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骋从他手里接过大衣,在他身后抖落开:“小枣,手。”
林早回头看了一眼,举起两只手,伸进衣袖里。
傅骋很高,有190,足足比林早高出一个头。
他的大衣穿在林早身上,简直像一个小铁桶。
傅骋双手拽着衣襟,往前拢了一下,从下到上,仔仔细细地给他扣上扣子。
林早温声问:“骋哥,你饿不饿?我给你煮面条或者汤圆吃,好不好?”
“不用,我不饿。”
傅骋轻轻扶了一下林早的脸颊,让他抬起头来,给他扣好最后一个到顶的扣子。
“车上还有东西,我下去搬上来。你跟我下去看看。”
“明天再搬不行吗?”
“不行。”
傅骋难得这样坚决,不吃林早撒娇这套。
“好吧。”
穿好大衣,林早跟着傅骋,回到一楼。
皮卡车就停在车库里,车后斗盖着一块巨大的黑色防水布,把东西遮得严严实实的。
傅骋让林早站在旁边,走上前,解开卡扣,用力一拽。
防水布落下,车上由大米垒成的城池,展现在林早面前。
林早不敢相信,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只见一袋一袋五十斤装的大米,被傅骋用垒砖块的法子,交错堆叠,垒在一起。
路上运输颠簸,袋装大米嵌在一起,越发严丝合缝。
林早匆匆扫了一眼,大概估了一下。
这里至少有五十袋大米。
而且包装不尽相同。
可以想见,傅骋应该是跑了很多地方,才凑到这些粮食。
林早回过神来,心中一惊,转头看向傅骋:“怎么买这么多?现在外面很乱吗?”
“没事,别怕。”傅骋扳开后斗挡板,把最顶上的那袋大米拽下来,扛在肩上。
林早连忙上前,帮他扶稳:“现在外面很多……那个吗?”
那两个字,林早说不出口。
“不算很多。”傅骋把米袋扛在左肩上,又侧过身,去扛另一袋。
“那……”
“多囤点,以后你和小饱就不用再出门了。”
傅骋扛起两袋大米,用手扶着,轻轻掂了掂,调整好位置,面不改色地朝楼上走去。
林早咬了咬牙,也努力抱起一袋大米,追了上去:“那……那放在楼下就好了,干嘛搬到楼上?”
“你和小饱做饭方便,不用下楼。”傅骋脚步轻快,一步一个台阶往上,“财不外露,东西藏在楼上,你们也更安全。”
他转过头,看见林早也抱着一袋米,面色一沉。
“小枣,你放下,我来搬。”
“不要,我要帮你。嘿咻——”
林早双手环抱,感觉米袋在自己怀里往下滑,在楼梯上停下,抬起腿,把东西往上顶了顶,整个人也往后仰。
“这么多米,你一个人搬到什么时候?我们今晚先搬两趟,剩下的以后再说。”
“以后——”
他没有以后了。
傅骋顿了顿,正色道:“今晚搬完。”
“啊?”林早惊讶,眼睛瞪得更圆了。
傅骋加快脚步,一鼓作气,把两袋米扛到三楼,又折返回来,从林早手里接过米袋,拽着两个角,轻轻松松提了上去。
傅骋推开儿童房的门,把三袋米藏在林小饱不常睡的小床下面,放置整齐。
傅骋看了看旁边的空位,估算道:“还能再放两袋。”
林早更惊讶了,呆呆地看着他:“骋哥……”
傅骋从他身边走过,握了一下他的手:“我下去扛,你别跟着我跑来跑去的,太辛苦了。”
“傅骋!”
林早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傅骋已经下楼去了。
上上下下,来来回回。
傅骋就像是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每趟扛两袋米,一趟一趟,把五十袋大米全部扛到楼上。
他把大米藏在床底,藏在柜子里,藏在桌子底下。
实在没地方藏了,他甚至想把地砖撬起来,把粮食藏进去。
林早跟在傅骋身后,见他明显不对劲,连忙扑上前去,抱住他的手臂,喊了一声:“骋哥!”
傅骋身形一震,对上林早担忧的目光,扶着额头,清醒过来:“对,不能撬地砖,你和小饱容易被绊倒。”
他放下手里的铁锤和撬棍,站起身来,牵起林早的手,再次朝楼下走去。
“小枣,除了大米,我还带了蔬菜水果回来。”
“傅骋,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今晚怎么回事?”
傅骋没有回答,只是牵着林早往前走。
不知道是多少次,两个人来到车库里。
车后斗上,原本垒成城墙的大米已经被搬空了,用蓝色塑料箱和编织袋装着的蔬菜水果,出现在林早眼前。
傅骋把东西一样一样卸下来。
“这两袋是土豆,这两袋是白菜,还有胡萝卜、洋葱。麻袋里都是放得久的菜,可以慢慢吃。还有黄豆绿豆,可以煲汤,也可以催芽。”
“这箱是生菜,这箱是蘑菇,还有西红柿。箱子里的是不好放的,你和小饱要快点吃完,但是生菜和蘑菇我都留着根,应该能放久一些。西红柿也可以把种子挖出来,种在花盆里试试。”
“水果我也买了几箱。苹果、橙子和柚子好放,就多买了一点,还有两挂香蕉,你和小饱抓紧吃。这个香蕉磕坏了,你们别吃,我吃掉。”
傅骋带回来的东西很多,堆在车上像一座小山,铺在地上像一片汪洋。
傅骋在卸货的时候,林早就站在旁边,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他不在意傅骋带了多少食物回来,他在意的是——
傅骋说的话。
傅骋的每一句话,都在安排他和小饱接下来的生活。
每一句话都只有“你和小饱”,每一句话都不见他自己的踪影。
每一句话……都像是遗言。
林早站在旁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傅骋,藏在军大衣里面的身子微微发着抖,掩在衣袖里的双手也不自觉攥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骋在给他们家安排未来的时候,怎么会把自己剔除在外?
傅骋似有所感,背对着林早,卸货的动作停顿一下。
但他不敢回头,很快就调整过来,从车子另一边绕过去,打开皮卡车后排座椅的门。
后排座椅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不用多说,皮卡车绝对超载了。
“这边有鸡蛋,我直接去养鸡场买的。你和小饱一天吃一个,保证营养。本来还买了两只活鸡,结果路上飞走了,我没追上。”
“猪肉也有。现在天气不热,但也要放进冰箱里冻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电,现在腌腊肉肯定来不及,你和小饱抓紧时间吃。”
“剩下就是一点日常用品,洗发水、沐浴露、卫生纸,还有……”
——“骋哥?”
林早轻轻地唤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隔着皮卡车,傅骋把东西都搬下来,顿了顿,继续道:“食物就是这么些,足够你和小饱吃一两年的。”
“外面那些东西——”
“长得和人差不多,就是人变的,但是没脑子,见人就咬。被抓了咬了,没几天就会变得和它们一样。”
——“傅骋!”
林早心里一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加重语气,又喊了他一声。
傅骋别过头去,胡乱抹了把脸,说话声音越发低沉下去。
“就和我们第一次约会,我故意使坏,带你去电影院看的丧尸片一样。”
“你当时吓得不敢看,直往我怀里钻。”
“小枣,我知道你会怕,但是……”
话还没完,林早一把丢开手里的东西,飞奔上前。
他像一只捕猎的小猫,倏地扑上前,拽住傅骋的衣服,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傅骋喊了一声:“小枣!”
林早咬着唇,一言不发,目光坚定,用力拍开他的手,解开他的大衣。
他早就看这件大衣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