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雨竹还需要在当地组建商会,寻找合适的人管理,再建成商品和税收审查机构等等,估计要好几个月。
不过这信里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王涣之叫王文耀做的事。
楚九辩猜到对方不安分,也想到那些不安分的藩王,或许会借此机会与女真部族合作,但他没想到这些人做事这么不计后果,竟同此前的定北王一样,准备再次“引狼入室”。
为了内斗,将外族放进来,何其可笑?
秦枭携着一身水汽走进来,便看到楚九辩面色冷漠。
“怎么了?”他行至床边坐下来。
楚九辩把信递给他。
秦枭便快速扫了几眼,看到最后不由冷嗤一声:“又蠢又毒。”
这王涣之许是得了湖广王他们的引导,叫王文耀私下与女真那些首领谈合作,叫对方在必要的时候,举兵入侵东北,分散朝廷兵力。
代价是,王文耀会在谈雨竹的合同上做手脚,在两方通商互市的产品名录中加入“铁器”。
以“农具”的名义,出售给女真部族铁器。
可谁都知道,这铁器哪里是做农具,分明就是做兵刃,转头对准大宁自己的百姓。
不过女真那些首领也不是傻的,他们自己内部都还未统一,哪里敢随意入侵大宁?
说不定他们还会以为这是大宁的阴谋,就是故意引导他们进来,然后再占据天下大义,反击他们。
到时候他们哪里还是大宁军队的对手?
便是东北军,他们也不敢对上,若是再加上朝廷或者其他地方的兵,他们就更毫无还手之力了。
所以比起这些,还是安安分分与大宁通商才好。
不过谈雨竹私下里见过他们,给他们让了些利,叫他们配合做一场戏,假装与王文耀及其背后的势力合作,做一次双面间谍。
女真那些人不知道大宁内部的弯弯绕绕,见有利可图,便也就应下了。
所以如今王文耀该是很得意。
他身后的势力,定也会基于此基础上,准备其他手段。
楚九辩他们只需拭目以待。
秦枭起身去烧了信,之后便熄了灯上床来。
楚九辩也躺下来,二人并肩躺着,谁都没碰着谁。
“东北军那边怎么说?”楚九辩问。
那里他是真不熟,若是东北军投效那些藩王,那朝廷到时候面临的麻烦也不小。
“聂先性子直。”秦枭道,“不过祖父于他有知遇之恩。”
聂先是东北军主将,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是秦家军中的一个校尉。
当时东北军驻地与漠北军离得不算太远,又都是边军,所以身为两军主将的秦太尉与当时的东北军主将吴征关系还算不错。
吴征年轻时候掉进冰窟窿里伤了根本,一生都没孩子,临老了也怕自己后继无人。
当时秦太尉就看出了聂先的本事,且对方与吴征长得还有几分相似。
于是秦太尉就有意带吴征去看聂先练兵,对方一瞧这年轻人有练武天赋,又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天然地多了些喜爱。
后来的事自然就水到渠成,聂先认了吴征为义父,告别了秦太尉去往东北军。
之后聂先屡立战功,很快就升任副将,后来吴征去世,秦太尉就又上书给当时的成宗陛下,硬生生把东北军的主将之位给聂先保了下来。
秦家军能人太多,聂先若是在当时的漠北,实在没办法出头。
所以可以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与秦太尉的知遇之恩有很大关系,他也确实对秦太尉,对秦家都很亲近爱戴。
只是他本人性子直,不愿参与那些弯弯绕绕。
秦太尉在世时,聂先也已经将近知天命的年纪,家中小辈也可以顶起东北军的大梁。
当时秦太尉就想过将聂先调到京中。
对方身有军功,在京里封个侯爷绰绰有余,既能叫他在京中安享晚年,也算是给秦家寻些朝廷上的话语权。
只是对方自觉不爱那些勾心斗角,更不爱京中处处掣肘,觉得不自在,所以就还继续守着边疆。
但当时英宗在位,聂先便只是觉得秦家安全得很,不需要他在京中做些什么,这才没动,却不知英宗会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秦景召夫妻俩的死讯传开的时候,聂先就给秦太尉来了信,若要反,他们东北军也义无反顾。
不过秦太尉安抚了他,没叫他动。
后来一切都好似风平浪静,秦太尉去世后,对方就又给秦枭来了信,告诉他东北军也站在秦家身后。
只是他或许也没想到秦家姐弟俩能除了英宗,将百里鸿送上帝位。
楚九辩偏头看着秦枭。
明明只需说一声东北军也是他们的人就行了,可秦枭却说得这般细致。
楚九辩其实早就发现了,秦枭对着他的时候,话会不自觉变多。
不过除了他,秦枭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这么多话了。
“其他人不知道这些往事吗?”楚九辩问。
若是知道对方与秦枭有这种关系,无论是王家还是那些藩王,可都不会把手伸向东北。
“嗯。”秦枭道,“聂先与吴老将军确实长得像,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吴老将军从族中过继来的孩子,却不知老将军与族中早就闹翻了,更不知道聂先本是秦家军。”
“为什么闹翻?”
“好似是逼他娶族中女子,他不愿。又闹了些什么事,总归吴老将军伤了根本的事也是族里的人给传出来的。”
不然这种隐秘,吴老将军都藏得好好的,却硬是被人捅了出来。
“原来如此。”楚九辩恍然,事关脸面名声,会闹翻不奇怪。
不过说到子嗣,他不由问秦枭道:“那你呢?”
“什么?”秦枭翻了个身,面朝他躺着。
今夜多云,月光不亮。
楚九辩瞧不清男人的脸,只有模糊的轮廓。
“你不需要子嗣吗?”
秦家主家可就他与秦川两个人,秦川还隐在暗处,等日后他露面,也肯定会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秦枭不一样,他是名正言顺的秦家嫡系子弟。
若是他不成婚,秦家嫡系的血脉不就断了吗?
古代人这般注重血脉,秦家又是大家族,家中那些族老也定会叫秦枭成婚。
其实眼下秦枭与楚九辩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按理说那些族老都该坐不住才对,但他们却没有其他反应,这却不是因为他们接受秦枭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而是在如今的人看来,寻个男人没关系,不过是尝尝鲜,人到底还是要娶亲生子。
若是真喜欢男人,那便纳几房男妾。
定北王百里御就是如此,虽他更爱男子,后宅中的正妻却也还是当地名门望族的姑娘,也还有几房女妾,儿女子嗣也不少。
在其他人心里,秦枭与楚九辩也不过是互相消遣,他们日后定是都要娶妻生子的。
但楚九辩很清楚,自己这个性子,永远不可能娶妻生子。
他怕自己会变得同自己父亲一样,害了妻儿。
他也从未想过成亲,便是在以前的世界,他也从不与人有亲密接触,更不会叫外人看到自己身上那些伤疤。
所以真论起来,秦枭是唯一一个瞧见他身上伤疤的人。
但对方也没完全看过,只瞧过胸口上的而已。
楚九辩胡思乱想着,却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而后他就被轻松带入男人怀中。
熟悉的气息包裹上来,楚九辩眼睫一颤,鼻尖不小心蹭过秦枭的喉结。
秦枭咽了咽喉咙,翻身就将人压在身下。
“子嗣吗?”秦枭声音有些哑,他半跪在床上,掌心缓缓探入青年腿_缝。
楚九辩咬住唇,没叫自己发出什么动静。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一点都不安分,语气含笑道:“你帮我生一个。”
楚九辩:“?”
他抬脚踹向男人的腰,却被对方握住脚踝向上一抬,便落在了肩头。
秦枭偏头吻过他凸起的踝骨,又缓缓向上......
不知过了多久,秦枭抚摸着青年的脸颊,轻声道:“我不要子嗣,不要别人。”
“你呢?”他问。
楚九辩视线有些虚焦,脑子里混沌一片,他好似听到自己说:“我不要。”
“那你要我吗?”男人轻轻啄吻他的唇。
楚九辩眼角有晶莹滑落,他闭上眼,指甲重重划过男人的后背,留下一串串红痕。
秦枭顿了顿,更深地吻着他,手臂也收得更紧。
楚九辩感受到了肩膀被箍着的微微痛感,却叫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放松和安全感。
他很喜欢。
喜欢秦枭让他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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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招兵买马,国库中却也没那般缺银子。
因为国子监女红学子们,已经在尚衣局那两位楚九辩单独考核过的绣娘带领下,开始投入了绣坊的工作。
她们与南疆绸缎庄合作,用那些顶好的布料,绣了时兴精美的样式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