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满又看李东雨,男人说:“真不去了,我不喜欢热闹,我帮你看着施工。”
叶满听他说不喜欢热闹就不再劝了,抿唇对他笑笑,因为刚刚那个称呼的事儿,他现在有一点点害羞。
“这院子你打算起个什么名字?”杜阿姨含笑问。
“他们让我起来着,”叶满挠挠头,说:“我没什么墨水,起不好。”
李东雨“啧”了声,说:“老拿话贬自己做什么?大大方方地说。”
叶满有些紧张,支支吾吾说:“我真起了一个,不知道行不行……叫洋芋国。”
杜阿姨笑起来:“洋芋国折流浪动物救助基地?”
叶满点点头,说:“原本打算叫土豆,但是不顺口。”
“你就知道吃土豆。”李东雨看了看他带来的橘子,嘴坏道:“你怎么不叫沙糖桔?”
叶满呆了呆:“这东西提起来我就会想到广西,对了,你吃,补充维生素的。”
李东雨要被他逗乐了,没再说话,继续低头扎针。
叶满看了会儿,有些担心,做了个手势:“这么拿针容易扎到,你这么拿试试。”
“连针线都会做?”杜阿姨笑着说。
叶满微微笑,说:“小时候跟姥姥学过。”
李东雨看他拿着针示范了一下,自己试着学,毕竟以后他们走了得自己做这个,可学了一会儿就觉得学这东西比上刑难受。
杜阿姨把最后一个垫子做好了,交给李东雨,说:“你要是学不会就给我发消息,我从广东做了给你寄回来。”
李东雨也没搭话。
元宵节前一天,叶满、韩竞、小侯和杜阿姨一起开车去苗寨。
他们能在那边玩上两天,然后杜阿姨就得回广州了。
抵达苗寨,普通游客需要买票,车也是进不去的,但韩竞在这里开了店,进去完全没有阻碍。
寨子里游客不少,都是来过元宵的。
车在民宿门口停下,从里面出来个清冷冷的大帅哥,白皮肤、瓜子脸,长得跟电视上的偶像剧明星似的,他顶着一张面瘫脸,恭恭敬敬叫道:“竞哥。”
小侯懒洋洋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好久不见了,江年。”
江年:“好久不见。”
韩奇奇跳下车,叶满跟着打量这家民宿,这时正在下雨,依山而上的大三层吊脚楼的木制墙面笼在深色的雨里,青石板路与青色瓦片古朴厚重,这里仿佛从老故事里走出的插图画卷。
叶满见过韩竞在拉萨的店、格尔木的、敦煌的,每个风格都不同,完全适应当地文化。
雨淅淅沥沥落下,房檐上的水坠落成雨帘。
站在屋檐下的江年望向下车的叶满,恭敬地叫了声:“小老板。”
叶满已经被他们叫习惯了,腼腆地说:“你好。”
江年往店里看了眼,欲言又止:“前些天来了个人。”
江年是个再淡漠不过的人,此时的犹豫吞吐让韩竞顿觉不太妙。
已经晚了,此时从民宿里噔噔噔跑出来一个人。
此人浓眉大眼,眉如墨染,粗犷莽撞,形若李逵。
只是那双眼睛盯住叶满时,满目柔情,他说:“叶满,千山万水,我终于见到你了……”
“……”
叶满的沉默那么大。
杜阿姨茫然地来回看,小侯连续的哈欠卡住,韩竞磨了磨牙,冷冷道:“江年,你不会早说吗?”
江年淡淡说:“我在你们到的前几分钟才想明白,但我以为他追的是小侯,就没在意。”
小侯平白被伤害,冲上去狂勒他的脖子,他骂人时新疆口音最重:“江年你个勺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年:“他来之后只聊过你。”
小侯:“我问你什么叫追我你不在意?”
江年转头,轻飘飘说:“你希望我在意吗?”
小侯:“……”
这话咋个怎么答都不行呢?
钱秀立已经站在了叶满面前,有些委屈地说:“你一直不回我的消息,朋友圈还把我屏蔽了,我从八月开始一直在找你,可他不让我找到你。”
“他”——韩竞走到叶满身边,把他拉到身后,他快被钱秀立烦死了,说:“你不知道我俩在一起了吗?”
钱秀立东北口音都气出来了:“那又咋了?你玩儿不起,耍手段!要不是你不让任何人告诉我他的事儿,我能一直找不着吗?”
韩竞这人一向属于人狠话不多类型,牵着叶满的手往店里走,说:“江年,把他的行李扔出去。”
江年点点头。
钱秀立想要追上来,江年上前一步,拦住了人。
江年虽然看起来不像有力气的人,可钱秀立怎么推他都推不动。
这小白脸是个有功夫底子的。
钱秀立急得够呛,红着眼睛吼:“叶满,你说话,你真的喜欢他吗?他有什么好,就是一个西北莽夫!他不懂你的灵魂!”
这满天的雨,就像他的悲伤,潮湿而无力。
民宿里有客人,是几个姑娘,本来穿着美丽的苗族服饰正在自拍,这会儿拍照都顾不上了,抻着脖子看傻子。
叶满觉得万分尴尬,想要钻进地缝儿里去。
他硬着头皮准备说话,韩竞捂住他的嘴,直接把他拖了进去。
这一幕看得钱秀立这个气啊!他就说韩竞是个纯莽夫,他对叶满是用强的!
杜阿姨一头雾水地跟着进去了,小侯掐腰看钱秀立,说:“你没事儿吧你,你跟我都跟到这儿了?”
钱秀立看他不顺眼,他一向知道这小子跟韩竞穿一条裤子。
“都传开了,叶满帮你们找到了那个人,我就知道你肯定在他身边转悠,特意来这儿守着的。”钱秀立冷哼一声,说:“你们就这么害怕我跟他接触?韩竞不会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吧?”
小侯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嫂子是有素质,他又不是瞎!”
话音刚落,他见一个客人上门。
就算是见惯了天南地北客人的小侯也被那人的美貌惊了一下,多看了两眼。
那人撑着伞,礼貌地对江年说:“您好,住店。”
一开口,才知道这是个男的。
江年看向他:“订房了吗?”
“还没有。”那人声音也好听。
江年颔首:“请进。”
小侯察觉到,这人出现以后,钱秀立像是定住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变得苍白。
那人擦着钱秀立的身边进了客栈,钱秀立本来还要往里面闯,现在忽然退后一步,走进了雨里。
“行李我不要了。”钱秀立说:“给我转告韩竞,我不会放弃的。”
这话说完,那个美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惯有的微笑。
钱秀立昂着脖子,阴冷地盯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真像落荒而逃啊,是吧?”小侯跟着江年坐进柜台里,说:“他躲谁呢?”
江年趴在柜台里准备继续睡,说:“你的房间在一楼。”
小侯找茬儿:“我要住二楼。”
江年:“知道你想住二楼,给你留了二楼的房间。”
小侯冷笑一声:“谁说我想住二楼了?我要住三楼。”
江年淡淡说:“给你开的就是三楼。”
小侯不信邪,自己登入系统,眼睛微微瞪大,江年给他留的竟然真是三楼,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韩竞的房间不大,是单人床,知道叶满来,江年临时又给加了一张,拼在一起。
只是这房间稍微挤了点,不过叶满喜欢小空间,觉得安全。
他推开窗,这里能看见整个寨子的全貌,青瓦层层叠叠,远处的青山被雨幕笼罩,轮廓模糊,与天同色。雨水滴滴答答坠落窗棂,将爬上窗台的淡黄小花朵砸得摇头晃脑,世界空灵静谧。
“哥。”叶满倚窗,有些困惑:“钱秀立他怎么了?”
是啊,他怎么了?
之前那个丽江的调酒师给他发过那么露骨的照片,好像钱秀立完全不知道,而且他追叶满追到了这里,只是一面之缘,他至于做到这份儿上吗?
不是叶满不自信,而是这事儿压根就不符合常理。
韩竞:“不知道,不过最好离他远点,上回那几张照片就能看出他惹上那人有多疯。”
叶满点点头,关好窗走到韩竞面前,伸手抱住他,仰头笑眯眯说:“你吃醋了吗?”
韩竞垂眸看他,深深眼窝在阴天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深邃,他从来都是沉静锐利的,被他注视着,常常会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不过叶满已经习惯了。
不等韩竞说话,叶满又有点兴奋地念:“我住过你在敦煌、格尔木的房间,感觉都差不多,那时候想跟你聊天呢,可是你在忙。”
韩竞忽然低头,轻轻贴住他的嘴唇。
叶满定住。
然后,两个人启唇,断断续续地吻了起来。
“当然吃醋。”半晌,韩竞讥讽道:“还千山万水,搞得跟他是什么情圣似的。”
叶满没忍住乐。
“笑什么呢?”韩竞轻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坐到床上,把人拉到自个儿的大长腿上坐下,说:“我吃醋好玩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