢。
“……”
殿内沉寂一瞬。
“叩叩。”
倏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乐福安在门外道:“圣上,时辰到了,您今儿个还没吃东西,该用膳了……”
说话间没听到殿内的动静,乐福安将殿门打开一条缝,简单窥了一眼,立马就把门阖上了。
好半天。
他反应过来,有些纳闷。
什么情况?
裴郁璟人高马大的站在那儿红了眼眶,圣上与他说话也不做应答。然后圣上歪了歪脑袋思索须臾,走过去捧着裴郁璟的脸,亲他了一口。
乐福安保证,把殿门关严实前,他看到那竖子在偷笑!
*
当然。
发现裴郁璟后面全然是假装的难过之后,人就被师离忱一脚踹走,赶出御书房。
师离忱一边念着无法无天,一边擦拭着手,一边想一边有些气笑了,被这厮两滴眼泪一骗,都忘了问药是哪儿来的。
也罢。
问也白问,有用就行。
那黑乎乎的药丸吃下去之后,身子确实轻快不少。乐福安传了两个太医过来重新探脉,脉象已然正常。
师离忱用过膳,将堆积的奏疏都批阅一遍,传召大臣,安排各部事宜,将事情部署起来。
考虑到水患过后容易引起疫灾,从太医署以及民间招募一批医者,送过去。
设柳清宁为钦差前往调查当地情形,卫珩一请命从旁协助,师离忱便批了他一同去往,另外批了房云哲护送二人,与赈灾官银一同送往晋陵。
一来二去,师离忱忙得不可开交。
……
同样的。
在京都城提心吊胆过了好几个月,鹿亲王早已忍得不耐烦,没了那位神秘的合作者,银子见底,他手里那点俸禄根本不够养私兵!
偷偷变卖一些珠宝,才勉力支撑他到现在。
但已经卖无可卖,剩下的都有皇家印鉴标识,拿出去被认出来便会引来大理寺盘查,他哪里敢。
可私兵已然养了。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他骑虎难下。
哪怕是举着调令送到圣上面前请罪,也断不可能获取信任。
而天子又迟迟不肯放他回封地。
鹿亲王在府邸大堂来回踱步。
事到如今,没办法再等,他左右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鹿亲王面沉如水,秘密号召润州总兵!
……
黑夜中。
监察司吏员一闪而逝,宛若鬼魅一般隐没于黑暗,将书呈御前——
第66章
被忽视了好几日。
裴郁璟出了皇城,找了间酒楼。
坐于厢房清酒入喉,才觉得心中郁气减少了一些。他等着帝王来质问蛊虫的事,帝王把他当空气。
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算什么?
一旁,僚属战战兢兢回禀,“往极北之地方向的商队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几个月前,有大巫到过的踪迹,当地里长听闻秋家商队前来,将一封信交给了领头,也一并传了过来。”
一封有些泛黄的信笺被双手送上。
裴郁璟夺来,打开一看,信笺左下角有草汁化出的飞鸟,已经干涸呈红青混杂的痕迹。
这是大巫的特殊标识,确实是大巫所写。
他笑容收起,敛眼扫看信上内容,越看周身气压越是低沉,直到最后一个字看完后,连眸光都带上了戾气。
僚属大气都不敢喘,紧紧将头埋了下去。
死寂半响。
屋内响起裴郁璟压着怒意的森冷嗓音:“他耍老子?!”
“咯嘣。”
桌角乍然被掰碎。
“要赔的……”僚属试图提醒。
“那就赔!”裴郁璟一晒,笑不达眼底,眉眼阴恻恻的透着一股寒气,“爷有得是银子。”
这是气狠了。僚属登时一个屁都不敢放,平日主上花钱都在刀刃上,可不会做节外生枝的事。
裴郁璟怕漏看了什么,阴翳的目光又重新放回信上,再看一遍。
再怎么看,都多不出别的意思。
大巫神机妙算,几个月前就算得秋家商队会在各地找他,故此专门留下笔墨,让他别白费心思。
还文绉绉的。
写了句什么——
因果循环,时机一到,自然现身。
循环个狗屁!
裴郁璟当场把信揉了个稀碎,幽幽道:“多增人马,继续找!天南地北,他还能从这地上消失了不成!”
看着主上阴沉不定的神色,暴戾的笑容,僚属欲言又止。
算了,气氛不对。
他选择先闭嘴。
……
裴郁璟眼神沉冷,烧去大巫的那封信。
僚属正要退下。
“等等。”裴郁璟此时已缓和了面色,道:“再问你个事。”
僚属迟疑,“主上请讲。”
裴郁璟若有所思,“假如,你有一个朋友,你的这个朋友,有个心上人,那心上人位高权重,脾气善变,喜怒不定——”
僚属一边听,一边细数,霎时间看裴郁璟的眼神变得古怪。
裴郁璟沉浸在思绪里,继续说:“你那个朋友,被心上人轻薄了一番,然后回过头来,那心上人,对你的朋友若即若离,时不时轻薄玩弄,却不给名分,也只字不提情爱,经常把你的朋友抛之脑后——”
僚属的眼神逐渐同情。
裴郁璟道:“你的这位朋友,和他的心上人,到底算什么关系?”
“……”
僚属沉默一瞬,一针见血,“敢问主上,这位朋友,是不是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