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司途昭翎那般爱分享,所以三言两语便把自己最近的工作都交代清楚了。
“做的不错。”楚九辩夸了一句,又问道:“你为何事烦忧?”
江朔野眼底的纠结之色很明显,楚九辩就是想看不到都难。
江朔野心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祭司,便道:“确有一事想请大祭司为属下解惑。”
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好几日了,好奇得很,但一直没机会问。
如今大祭司问了,他便也不扭捏,直言问道:“大祭司,您可认得京城中一名为‘楚九辩’的上官?”
楚九辩:“......”
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还好他早有准备。
“神明皆有伴生神明,代表神明之意志。”他素来清冷的语气中,带出了一些起伏,“吾与圣星神君伴生共存。”
圣星神君?
这就是那位“九公子”的真实身份吗?
对方和大祭司果然有关系。
只是这“伴生神明”,他并不完全理解,只能理解为大祭司与神君是共存关系,有某种不可切断的联系,但他们并非同一个神。
什么神君,当然是楚九辩自己编的。
这大宁如今就两位“神”,一个是天上掉下来的“楚九辩”,一个是江朔野梦到的“大祭司”,是个人都会把这两个身份联系到一起。
且大祭司如今做的这些,到了后期就能渐渐被人发现其实都是为了帮“楚九辩”。
其他人或许发现的晚一些,但他的这群聪明的信徒,定会早早确定这两个身份之间的联系。
既如此,不如就直接告诉他们,这两个身份就是有关系。
但他们不能是同一个人。
且在这两个身份中,定要有高低位,而“楚九辩”必须在高位。
不为别的,就为了系统。
楚九辩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完成系统任务,到时候系统走了,神域便也没了。
可他不能就此断了与信徒们的联系,便是“大祭司”这个身份用不了了,他也要以“楚九辩”的身份继续拥有这些信徒们绝对的忠诚。
只有“楚九辩”的地位比“大祭司”高,一切才能顺理成章。
但他也不能直接把这些摊开了告诉众人,那样很掉逼格。
所以眼下他有意说的含糊不轻,神神叨叨,就是为了给江朔野足够的想象空间。
“若无要事,便去吧。”他道。
江朔野躬身一揖:“属下告退。”
第二天一早,江朔野就给齐执礼写了回信。
大祭司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好似那位九公子不仅是神,还是一位特别厉害的神,且与大祭司关系匪浅。
说不定大祭司来到此界,就是为了能护着下凡渡劫的楚九辩。
江朔野脑补完一些奇怪的桥段,写信的时候便也带出了一些。
而后,他就叫人将信往京城送去。
九月十二日,是楚九辩预测北地大规模暴雨的日子。
天未亮,这场大雨果然如期而至。
小厮从府外匆匆跑进后院,找到了正在烹茶赏雨的御史中丞齐执礼。
“大人,是漠北那边的信儿。”
齐执礼伸手接过。
此前他写信把楚九辩在京中的种种“神迹”告诉了江朔野,之后一直没收到回信。
如今可算是到了。
他打开信纸,快速将前头关心他的话看完,这才看到了重点。
【驰风知表兄为人刚正不阿,但楚太傅确为神明,表兄切莫得罪,务必支持并服侍神明。】
齐执礼先是一头雾水,自己那个古板正直的表弟,何时也变得如此......
算了。
他拿出火折子将信纸烧了。
看着火苗逐渐化作灰烬,齐执礼想到表弟信中所言,又无声地笑了下。
说什么服侍楚九辩,这京中上赶着巴结的人多了去了,轮得到他去服侍吗?
他起身走至长亭边,望着雨丝连绵。
天空中白光闪了又闪,雷声阵阵,惊起一只雀鸟扑扇着翅膀,飞过几处宽敞的院落,最终落在一颗大树的枝叶之间。
树下一侍从撑着伞快步走过,长靴踏在水里溅起几处泥污。
一路向内院行去,小厮终于在正院书房外停下,抬手轻敲三下房门,恭敬道:“大人,信鸽到了。”
“进。”
户部尚书苏盛正与谋士范和对坐手谈,待小厮将纸条送到手里,苏盛才把视线从棋盘上移开。
小厮躬身退出屋子,屋内便又只剩了两人。
榻边的窗户开着,正对着后院里新栽下的秋海棠。
连绵的雨声与闷雷声中,苏盛将看完的纸条交于范和,目光朝窗外看去。
“这雨来的倒是巧。”他低声,感叹般地说。
范和烧了信,道:“命数如此,老天爷都帮着王爷呢。”
信纸落在桌上,烧黑的纸页上隐约可见“河西郡”“堤坝”等字样,被范和轻轻一扫,便彻底沦为灰烬。
第41章 河西溃堤
皇宫,养心殿东侧院。
院内靠着墙是一圈连廊,从院门口一路经过东侧耳房、正殿议事堂、再到西侧耳房,最后回到院门处。
连廊一侧靠着墙,放着一条条长椅,另一侧便是不及腰部的红木栏杆。
栏杆上,摆着一盆盆如雪般盛开的茉莉花。
坐在长椅上向前看,便可从花蕊之间将景致尽收眼底。
大颗大颗的雨珠打在连廊棚顶,又顺着檐角滴落,在廊下聚成一滩小水泊,又朝着地势较低的方向涌去,顺着敞开的排水口流出,最终顺着地下甬道进入御花园内的池塘。
今日是例行休沐的日子,楚九辩和秦枭方才在议事堂内批了一会儿奏折。
见着外头大雨瓢泼,空气清新,两人便顺着连廊慢悠悠走了两圈,衣摆上沾了清浅的茉莉花香。
楚九辩走懒了便停下,探出左手去触碰雨幕。
秦枭立在他身侧,视线落在他手腕内侧,便见着那些交错的伤痕变得浅淡,几乎快要瞧不出了。
指尖被雨水淋湿,楚九辩收回手,旁侧便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
他接过手帕,边擦手,边走到长椅上坐下。
秦枭便也跟过来,在距离他两拳左右的位置坐下来,幽沉的眸光望向瓢泼雨幕。
“变浅了。”秦枭说。
楚九辩垂眸扫了眼手腕内侧的疤,道:“神力会慢慢回来,凡人时期留下的疤自然就浅了。”
意思就是这些伤都是他身为“人”时受的,而他之前刚刚下凡,神力没能全部跟下来,所以这些疤痕才会露出来。
如今神力已经在慢慢恢复,这些疤自然就会好了。
祛疤膏他已经用了半个月,如今身上那些较浅一些的疤都已经没了,皮肤也光滑如初。
想来再用上半个月,所有的疤便就真的都没了。
楚九辩不可能真的脱了衣服给秦枭看,那像什么话?
所以他只能给对方看自己手腕上的伤,不过这些伤比较深,疤痕也重,要彻底消失还要半个月时间。
他已经等不及了,因此方才才有意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变化。
想着如果秦枭能发现,他就顺势再吹个牛,如果秦枭不能发现,那他就再找机会展示。
好在秦枭这人眼神好,一下就看到了。
楚九辩云淡风轻地装完逼,就把手帕随手放至膝上。
结果刚放下,秦枭便把那手帕拿了回去。
楚九辩知道秦枭此人没有洁癖,之前都喝了他喝过的茶。
所以这锦帕也是一样,别说是擦过雨水的手帕,便是在泥地里转过一圈,对方都能拿回去洗洗继续用。
不过应该不会再用来擦嘴就是了。
因此楚九辩并没有当回事,甚至都没再多看一眼那张帕子。
秦枭也没看,他只是将那帕子握在掌心,指尖不时轻轻摩挲一下。
东侧院除了他们俩便只有几个洒扫的宫人,不过如今外头下着雨,两位主子也不喜欢别人伺候,宫人们便都在屋里。
因此院中只有楚九辩和秦枭两人。
雨幕成了最好的屏风,将这片连廊隔绝出一片独立的小空间,雨声伴着时不时的闷雷,将嘈杂的声音也隔断在外。
秦枭没有追问什么“神力”,楚九辩也没有继续言语。
他们就这般静坐了许久。
好似从相识最初,他们二人之间就总是有沉默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