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砸到地上,被沙子吸收。
叶满站起身,走向大海,继续喝自己的酒。
韩竞放下吉他,赤脚走在沙滩上,向他走去。
海水漫过脚背,他走到面前,看到那个总是不开心的青年在笑着,明媚耀眼,他本该这样。
叶满东倒西歪地扶住他的胳膊,快乐地说:“哥!哥!中秋节快乐!”
韩竞把他扯进怀里,低头去寻找他的嘴唇。
滚烫的体温被海风冷却,又在一次次不经意蹭过中再次热起来。
“唔……”叶满消极地躲他,嘴里含含糊糊说着:“哥,我有句话没有弄懂。”
韩竞扶着他窄瘦的腰,继续步步紧逼,低低说:“什么?”
叶满:“为什么歌词是三千年的成长?”
韩竞嘴唇贴着他的脸颊说:“因为胡杨木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腐。”
叶满醉得厉害,眼前的世界都在转。他踮脚环住韩竞的脖子,手肘撑住他的肩,仰头给自己灌下那瓶酒的最后两口。
“三千年有好久,不敢想象有多久……怎么可能会找那么久……”叶满紧紧搂着韩竞的脖子,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地跳。
压过了海浪声,还有整个世界的咆哮喧嚣。
他那么喜欢韩竞,盖过了一切都杂念。
韩竞:“我可以。”
叶满说:“我没见过胡杨树。”
“那我们去见。”韩竞毫不犹豫地说。
和他在一起,世界变得好小,好像抬步就到了。以前、更以前,当没迈出脚步时,会下意识觉得远方是假的、虚无缥缈的。
“我喝了很多酒,走不过去……”叶满喃喃说:“韩竞,抱我去。”
脚下一轻,世界天旋地转。
中秋的天一直阴着,月亮一直挂着,海浪声忽远忽近。
小白狗趴在帐篷口烤火,韩竞横抱着叶满走向露营地。
进了帐篷。
这片海滩没有人,人类在很远的地方,如果海里有人鱼、有轮船那么大的螃蟹,韩奇奇这只凶猛恶犬会赶走它。
帐篷拉好,隔过门帘的光线昏暗含糊,像是要拒绝却不想出口的话。
韩竞在叶满身边半跪,俩人杂乱的呼吸声和叶满醉酒沉重的鼻音里,他俯身吻他的脸。
“哥。”叶满觉得那吻很烫,含着眼泪说:“哥,我被你烫着了。”
韩竞:“烫得严重吗?”
叶满喝醉了,整个人变得混乱,于是骨子里的浪漫无法收住,潮水一样满溢出来。
他委屈而浪漫地说:“严重,肯定起大包了。”
韩竞说:“小满,你没事,是我比较严重。”
叶满关心他的程度远胜于自己,立刻伸手去摸他,摸到一只粗糙的大手。韩竞的影子又在他面前变得很大,他张张嘴就亲到了他。
一碰到韩竞,他的草履虫脑子就只剩下亲吻,跟韩竞接触会让他安全幸福,澎湃的幸福感像棉花一样涨大,快要把他的脑袋撑大了。
迷迷糊糊里,他的手被那只手牵引着去了另一个时空,那个时空韩竞似乎真的难受,他心疼坏了。
韩竞咬牙说:“小满,你真心疼我。”
叶满掏心掏肺地说:“我就心里就你一个人,因为我的心太小了,你又太大。”
他的五指在自己心口处抓,狠狠抓,想要刨出自己的心来给韩竞看。
像韩竞这样社会上摸爬滚打极复杂的人,在面对这样炽烈纯真的情感时是最招架不住的。他心疼地查看叶满自己抓出来的伤,一不留神拉坏了那个对他掏心掏肺的人的衣裳,来了招恩将仇报。
叶满被他吓到了,不知所措,一直哭,抱着自己坏掉的衣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韩竞额头沁出了汗,身体渐渐靠近他。
帐篷里的户外灯昏昏黄黄,像是蜂蜜一样裹在人的身上,缓缓流浆。
两个人隔着叶满眼里的汪洋对视,心脏跳得狂乱,头皮发麻,仿佛下一秒会死掉。
韩竞几乎要心疼地停下了,他喉结滚动着,嘴上说:“你哭也没用。”
叶满一边抽气,嘴唇发着抖说:“这件衣服我穿了五年。”
韩竞愣了一下,摸摸他的脸,说:“哥赔你十件。”
叶满醉得挺厉害,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问也不吭声,嘴里喃喃念叨着衣裳。
韩竞自己折腾了会儿,见他没反应,掰过他的脸,强迫他看自己,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满喃喃说知道。
韩竞问:“我是谁。”
叶满迷蒙的眼珠缓缓转动,在他脸上聚焦,轻轻吐出两个字:“老公。”
那轻轻两个字仿佛惊雷一样炸响在两个人的耳边,澎湃的海浪声都变得轻微,同时好像也劈开了混沌醉意。叶满紧紧抱住了他,说:“韩竞,别担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认不出你。”
那句话狠狠撞在韩竞身上,他失控地抱他,安静的帐篷里刮起强劲风暴。
“韩竞,你看,日照金山!”
“我能养你吗?以后给我生好多个蘑菇。”
“哥,我知道你的好。”
“韩竞,我觉得你是我现在最好的朋友了。”
……
一封一封信地走到现在,他终于再一次听到了那两个字——“老公。”
叶满灵魂剧烈抖着,像一个溺水的人被冲击着离岸。
这是广西的一处无人踏足的海滩,白色灯塔在水中指引方向,深蓝海洋里的他不停挣扎,可下一秒就被浪花拍进水里。
太过激烈的情感里,满溢出来的爱慕里,他甚至难以让自己的呼吸维系,他的每一个触角都释放了最大敏感,将一切体验都放大千百倍。
这是他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最完美的体验,刻骨铭心。
他怔怔望着表情有些扭曲失控的韩竞,那一刻胆小的他终于敢悄悄确定,韩竞现在爱自己。
海浪声一叠接着一叠,风摇晃着悬挂的户外灯,帐篷被拉得很紧,炭火渐渐冷了。
那轮月亮这晚上一直亮着,照着那个萤火虫一样肚子里亮光的帐篷,在海天之间静静矗立。
第二天清晨,太阳出来了,海上朝阳升起,世界被渡了一层金。
“哒哒……”链齿缓慢摩擦的持续声音后,灿烂的光装满了青年深褐色的眼。
韩竞慵懒地靠过来,贴着他的胳膊,侧首在他脖子上吸了一口气儿,加深了他身上青青紫紫的印记。
叶满呢,看见真实世界的阳光后的他终于醒过来,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从耳朵到尾巴的毛儿都炸了起来,鸡皮疙瘩站立,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早安,老婆。”韩竞有些浪荡地调侃:“再睡一会儿吧。”
叶满害羞又着急,他慌张张把俩人的关系重新划出界限:“不、不了。”
腰被搂住,他被虏回了帐篷。
朝阳透过帐篷上端拉开的空隙透进来。
耷拉下来的帐篷帘子与光画出一道三棱柱光柱,越来越亮、越来越盛。
叶满大口大口喘息,觉得自己溺了水。
那早晨,叶满又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和韩竞纠缠了一个小时,等到结束,他已经看也不敢看韩竞,蜷着身体,心动得浑身发抖。
“小满,”韩竞在外面收拾着东西,很自然地问:“月饼还吃吗?”
叶满套着韩竞的宽松短袖,低头看自己胳膊上成片的青紫痕迹,很不解韩竞怎么能做到很多自然淡定。
他不说话,韩竞就说:“我一起扔了。”
叶满:“别。”
他不舍得,说:“还能吃的。”
韩竞:“那我包起来。”
叶满:“好。”
“……”
叶满又不自觉跟他搭话了,连忙紧紧闭嘴。
第124章
小侯打通他哥电话时, 韩竞正开着车沿海岸线走。
“昨天给你打了三个视频也不接,”小侯昨晚陪客人玩到后半夜,困得直打哈欠:“中秋快乐啊哥, 你昨晚干什么了?一直不接电话。”
韩竞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漫不经心说:“过节啊。”
小侯多精啊, 立刻听出韩竞心情好, 来了点精神, 说:“你们俩有进展了?”
韩竞:“一直挺好的。”
“呵,”小侯毫不留情地挖苦他哥:“当初人家来咱们店里住,可是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你吃错药似的当着他的面撩拨别人,人家有半点反应吗?你别弄到最后一场空。”
人心都有个偏向,小侯把韩竞当亲哥,就对叶满这样的态度看不过眼, 倒不是对他这个人有什么意见。
何况他觉得就叶满那普通又不合群的性格, 跟他哥并不搭。
韩竞往副驾看了眼, 叶满把冲锋衣帽子戴上了,蜷缩在车门边上,一动不动的, 不知道睡没睡着。
“现在不一样。”他淡淡说了句:“没事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