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那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原主被学校开除,哪怕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吐口水,天天有人带着横幅上他的住处闹。
虽然事情告一段落,可现实是,即使这件事不是他做的,这条负面的新闻也始终跟他捆绑,依旧是人生的污点。
所以周铃兰才建议原主离开那里,去大城市另谋出路。
突然他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新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人的昵称叫“夺命时刻”,头像是一把搁置在窗户边的小提琴,备注写的是“问问题”,朋友圈签名是一句:直的,不谈,不加好友,你高攀不起哥。
光看这行字就能想象出敲出这几个字的人那一脸拽样的表情。
路禾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应该是昨天就要加他的练习方式问问题的凌焕。
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联系方式,他把手机放一会没管,过会对方又发来了新的验证申请。
看样子好像他不同意就会一直发,申请的备注也改了又改。
“我真的是来问问题的。”
“路老师,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看手机啊。”
“已老实,求放过,路老师通过一下,有急事。”
路禾看到一连几条验证申请,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打算先通过再屏蔽,不过刚一通过,聊天界面就飞快吐出来几条信息。
[夺命时刻:医生给了你三颗药丸,半小时吃一颗,全部吃完要多久?]
[夺命时刻:5比0大,0比2大,2又比5大,这是怎么回事?]
[夺命时刻:二郎神要怎么做眼保健操?]
[夺命时刻:学法律的为什么叫律师不叫法师?]
[夺命时刻:被学校劝退可以不听劝吗?]
路禾发了一个问号,然后问了句你在干嘛。
[夺命时刻:问问题啊,这些不是问题吗?]
路禾心里都要给整笑了,他说的问问题绝不是让对方来问他这种问题的,而且凌焕这么做还有种故意没话找话的感觉,不过刚刚心里那点郁气也因为这个小插曲散了一点。
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苏冕推开门走进来,手上还拿着张纸,看到路禾后微笑道:“路老师,听说你找我?”
苏冕说完就把门给关上,走到了路禾面前。
路禾看了他一眼:“你说有人故意利用这件事来针对我,那你觉得会是谁?”
苏冕笑着摊开了手上的纸,上面赫然是针对路禾背景的种种调查,不仅是他还包括同他有关的人,比如周铃兰都被调查了个干净。
如果不是路禾的人际关系网实在是太小,这就不止是两张纸的事了。
“这是在学生会会长办公室找到的,路老师你可能还没跟杜渐深打过交道,但是看样子其实他在一直调查老师,老师不觉得被一个学生怎么对待很奇怪吗?”
路禾手上拿着那张纸,沉默片刻突然对苏冕说:“为什么这份调查一定是杜渐深的,不能是你的呢,苏冕?”
苏冕神色微暗,又好像对路禾这么问并没有太意外,紧接着他笑了一声:“路老师你在怀疑我吗?”
“不行?”路禾扫了他一眼。
“当然可以,那路老师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冕看上去兴致很高,也一点感受不到被怀疑的愤懑。
路禾不由得想到刚刚凌焕给他发的,心想一个两个都那么爱问问题。
不过这两种问题的性质,却完全不同。
路禾把那两张纸放下,轻声说:“你说过相信不需要理由,那怀疑应该也不需要理由。”
眼前的少年突然怔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脸上还有少年人的稚嫩,但是却也隐隐有了几分成年人的狡猾。
“我那么相信老师,老师却一点都不相信我,这样让我心里很难过啊。”苏冕走到路禾面前,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一样缓缓靠近想蓄势待发一举缠住猎物,“而且路老师你,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路禾平静地说:“如果传闻是你散播的,那苏冕,你应该最清楚我是清白的,所以你真的是因为相信我吗?”
黑发青年的头发有点长,眼神却隐隐透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即使在显得笨拙厚重的镜框下,那道视线却好像穿透了那道被认为是木讷呆板的屏障,毫不避让地跟苏冕对视,甚至让对方的眼睛,都感到微微刺痛起来。
“苏冕,你跟别人眼里的苏冕,是一个苏冕吗?”
苏冕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语气有点无奈:“路老师认为,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就是相信你吗?”
把自己的本性,毫无保留地在另一个人面前摊开,这就是信任吗?
“哪怕随时会被背叛,也依然选择相信,这才是相信。”路禾低声道,一边心想,用虚假的信任,骗取别人真实的信任,苏冕,这种事你以前也没少做吧。
苏冕没吭声,只是一直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盯着路禾,突然开口:“路老师第一次见面时,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路禾不知道苏冕为什么提起这个,不过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号宿舍楼门口,当时他的第一感觉,就觉得对方给他一种危险和不舒服感觉。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皱眉。
苏冕不需要等路禾的回答,只是观察了一眼他的表情,就了然了:“所以老师,你从第一次见面时就不信任我,对不对?”
所以即使这次,这位路老师也还是没有信任他。
在这么做之前,他都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的迟钝又木讷的人,会有那么强的警戒心。
路禾没有否认,只是转移话题问道:“你知道散播这种传闻,就等于把别人的伤疤揭开……”
“我知道。”苏冕的表情有点无所谓。
如果不这么做,怎么能够跟对方创建亲近的关系,毕竟在对方孤立无援,陷入危机的时候伸出援手,才更容易拉近距离,被人感激。
“你想过对方会感到痛苦吗?”散播这种传闻,让当事人再次被人拎出来被其他人鞭尸。
苏冕笑了笑,神色已经不是在其他人面前经常流露的温和,语气也多了几分恶意:“我为什么要想这种事?”
而且不这么做,今天怎么能在教室外,在休息室里,看到你露出那么失魂落魄又脆弱的表情。
苏冕突然站起来,走到了路禾面前,手指在对方的格子衬衫口袋点了点,又一路往下划,落在了路禾的大腿上。
对方休闲裤的口袋有手机的轮廓。
苏冕笑着说:“路老师,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既然一开始就不相信我,那对我会这么说,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了路禾的手机:“所以很可惜,这里面的录音,我是不会让路老师带出去的。”
突然手机里传出来一道冰冷的男声。
纪明川的声音从苏冕手上抓着的那部手机里传出来:“苏冕,我想你现在需要想想等会怎么当面给我一个解释。”
“以及我现在在广播室,你们刚刚的对话,全校人都听到了,所以我想你需要给出解释的人,不仅仅是我。”纪明川说完,就冷淡地挂了电话。
第19章 无形变化
当晚苏冕就被叫去校长办公室谈话,不过谈话的内容也不是路禾关心的事了。
几乎整整一个晚上,宿舍楼的学生都在讨论这件事,很多人就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乐子来看待。广播放出的对话,让他们免费又看了一出好戏,但是在路禾心里好像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们谈论的对象变了,从他变成了苏冕。
“卧槽,我真没想到会是苏冕,虽然我们学校不干人事的也不少,不过我真没想到是苏冕啊,你看每个老师给他的期末评价,德智体美都是满分!”
“不过看得出苏冕是真的恨这个新老师,也不知道这个老师怎么得罪他了,最怕这种表面上跟你笑呵呵,背地里却能给你捅刀子的。”这个学生说了还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难怪我之前就觉得苏冕怪怪的,你想啊,我们克兰霍顿真有那么完美的学生?”
“你如果说没有什么是完美的,那我一定要说说我们会长,你如果也在学生会就明白了。”
“得了吧你这个会长的脑残粉!”
“会长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不喜欢笑,看着有点高冷,不过人家是杜家的二少爷,高冷点也正常吧。”
“但有一说一,这事的处罚也就这样,苏冕大概率是没什么事,可这个新老师就说不准了……我就说了他留不了一个星期。”
凌焕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条手臂搭着沙发靠背,哼笑一声:“我早就知道苏冕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我一天天的就看他不顺眼。”
秦阳在旁边十分狗腿地拍他马屁:“老大果然有一双慧眼,看人看得准。”
穆云舒刚好拿着书进门,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就径直往楼上走,却突然被人叫住了。
“等等,穆云舒。”
凌焕挑眉一笑,谁都能看出他话里的针对,“你不是跟苏冕走得很近?这事你该不会也参与了吧,我们的好学生?”
其他人纷纷看向穆云舒。
穆云舒皱眉,他跟苏冕平时是有不少接触,毕竟对方不仅平易近人,对你的问题还知无不言,在今晚之前,他也一直认为对方是克兰霍顿里少见的比较正常的同学。
但这就不代表平日里他跟苏冕偶尔走得近一点,就能把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往他头上扣了。
想到这,穆云舒停下脚步,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语气冷地像块冰,几乎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屑:“凌焕,你如果怀疑我就拿出证据,而不是这样瞎猜,不然你这样跟苏冕没有任何区别。”
凌焕眯了眯眼睛,而他旁边的秦阳先不乐意了,大声道:“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的!也不知道清高个什么劲!”
穆云舒也不理会,直接上楼,隔绝了其他人看热闹的视线,可抓着书的手却微微泛白。
教科书和习题册里还夹着一张转宿申请表。
他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又默不作声地上楼。
秦阳看到穆云舒这么不给面子,还有点愤愤不平,转头安慰凌焕:“老大你消消气,先让穆云舒那小子再得意几天。”
凌焕臭着一张脸,显然心情不是很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更加臭了,让秦阳都有点不太敢说话,因为老大发起火来可凶了。
可没想到凌焕下一句话让他愣住了:“路老师在不在办公室?”
“啊……”秦阳愣了一下才说,“好像是出去了。”
凌焕看着手机上那个聊天窗口,他发出去的问题全都是已读,却一个都没回。
路禾还在行政大楼,跟苏冕一起去的,不过一路上苏冕都表现地非常平静,不得不说心理素质超群,也只是在拿到他的手机发现并不是录音,而是在通话中,稍微露出了一丝错愕的表情。
如果原主有这样的心理素质,恐怕那遭人非议的一个月,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路老师,那我先进去了。”苏冕看了路禾一眼,脸上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
乔柠也在旁边,看到苏冕这副表情,都有点怀疑广播里放出的声音是假的了。不过总不可能那么多人同时出现了幻听吧。
她百思不得其解,就看到苏冕突然朝着他们走过来,却停在路禾面前,刚想低声说点什么,乔柠就立刻把手伸过去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现在要面临处罚了,还想着威胁人吗?”在她心里,苏冕这时还想跟路老师说悄悄话,八成没有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