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则出了很久的神,再被消息提示音拉回神绪时,脸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
谈则抬手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水,抄起手机查看信息,是黑犬给他发的。
黑犬:[向你转账18888.00元]
黑犬:[一路发,生日快乐。]
他有点赌气的想问问黑犬,前几天是不是很忙,是不是有什么事,到底有没有因为他说的话而不想来看他。
但想到黑犬领了他那个福袋,就觉得问或者不问都不太重要。谈则作为主播,应该离榜一的私生活远一点,不要有太重的好奇心,只能把这股冲动给压下去。
谈则:[这个我不能领的呀,哥哥。]
谈则婉拒,黑犬只发了两个字,态度有些不容拒绝,让他直接收了。随后又解释,表明他不收的话明天就刷到直播间里,还要多付一半给平台抽成,让谈则给他省点钱和功夫,直接领了。
黑犬话已经这么说,谈则也不好再拒绝。
谈则跟黑犬道谢,小作文才打出来一半,黑犬突然又蹦出来句话。
黑犬:[我没忘,一直记着。]
黑犬:[不用拍我马屁,以后也不用拍。不拍也会看你看到明年的。]
谈则知道黑犬第一句是在回复他消息里渗出来的、若有若无提醒他马上生日的事。再加上后面这句,几乎是安定剂似的话……
谈则的心一瞬间就像被泡得皱巴巴的,酸得有些冒泡泡,他下意识瘪了瘪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不拍马屁他们该说什么呢?他们是主播和榜一的关系,他的任务就是费劲、费心去讨好恭维好黑犬。
不让说这些马屁该说什么呢?
黑犬于他而言是刷客,是他需要溜须拍马的对象,他小心翼翼的,怕马屁拍得不到位惹他生气,怕说话越界他就不来看自己。
既要保持亲近又要有距离感,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越界。
然后黑犬把唯一还能让谈则警醒下两人之间边界感的聊天方式给禁止掉,给他刷了很多礼物、转生日红包,还发表了“明年还会看你直播”这样的重要讲话。
就好似,对方明明白白告诉他,哪怕你什么都不做,我接下来都还是会一直陪着你。
为什么不求取回报,就这么一味地对他好?
谈则心中说不上来的酸,同时也觉得很怪。
被黑犬挂在心上的感觉很怪,又酸又涨的感觉,他既渴望让黑犬长长久久地注视着他,又会在这种注视下萌芽出点几近害羞的情绪来。
竟然是一种类似于害羞的情绪。
他可能是真的中邪了。
谈则:[那好吧哥哥,长话短说,我很感动。]
黑犬:[话也不用这么干。]
谈则:[我也很想你,没想过你会来。]
黑犬:[最近事情太多,刚闲下来。]
谈则:[噢,我可以问问嘛,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还以为是你不想再看我直播了,但是又不敢问。我还很担心呢。]
黑犬:[和家里吵架。不管怎么做都觉得我太差,然后我赌气的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干。]
黑犬:[让自己忙起来可以少一点焦虑的感觉。]
谈则:[我还挺能理解的,哥哥,我没跟你说过,其实我爸妈在我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被扔给我爷爷奶奶养,偶尔会去爸妈家里住一住。我爸妈对我都挺生疏的,尤其是我爸再婚的早,我初中毕业就再婚了,结婚的时候小儿子都已经两岁,我还一直都不知道。]
谈则:[虽然他可能也没有出轨,但是作为他儿子我什么也不知道。再去他家里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幸福三口之家了,在那里住着每天都是寄人篱下。他小儿子不需要做任何事,我爸都喜欢他捧着他,我不服气也不想认输,高中的时候特别努力,发了疯的想要他们多看见我一点。后来发现其实他们只会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人,和你优秀或者不优秀没有关系。]
谈则:[我也想过,是不是我真的哪里不好,让他们这么不喜欢我。后来发现,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注视着我,哪里会发现你身上哪里好、哪里不好呀。]
谈则:[只有注视着对方的人才有资格评价好或者不好吧。哥哥,我看着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好。听你偶尔提起来的生活,我能感觉到你生活很充实很丰盈,给我刷礼物的时候经常让我觉得你不是我的刷客,很像朋友和哥哥的感觉。]
谈则:[我看着你的感受是你很好,一点也不差。]
谈则:[发自内心的,绝对没有被金钱腐蚀!]
对面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回过来两个字“谢谢”,黑犬又说自己必须要睡觉去,时间太晚了。
谈则给他发晚安过去,还附带个小猪睡觉的表情包,得到黑犬同样的回复,也是一头小猪。
等一切都再度寂静下来,谈则却被这种盛大过后的虚空磨得有些失眠,他趿拉着拖鞋出门,在冰箱里随手拐了瓶梁叙白的酸奶喝。
就当是他今天见义勇为的报酬。
谈则熬到快四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手机里有好几通他前任舍友打来的电话,说他上午翘的那节连堂课被抓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学习通点名回答问题,恰好就抽到谈则,谈则学习通的头像甚至是个卡通版酱油色的狗撅着屁股的照片。
据说老师没记住名字,对头像倒是很印象深刻。
谈则没招了,对着电话问:“他说要扣我平时分了没?”
“说了,说直接扣你三分之一,只有六十六点六六六……”
谈则听对方计算器般的机械声,没忍住笑出声,“我都是大三的老油条了,他吓不到我,我信他个屁。”
前舍友顿了两秒,跟着他笑,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心情,“谈则,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谈则自己倒是没怎么感受出来,跟对方道谢后把电话挂断,滑动自己消息列表,发现谈成远和程馨雅都没发信息过来,意料之中的事。
谈则叹了口气,只能演演戏了,他本来没打算发朋友圈昭告天下他今天生日的。
不得不这么干了。
最好让他爸他妈心里都稍微不痛快点,即便可能性有点小,但两个人要是凑一块肯定又要吵,推来推去,我谴责你这个做爸的没责任,你谴责我这个做妈的不上心。
没有被重视,恶心恶心人也好啊!
虽然谈则抱着这样的心理发了朋友圈,但还是额外给程馨雅发了两条信息,只说自己今天生日,问她是不是忘记了,晚上想跟她打个视频。
随后谈则又给自己爷爷打了个电话,两个人在高科技智能手机中鸡同鸭讲半个多小时,谈则才依依不舍地把电话挂断。
下午的课,谈则也不想去。
谈则就赌自己今天是寿星,不可能一天里被点到两回。
谈则相当放肆的躺在沙发上,没有梁叙白在,他直接无法无天了,不需要时刻保持着喝咖啡需要用咖啡杯,喝水需要用水杯,躺在沙发上不能吃东西等等规矩。
他很报复性的拿了自己吃面的面碗接了一大缸水,还拍照留念了。
谈则刚调好自己想看的电影,一屁股摔进柔软的沙发里,调整个卧佛姿势准备好好享受这难能可贵的独处时光。
忽然听见梁叙白的声音,空灵至极的回荡在客厅里。
“谈则,你接个水盆放前面干什么?”
谈则身体一僵,下意识抬头往上面监控的位置看过去,隔着这个大眼泡和不存在的梁叙白虚虚对视,神情中透露着点微妙的尴尬。
“给你发信息你没回,看下手机。”
梁叙白说完这句就没了动静,谈则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看,直起身来坐好,从身后摸出手机。
嘎蛋天使:[给我送几件衣服过来,方便吗?]
嘎蛋天使:[不方便我让翟绪来取,你下楼接他一下。]
谈则:[我给你送吧,让他在医院待着。]
谈则:[我随便拿了。]
嘎蛋天使:[嗯。]
谈则第一次进梁叙白的房间,装修的规格看起来就和他住的次卧不一样,床正对面的墙是嵌体设计,整整满满一墙的书。
更加变态的是,谈则发现这些书都按照时间顺序和颜色规整排列,每行望过去就跟道渐变彩虹色似的。桌面是条长桌,为了方便对称,还买了两把一模一样的椅子。
一半放着书和材料,码得整整齐齐,另外一半是梁叙白顶配的电脑和主机。床侧有个又高又大的衣柜,旁边还有个隐藏门,里面是装修时打通的小型储藏间。
衣柜、储藏间,准确来说应该是梁叙白的衣帽间,里面全都是梁叙白的衣服。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谈则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多。
神经病吧。
一个人一天不就穿一套衣服吗?
排列组合上衣搭裤子再搭内搭,梁叙白能不完全重样穿到多少年以后?
闷骚死了。
谈则心中暗暗吐槽,拉开衣柜门,取了几件他有印象的衣服出来,又在下面的暗层里给梁叙白随便抓了几条内裤,用上次黑犬给他买裙子时闲置下独立分装盒打包好,出发去了医院。
第22章 23:00 谁知道呢
谈则抱着分装盒敲了敲病房门,门很快就打开了,他走进去把东西放好,看向梁叙白,发现这人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起码不是惨白如纸。
翟绪给他倒了杯水:“辛苦了弟弟,我原本还说我去跑一趟呢,谁成想你给送过来了。”
谈则尴尬的接过水杯,人家给倒了水,不坐一会儿都说不过去,他原本想送完直接走的。
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另一侧,跟翟绪就像左右护法似的伴着梁叙白左右。
“住院住几天啊。”谈则抿了口水,象征性的问了问情况。
梁叙白用指尖调了调点滴流速,声音还透着哑,“三四天吧。”
“你什么病。”
梁叙白莫名其妙笑了下,淡淡道:“急性支气管炎,轻微的肺部感染。”
谈则点点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加快速度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屁股还没抬起来,正坐他对面的翟绪突然开口问他:“谈则,今天你生日啊。”
“……是啊,翟哥你怎么知道的?”谈则的屁股又粘了回去,对着翟绪露出个不尴不尬的笑容出来,尤其是在感受到梁叙白的注视后。
“哦,叙白说的,你不发朋友圈儿了吗?”翟绪没抬头,手指在手机上捣鼓半天,随口应道。
谈则将视线挪到梁叙白身上,这人没什么表情,染着点病气的脸减淡了些五官的凌厉,眼珠微微挪动和谈则对视,坦然承认:“嗯,我说的。”
谈则语气不阴不阳的:“生病了还有空玩手机,瘾挺大的。”
听他说这话,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的翟绪嘎嘣一下就乐了,他笑着抬头:“是瘾大,昨天晚上玩手机玩到凌晨三点,被护士查房啪啪敲门,让他别玩儿了。跟这辈子没玩过手机似的。”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爱玩儿手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