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之人完全不惧怕暴露,并且十分放肆的要致师离忱为死地……师离忱失去踪迹的这段时间,有两名刺客在极短的时间内伪装成了金吾卫。
这两名金吾卫的尸首在林子里被发现,衣物被全部剥去,刺客做出搜寻时的灰头土脸,又刻意低头,其他人又关心则乱,金吾卫与金吾卫之间并不是全部识得,便如此混了过去。
死士拷问不出东西,但这事不需要拷问。
围场刺杀弄得这般高调,查起来很快,每个人都细细盘问过去,仔细到每时每刻做了什么,且在一起的人做了什么,但凡有一点对不上都会受到质疑。
大半日下来,便审得差不多了。
刺客的剑上有毒,乐福安受了剑伤昏迷不醒,太医正在全力诊治。
回了浮生山庄后裴郁璟的伤口进行了重新包扎,熊瞎子挠他那两下比刺客伤得还重,见师离忱无恙后,他才晕厥过去,唇色都泛白了。
在洞穴里的时候有些阴暗,并未看清,如今屋中灯火通明,师离忱才看到裴郁璟手背上也裹着黑布,叫太医拆开看了看,手背上也有许多碎石摩擦砸到的伤口,许是滚下山时为了护住他所导致的。
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裴郁璟,师离忱嘴角压了压,吩咐太医:“好好用药。”
太医拿不准圣上的主意,小心翼翼道:“如从前一般,多加黄连?”
“……”
师离忱眸子微动,语气不轻不重:“黄连能少用就少用……可以给他多加些甘草。”
太医:“喏。”
……
后背还是隐隐作痛,浑身筋骨就像是被拆过一般。
师离忱对镜看过,后背有一大块青紫,滚下山崖时的一块大石撞出来的,要揉开才行。
不过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伤,晚些再处理也没问题,但他也不会委屈自己,便先用软垫软衾堆在椅背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陷阱去,闭目养息。
这样会舒服些。
静等外头一阵兵荒马乱。
直到尘埃落定,真相查明。
郞义面色沉重的进屋,行礼过后,见屋中有人便到师离忱身侧附耳,压低声音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原是禁军里有之前受过鹿亲王恩惠的小兵,鹿亲王被圈禁之后,不甘于室,手中还剩一支高祖皇帝给他留的死士,想趁着秋狩期间搏一搏。
围场外围都是禁军监察管辖,那小兵了解禁军换值时间,得了利诱也想立从龙之功,就给死士行了便利。
而死士熟悉围场当中的地形,只要能进来,在其中埋伏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师离忱却摇头道:“不对,单是鹿亲王一人,没这个能耐。”
哪怕是被圈禁府邸,他也从未放松过对鹿亲王的监管,监察司近来并未上报过鹿亲王的异动……
等等。
师离忱微微蹙眉,道:“让监察司去查,鹿亲王除了联络过润州总兵之外,还借着谁的名义,联络过其他人?”
郞义道:“臣明白。”
立刻着手去办。
师离忱长睫低垂,眼底一片阴沉沉的戾气。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次刺杀之人,自从登基后他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大的亏,既伤了福安,又害得他不得不滚下山崖。
若今日裴郁璟没来,他会选择自己跳下去,约莫会去半条命。
师离忱下意识地在膝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感受着疼痛席来,他笑容森冷,杀气腾腾。
好啊!
真是好得很!
*
圣上秋狩遇刺,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
此事彻查。
鹿亲王府邸被翻得底朝天,鹿亲王昂着脖子不认罪,结果就是被死士身上的烙印出卖了身份。
他就是这批死士的主人。
明面上的始作俑者很明显。鹿亲王见无法抵赖,便开始大肆辱骂,他是高祖帝的小儿子,高祖帝老来得子,将他养得儒雅尊荣。
这会儿见逃不过,干脆把儒雅的面具全撕了,骂得要多脏有多脏,从高祖帝骂到广孝帝,又骂到师离忱,一共三代皇帝他这张嘴谁都没放过。
他恨高祖帝那么疼他,却不把皇位传给他。
他恨他在广孝帝手底下伏低做小隐忍了一辈子,广孝帝也没拿他做文章,最后却被师离忱这个小辈逼到了死角。
骂老天骂朝臣,怨天尤人。
师离忱叫人把他绑在了金銮殿前的柱子上,晾他个三天三夜,没水没粮,呼救也没人搭理,还会被上朝的百官偶尔瞻仰。
终于他受不了了,被太阳晒得去邪,他敢造反不敢自裁,老实的被送回府邸继续幽禁。
其余涉及刺杀的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该杀的杀,该死的死,活口?别想有活口。师离忱本是要把鹿亲王也处置了,一个免死金牌,可免不了两次死。
但想了想,没动手。
鹿亲王只是个替罪羊,监察司查出鹿亲王被幽禁之前,递给润州总兵的消息,其中有两则传回了京都,被禁军接收。
押运菜蔬时,又递给了采蔬司的公公,最后路上辗转反侧,过了几道人传递到了太后手里。
师离忱都听笑了。
难怪太后安安分分那么久,原是趁着今年新的宫人进来,重新收买的一波人心,以便传递消息。
这些人不知之前太后宫中被血洗过,那事也做得隐蔽,宫人们哪怕听到风声也不敢乱传。
再者镇国公是忠于君的可信之人,可他手底下的人未必,太后又是镇国公的嫡亲胞妹,借个名头办事,很简单。
就像是新进宫的宫人,哪怕被警告过也不会长记性。毕竟言语上几句告诫罢了,哪里比得过摆在眼前的,白花花的雪花银。
财帛动人心呐!
……
太后的爪牙都被拔了,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但她有和南晋联络的渠道,替鹿亲王传点消息不难。
这么一想,便全通了。
师离忱闭目吐出一息——
鹿亲王起兵谋反之前,就想好了死士的去路。
若是成功,这些死士按捺不动。若是失败,由南晋埋伏在京都的暗探来做推手,推波助澜,找机会刺杀。
这种事,南晋向来乐意相助,左右他不亏。
成功了换一个有猪脑子的皇帝,南晋帝能乐开花。失败了就是往里搭了个探子。
“和亲。”
师离忱提笔写下国书,盖上印信,眸波平静中透出几分疯狂的意味。
既然那么想和亲,那就和!
百官一时摸不清圣上到底怎么想的,忽然就松了口……反对派上奏弹劾,赞成派反对反对派弹劾,朝会上又吵闹了起来。
而裴郁璟。
刚恢复一点精神气。
天塌了。
*
“你只要我的,说着只要我的。”
裴郁璟眼底是要汹涌溢出的狂热偏执,想把帝王一块烧了,嘴角笑容残忍:“你白天娶和亲公主,晚上一定能见到变成鱼脍的公主……你见过我的刀工,可以把她的皮肉片到薄如蝉翼。”
说这话的时候,他身躯有些轻微战栗,似乎激动到了某种阈值,死死凝视着师离忱。
师离忱被他言语中的血腥,激得抖了抖。
不是害怕,是有些兴奋,不过他对片活人公主鱼脍没兴趣,是想到裴郁璟如果被片成鱼脍,清洗干净血渍,皮肉晶莹透光,挂在同样森白的骨架上……
够了。
师离忱及时住脑,深吸一口气,随便在裴郁璟嘴角嘬了一口,“……谁说朕要娶她了。”
他低笑道,“和亲未必能成,再者就算成了,宗亲也能娶。先前在千鹤楼大肆摆春华宴的小郡王,你不是见过?他还没成婚呢。”
皇宫养着这帮酒囊饭袋的宗亲,好不容易有能用得上的地方……总得出出力吧?否则师离忱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养着他们。
唇边似乎还残留了圣上的淡淡香气,裴郁璟身上那股蠢蠢欲动的气势几乎是立刻平息了下来。
他舔了舔,意犹未尽地盯着师离忱的嘴唇,看着师离忱说话间一张一合,里头柔软嫩色与冷白贝齿。
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
第78章
夜间太医来给圣上瞧了瞧。
原本师离忱后背所磕碰到的青紫就很严重,经过这两日的显化,淤青看起来更多了,后腰,小腿,膝盖,简直触目惊心。
依太医所言,不能再放任下去,必须要用药酒擦了推开才行。
乐福安这会儿解了毒,已无大碍,脸色还有些惨白就回了御前,听闻此事,急得要夺过药酒给师离忱擦上。
可毒解了伤还没好,见他一动就牵扯到肩头的伤,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师离忱都担心他随时晕过去,赶紧叫福生,“把你师父搀下去,伤没养好之前别回御前,一把年纪了少折腾些。”
乐福安苦着脸,“圣上,老奴……哎哟!”说话间又闪着腰了,再留下只能拖后腿。
如此便不好留在御前,乐福安遗憾地叹了叹,只能妥协一瘸一拐的被福生搀着离开。
推开淤青的活就交给郞义了。
裴郁璟端着熬好的药回来,就见郞义半跪在圣上身前,将宽松寝衣裤腿往上卷,脸色骤黑,差点没把碗砸在郞义头上。
他快步过去,把人挤开,抢走了药酒,沉声道:“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