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犬:[平时睡得不早。]
谈则这时候倾诉欲有些上来,这也是黑犬头一次提到自己“平时”,算是松动了点口子,他在床上利落翻了个身,打算继续跟他聊会天,看能不能旁敲侧击聊出来点东西,好让他以后对症下药。
“平时几点钟睡呀,你来看我直播的次数不多,我以为你只有熬夜的时候才会看,其余的时间都去睡觉了。”
黑犬:[一两点。]
黑犬:[我要是来得勤了,你就不会天天给我发信息了。对吗?]
谈则倒是没想过黑犬就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他思忖两秒,说:“维护榜一是主播的职责,哪怕哥哥你天天来,我也会害怕你突然有一天不来了。以前最早看我直播的粉丝不再来看我,我也会很难过。”
“有时候可能会觉得自己没有好好维护好他们吧,所以哥哥你对我好,天天来看我,我也会回馈你,对你好的。”
黑犬:[看不出来你哪里对我好。]
谈则被这句话堵了一下,心道这人说话怎么和梁叙白一样让人觉得喉咙噎。
他顿时又有点炸毛,幽怨万分,咬牙切齿地打字。
谈则:[可是我都给你看了腿照了……]
还要他怎么对他好,他都已经天天给黑犬发信息,早安午安晚安说个不停,一旦黑犬给他发信息,他就像是揣摩圣意的后宫妃子一样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装萌卖乖。
现在连腿照都发出去了,这人还要他怎么好?
谈则沉沉气,调整好语气发语音:“你要我怎么对你好,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呀哥哥,我也是第一次做主播,很多都不懂。”
黑犬好半天没回,谈则不死心,又发:“哥哥你去干嘛了,要睡觉了吗?”
黑犬:[没睡,接电话去了。]
“这么晚了还有人给你打电话呀……对了,哥哥,之前要寄给你的那些拍立得,什么时候可以寄给你呢,攒了有几张了。”谈则想骗出黑犬的具体地址,看看这人住什么小区,大概是什么财力。
黑犬:[再攒一攒。]
黑犬:[你生日什么时候?和平台上写的一样,月底?]
谈则:[是啊,你要给我送礼物吗?]
黑犬:[你想要什么礼物。]
谈则:[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如果今年生日过后,直播能做得越来越好,又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我的话,那就很好啦!]
谈则:[真说要你给我什么的话,想要明年生日你也还在看我的直播。]
梁叙白望着这满屏的聊天记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江市很大,脱开这个小小的海湾公寓之后,哪怕是同校的校友,不同年级不同专业,梁叙白能和谈则再见面的概率依旧微乎其微,既然未来形同陌生人,那么梁叙白也无需再去关注一个陌生人对他的喜恶。
也就是说,他没必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谈则也该要知道黑犬是谁,知道自己那些马屁都拍在了谁的身上。
梁叙白甚至想过坏心眼的给谈则过个精彩纷呈的生日。
想要把谈则发给他的照片、聊天记录打包做成个精美ppt,还要搭配背景音乐和动画特效,在他生日准时发送到他的邮箱里,然后他们恩怨两消。
梁叙白并不是个心肠太软的人,甚至有时候十分不近人情,为人又有些记仇。
谈则四处在他背后散播他的不实谣言,三番五次挑衅都是事实,明面正义凛然,想当然的看不起梁叙白这个“小开”,背地里却几次三番的发信息讨好他只为了点算不上什么的礼物。
还在网上装同性恋,当他面骂他死基佬。
梁叙白想到这些都想笑。
他不觉得自己给谈则刷了几次礼物,谈则就这么对他情深义重。
话没有直接挑明,但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谈则之所以会这么千方百计的讨好他、说一堆示好的好话,就是为了赚钱。
财迷。
还什么明年他生日的时候也要看他直播,梁叙白要是一连看一年,捅破真相后,谈则说不定能自己一头撞晕在学校门口。
他本来是有些不爽,在看见谈则和夏玄出去看房子,准备搬出去的时候,心里像是结出个不大不小的疙瘩。无关痛痒,却横在那里让人觉得不舒服。
海湾比那个普通小区好很多倍,能驱使谈则搬出去的就只剩“人”这一个因素。
也就是说在谈则眼里,梁叙白不如夏玄很多?
梁叙白觉得可笑。
论长相,梁叙白比夏玄长得精致英俊许多;论财力,梁叙白比夏玄胜过千百万倍;论能力,梁叙白比夏玄强悍万分;论人品,梁叙白比夏玄更佳。
起码不会明着暗着耍这种小伎俩,知道他们住一起还上赶着来挖墙角,心思昭然若揭。
夏玄的心思哪怕是摆在桌面上摊开了磨碎了扔到谈则面前,这人恐怕还会觉得是普通朋友。等两个人真住在一起,谈则突然被他表白,同住屋檐下连躲都不好躲。
说不定还会被吃豆腐。
这种不爽顺势蔓延到了“黑犬”这个身份上,于是梁叙白故意提起裙子的事,结果发现谈则乖乖的,哪怕是为了钱、为了礼物。
梁叙白心中还是微妙的好受了一些。
再低头看看屏幕上,由谈则毫无防备、毫无心理压力发过来的一张腿照,灰色床单上两条笔直的腿微微屈起,膝盖相撞,下半身除了条底裤什么也没穿。
防备心太低。
放出去说不定真会被坑蒙拐骗吃干抹净,梁叙白长叹出一口气,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点小弧度,低头又看了一眼。
梁叙白拨通付鸣一的电话,在凌晨两点半。
海湾的主卧设计是道透明的落地窗设计,从上往下能够俯瞰到大半个海湾,和一道延伸向外的江。
梁叙白望着下面大小不一的各色光斑,等待着付鸣一的电话接通。
付鸣一接电话很慢,他和醉醺醺的翟绪一道回去的,此时此刻大概已经要睡死了。梁叙白内心没有打扰到他人睡眠的歉意,这个没通就又打了一个。
“喂,谁啊。”付鸣一声音透着困意和不耐烦。
“我,梁叙白。”
“哦……怎么了,这个点打电话。”
梁叙白停顿了一秒,说:“你和你前女友那间房,我租了。”
“啊,哦,好……”付鸣一下意识地附和着,被酒精麻痹过的大脑缓慢地转着圈,他整个人都愣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等一下,你租它干嘛啊,当农村度假玩啊。”付鸣一这时候醒了,声音扬起,旁边还传来道翟绪惊坐起的醉梦话。
“怎么了怎么了?”翟绪被吓了一跳。
付鸣一揉揉头发跟他说没事,听见梁叙白说:“就这样定了,明天把合同发我,挂了。”
梁叙白挂断电话。
等挂断电话后,他看着这通时长不超过一分钟的电话,下意识蹙了蹙眉。梁叙白觉得这事还没完,谈则既然想跟夏玄搬出去,没了这套房子还有别的,江市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治标不治本。
根源还是在夏玄身上。
梁叙白眼前浮现了下午时夏玄和谈则说说有笑的情景,极轻的啧了一声。
谈则一起床,就从夏玄口中得知租房泡汤的事,据中介所说是原租客的朋友有急用,优先转租给对方了。夏玄一开始还以为是抬价,又试探性地拔了拔价格,发现对方不为所动,是真的租了出去。
谈则被这个变故冲得头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大话已经在梁叙白面前放了出去,他要是不搬出去会怎么样?
也许不会怎么样吧,最多被梁叙白笑两句。
去学校的路上,谈则给自己买了两个包子当早餐,坐到教室里后还在想这事,下了个租房的软件,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价格都没有昨天看得那个实惠,条件不如昨天那个好。
这间房算是肉包子级别,正好被他们碰上。
可惜没有租到。
谈则连上两节专业课,上得头昏脑涨,学生会的群里又通知要去开会。
他忙得脚不沾地,坚持每天直播,有一次在直播间直接睡了过去。
谈则正直直面对着镜头,眼白发红,遍布着红色血丝,困得他眼睛又酸又胀,连眨动都没什么力气。谈则微微纠结片刻,还是听弹幕的话提前下播了。
他一下播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没有睡几个小时又要到学校去上课。外联部这段时间因为校级活动多,需要拉各种赞助,过得鸡飞狗跳的,谈则作为部长,跟个陀螺似的转都转不过来,偶尔还要去凑人数,帮忙干干苦力。
每天做的事儿就是给人发信息、发邮件,改策划,一遇到要社交的场合谈则就笑,笑得脸都僵了,半张脸都是麻的。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倦,弄得谈则有时候连直播都顾不上。
更不用提搬出去、找房子这件事了。
周末是谈则好不容易能稍微喘口气的时间,他平时已经被压榨太久,部门里其他人也算是有点人性,让他周末回去休息。
谈则面对一系列夸赞只能无力地摆摆手,表示自己应该做的,然后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回了海湾。
门一开,谈则就闻见股特别香的饭味儿,他寻味而去,看见餐桌上满满当当的一堆好吃的愣神。
梁叙白今天被鬼上身了吗?
平时待在家里吃的那些东西甚至还不如监狱里的囚犯,怎么破天荒的买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还这么大一桌。
过年吗?今天是什么节,今天是个普通的周五晚上。
他环顾了一大圈,没见到梁叙白,但这些吃的还在泛热气,说明是刚点到家不久。饭来了,人却不在,这是什么道理?
谈则刚觉得困惑完,就听见门口智能门锁的声音响了,他探头看去,率先走进来的是翟绪,他大大咧咧地跟谈则打了声招呼:“嗨,小谈。”
谈则冲他点点头。
梁叙白紧随其后,眼尖地瞧见谈则,腿往后狠狠踹了一脚,不动声色的把最后面那个人给蹬到门外去。
“哎哟——!”
一声叫唤,梁叙白转身挡住对方,说了几句话后自顾自走了进来,把那人留在门外。
翟绪一回头发现付鸣一不见了,有点傻眼:“付鸣一呢?”
“家里没他的拖鞋,我让他去买一双。”梁叙白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往谈则身上瞥了眼。
“刚刚上来的时候你不说,麻烦死了,等会还得下去接他。”
梁叙白:“我把电梯门禁卡给他了,自己会上来。”
翟绪敷衍点点头,转头热情的走到谈则身边:“谈则,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谈则撒了个谎,怕翟绪热情地邀请他和他们一道吃饭。“你们吃吧,我回房间。”
翟绪想喊住他,但谈则开溜的很快。
翟绪摸摸鼻子:“他是不是特别不喜欢我?见了我跟瘟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