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去打开门,将餐食拿进来。
没注意到开门声响起时,床上之人的眼睫便颤了下。
第71章 赌约内容
楚九辩将餐盘端进来放到里屋桌上,坐在能一眼瞧见床上人的位置。
因为秦枭前段时间不在,西侧院也由秦朝阳盯着做了地龙,所以现在屋子里两日都没有人住,也还很暖和。
楚九辩坐在餐桌前,喝了口茶后才慢吞吞吃饭。
他吃饭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屋子里也有些明显。
床上的人眼睫轻颤,指尖也动了动,但却没能睁开眼。
楚九辩在神域中熬了整整两日,几乎连眼睛都没合上过,现在迟来的困意涌上来,他吃饭的时候都险些一头扎进碗里,根本没发现这点细微的动静。
勉强又吃了两口后,他就漱了口,再吃不下了。
楚九辩实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就连脑子都开始糊涂。
他现在没精力去应付其他人,索性准备先睡一觉,等睡醒了再叫秦朝阳和小皇帝过来。
于是他在屋里看了一圈后,就去靠窗的软榻上躺下。
不过临睡之前,他也没忘了在脑海中道:“系统,帮我监测秦枭的生命体征,有问题叫醒我。”
【好的宿主。】系统这两日赚了个盆满钵满,现在便也不在这种小事上坑宿主了。
楚九辩彻底睡了过去,比昏迷都要彻底。
而床上的人,也终于在十多分钟后勉强睁开了眼,视线却还有些涣散浑浊。
就这般几息过后,秦枭才终于找回了一些控制力,缓缓转头看向窗边。
窗边软榻上铺着深色的软垫,是秦枭平日里坐着喝茶看书的地方。
长度不比床,因而楚九辩躺上去后连腿都伸不直,整个人都蜷成一团,银色长发像是毯子般散落在身上。
秦枭眨了下眼,不多时便又支撑不住再次昏睡过去,连句话都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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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枭伤重的事根本藏不住,在楚九辩下令封锁养心殿西侧院的时候,这则消息就已经不胫而走。
各方人马自是反应不一。
但想也知道,没几个盼着秦枭能活过来。
不过有楚九辩这个“神明”在,众人也觉得秦枭大概率不会有事,只暗暗希望会有意外发生。
就这般过去三日,宫里还是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依旧生死不明。
众人都开始想,会不会秦枭确实伤重,就是楚九辩这位下凡的神仙都无法救他?
但想归想,理智上大家还是觉得以楚九辩的能耐,定能叫秦枭化险为夷。
冬日里天黑的早,这日不过才吃过晚饭,天便彻底黑了。
王家家主院中,主殿内。
家主王涣之坐于上首,旁侧的位置上坐着礼部尚书王致远,下手位置上坐着的则是王家族老王漳,亦是王涣之的谋士。
殿中摆着一个从百宝居买来的铁炉,精巧别致,与后世民间使用的薄皮铁炉看起来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
这铁炉自然是楚九辩此前做出来给宫里用的那种,他命人多做了些,又弄了些造型和刻印,显得别致,价格就也卖的高。
他倒也不是不想做些普通的卖给普通百姓,但如今铁矿未开采出多少,甚是珍惜,又由官府管控,所以铁炉的价格就低不了,普通百姓也买不起。
既如此,倒不如就做些精巧好看的,高价卖给权贵富户。
眼下京中富户先不提,就这些世家权贵家中,就各有数百铁炉,楚九辩还教了百宝居掌柜如何砌火墙,这样屋里能更暖和。
如今百宝居就有“买炉子赠火墙”的活动,凡是买了炉子的,百宝居请来的工匠们就会帮着砌墙。
此刻王家主院殿中,便有火墙。
炉火烧的正旺,屋子里便也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更暖和。
王涣之穿着单薄的翠色长衫,饮过一口茶,这才缓声道:“尚书大人近日可是够忙的,我都好久未曾与您这般坐着喝口茶了。”
自从王致远授意,让王朋义认真办运送军饷的差事之后,楚九辩就看出了王致远想投靠的心思,也将更多差事交给他去做,表现出了对他从未有过的倚重。
他如今可以说是六部尚书中,权柄最大的一位。
除了他之外,户部侍郎王朋义去运送军饷不必多提,便是留在朝中的王家门生——工部侍郎刘峻棋,以及吏部郎中王毓,也都格外受重用。
接待安排藩王,年底各种官员的升迁调度,地方上的赋税杂事等等,这些人都能插上一脚,令人烦不胜烦。
因此种种,秦枭离开的这几个月,本就势大的王家不仅没被打压,反而更得权柄。
风头无两,烈火烹油。
这般情形,谁都知道王致远已经隐隐站在了皇帝这一边,“背叛”了世家联盟。
而皇帝,或者说楚九辩毫不避讳地重用王家人,也是为了借用王家的权势人脉,去打压其他三个世家。
果然,在之后众人心照不宣对付秦枭的时候,掌握着大军命脉的王朋义却兢兢业业,不仅把军饷保护的很好,还运送的很及时,没叫大军有任何后顾之忧。
可以说秦枭能打下整个塞国,王朋义的功劳也不小。
如此,王家便算是彻底站到了世家权贵的对立面。
王涣之身为家主,他贪恋的可不是给皇帝当忠臣能将,他是要给自己,给王家争取更多利益和权柄。
然而王致远和王朋义这两个朝中重臣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与他背道而驰。
帮着皇室削弱世家权利,这可不是好事。
待到其他世家都被打压下去,就会轮到他们,王涣之可不相信楚九辩和秦枭会放任王家独大。
不过最令王涣之不安的,其实还是王致远丝毫不避讳与少主王其琛的往来了,甚至这段时日,王致远与王其琛见面的次数,比与王涣之这个家主都要多。
还有朝中那位坚定站在王涣之这边的刑部侍郎王汝臻,在王家大半高官都被重用的时候,他却被边缘化了。
王涣之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王致远与楚九辩说了什么。
今日他叫王致远过来,也是为了探一探对方是否已经私下里,与他那个逆子王其琛站到了一起,是否已经开始在朝中打压属于家主一脉的王家势力。
若是如此,王涣之想要把少主之位转给小儿子王文耀的事,就更难了。
“年关将至,朝中诸事繁多,自是更忙一些。”王致远声音淡淡。
王涣之牵唇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那真是劳累尚书大人了。”
“陛下倚重,不劳累。”
王致远这冠冕堂皇的话,让王涣之脸上最后一点假笑也没了。
“都是自家人,尚书大人何必说这些虚的?”
他语气有些差。
便是有求于人,想要王致远为自己站队,王涣之却还是拉不下脸,放不下所谓家主的傲气,成日里用鼻孔看人,毫无尊重。
坐于下手的王漳悄悄打量了眼王致远的神情,没看出什么情绪波动,但还是开口缓和道:“今日家主与大人约见相谈,也是想聊聊心里话,望大人理解。”
王致远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王涣之则开口道:“我王家世代清流,不屑做那争权夺利之事,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大人心里定然也有杆称。”
他看向王致远,继续道:“如今皇权势大,宁王又大胜归京风头无两,待他身体好了,定然要对咱们世家出手。”
王漳悄悄打量上首的人。
可王致远却一言不发。
王涣之蹙眉,缓了语气劝道:“大人需知我们四大世家走到如今这位置,靠的便是抱团取暖。可如今您与楚九辩,与皇室走得近,我们大家可都有目共睹。您也不想致我们王家于死地而不顾吧?”
“家主何出此言?”王致远终于开口,“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让王家世代延续,从未想过害了家族。”
“可您如今的做法,便是把王家推向其他权贵的对立面,是把王家架在火上烤!”
王涣之掷地有声,王致远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早就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但如今轻而易举就被人瞧出情绪,便是因为他丝毫没想隐藏。
王漳见此怕真伤了和气,忙开口道:“尚书大人想与皇室交好合作,是看中了楚九辩与秦枭的能力,想借着他们的东风把王家推向更高处,这无可厚非,我等心中自是感念佩服。”
“可我也想问大人一句,您就这般笃定楚九辩与秦枭不会卸磨杀驴吗?”
王致远轻笑一声。
王漳和王涣之不了解秦枭与楚九辩的行事风格,但王致远成日里在朝堂之上,可把一切都看得清楚。
这两人有权有势,有头脑,论心机城府、谋略手段,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便是王致远这般浸淫朝堂多年的长辈,对上他们二人的时候都觉得吃力。
不过有一点,是这两人与其他权贵所不同的。
那就是情义。
秦枭和楚九辩都是重情重义之人,更是忧国忧民之人。
他们会为了百姓奔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大宁百姓生活的越来越好,让大宁越来越强大。
并且他们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此前王致远沉迷政斗,看不清这些,但在学生刘峻棋被提拔,王朋义也被委以重任去护送粮草开始,他便豁然开朗。
也才发现自己竟还没有年轻人看得明白。
如今已经不是高宗时期,不再需要世家权贵的资源来恢复民生,所以秦枭和楚九辩需要的,是真正能为朝廷为百姓做事的人。
好在王家,包括王致远自己在内,还没有对秦枭和楚九辩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那两人也愿意不计前嫌,未把王家人都一棍子打死,若是台阶递到了脚下,王致远自然就顺着下来了。
只是他们王家这位家主,显然已经被他自己的小家,被他自己的私心困住,看不清局势。
还不如王其琛这位少主通透。
王致远想起此前楚九辩主动去了瑶台书铺,与王其琛聊了不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