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白暮云点头,语气带着替许皓月感到的高兴,“你父亲他还说要给我单独开一家公司,让我以后多做正经生意。”
这番话听在樊溪耳里,信息量巨大,且处处透着古怪。以前的许皓月绝不会因为父亲给他开公司就答应婚事,他厌恶被捆绑,更不屑这种交易。况且,他在自己面前提起父亲都是直呼其名的,怎么现在这样客气?
樊溪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但她太渴望这个结果了,她怕追问会戳破这梦幻般的泡沫。于是转移了话题:“对了,东南亚那边已经布控了,找到陈哲是迟早的事,一定能查出你坠崖的真相。”
“太好了!多谢!”白暮云郑重的道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轻声问:“皓月,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和我订婚吗?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就因为我爸要给你开公司?”
白暮云被她问得一怔。他能如此痛快替许皓月应下这婚事,确实有开公司的原因在其中,可若当面承认必定显得他唯利是图,更伤了樊溪的心。但许皓月不愿意娶樊溪为妻又是为何?难道……樊溪已经知道了许皓月有断袖之癖?
他自觉找到了合理解释,赶忙笑着打圆场:“你说笑了,之前可能是我一时糊涂。你父亲如此看重我,给我事业前程,你又是这么温柔体贴,善良能干,对我照顾有加,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他这番话发自内心,因为他眼中的樊溪确实如此。
这番话几乎瞬间击溃了樊溪的疑虑。尽管风格与以往的许皓月大相径庭,但被爱冲昏头脑的女子听到心爱之人如此夸赞怎会不开心?她脸颊微红,垂下眼帘,将那些违和感强行压下。
是啊,也许他真的想通了呢?也许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好?
她轻轻靠进白暮云怀里,低声道:“皓月,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开心。”
白暮云身体微微一僵,古代人的矜持让他对这般亲密接触有些不自在,但他时刻提醒自己是许皓月,而怀中的人是他的未婚妻,便努力放松下来, 心中想着:快些换回来吧!
第33章 樊溪的回忆(现代-白)
樊溪靠在“许皓月”的怀中,这份暖意和安全感,如此熟悉,仿佛穿越了时光。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很久以前。
樊溪的母亲在她两岁时便因严重的抑郁症撒手人寰,因此留给她的只有一个模糊温柔的轮廓和父亲书房里一张褪色的照片。
父亲樊心刚和母亲一样,都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白手起家,拼杀出如今的地位,忙碌是他生活的常态。童年的大部分时光,她都是跟在哥哥樊涛屁股后面长大的。
直到四岁那年,父亲带回来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小男孩——许皓月。
六岁的许皓月,刚刚失去双亲,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孤寂,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可小小的樊溪却莫名地被这个漂亮又冷漠的小哥哥吸引,总是拿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和零食去逗他,叽叽喳喳地围着他说话。
起初许皓月还对她不理不睬,但樊溪的热情和纯粹像一缕阳光,渐渐融化了他心头的冰霜。他开始回应她,保护她,成了她童年里除了哥哥以外最依赖的人。而这,自然也引来了樊涛的不满,觉得妹妹“叛变”了。
记忆最深的,是十五岁那年的冬天。
她看到别墅后湖面结了厚厚一层冰,便兴奋地拉着两位哥哥陪她去玩。白明轩正忙着打电子游戏拒绝了妹妹的邀请,许皓月拗不过她,便陪她去冰面上嬉戏。
然而冰层突然开裂,她惊叫一声跌入了刺骨的湖水中。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她,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许皓月立刻跳了下来,奋力向她游来,用尽全力将她托出水面,拖回岸边。
她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意识模糊间,只感觉到一个同样冰冷却异常坚定的怀抱紧紧拥着她,试图用体温温暖她。
他把自己湿透的外套裹在她身上,自己却冻得嘴唇发紫。而樊溪就像现在这样,靠在许皓月怀里,听着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后来,听到消息赶来的樊涛,看到的就是许皓月紧紧抱着几乎昏迷的樊溪这一幕。巨大的自责和对许皓月本能的嫉妒,让樊涛瞬间失去了理智。他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许皓月。
等樊心刚匆忙赶回,听到的就是樊涛添油加醋的指控。爱女心切的樊心刚勃然大怒,根本不听许皓月的辩解,将他狠狠揍了一顿。
那是樊溪第一次见到父亲对皓月哥发那么大的火,言语冰冷刻骨:“许皓月!你给我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收养的一个孤儿!溪溪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从今天起,学校不用去了,我樊家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是你出力回报的时候了!”
她高烧了三天,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皓月哥。可他却像变了一个人,眼神冰冷又疏离,只是淡淡地说:“二小姐没事就好,以后请离我远点。”无论她如何道歉、解释,他都无动于衷。
自那以后,许皓月就搬出了别墅,很少再出现在她面前。
她被父亲和哥哥严加看管,而许皓月,则被父亲投入了另一个世界——他被送去接受各种严酷的训练,学打架斗殴,学耐力奔跑,学看复杂的账本,学黑道上的狠辣手段,学算计谋划,学人情世故,甚至学抽烟喝酒……
樊心刚像是要彻底磨去他身上所有少年的痕迹,将他快速锻造成一把锋利的、只为樊家所用的刀。
她知道,许皓月感激父亲的收养之恩,这些年他都心甘情愿替樊家出生入死,但她更隐隐感觉到,他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寻找机会脱离父亲的控制。
所以,她拼命学习,考上警校,成为一名警察, 也是为了能有力量,在黑暗中默默守护那个曾为她跳入冰湖的少年。
而现在,他终于愿意接纳她了吗?愿意让她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而不仅仅是暗中的守护了吗?
樊溪将脸更深地埋进“许皓月”的胸膛,闭上眼,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温暖与安宁,仿佛要将过去错失的那些年,一点点弥补回来。至于那些细微的违和感,此刻都被这巨大的幸福感冲淡了。
她轻声呢喃,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皓月,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白暮云身体微僵,他能感觉到怀中女子全身心的依赖和浓烈的情感,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他轻轻拍了拍樊溪的背,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温和的语气应道:“好。”
第34章 盐场一日游(古代-许)
这日,是许皓月再次魂穿白暮云的第四天,也不知道还要困在这里多久?现代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
不过这白家,也还有未了结的仇要报。许皓月正烦躁地想着那个当年的周嬷嬷还活着吗?活着的话又要如何找她问出真相?要是死了又该怎么办?
阿木就苦着脸进来通报:“少爷,丁小姐又来了,还在大门外等着呢,说今日不见到您,就不走了……”
许皓月嘴角一抽,顿觉一个头两个大。那什么丁小姐,简直比催债的还难缠,以前都是他去堵门,这回倒是让他尝了个滋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竟是白昭亲自过来了。他今日穿着官服,似乎要出门公干,目光扫过许皓月,又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大门方向,显然也知道了丁家小姐日日蹲守的事情。
“父亲。”许皓月连忙起身行礼。
“嗯,”白昭面色如常,淡淡道,“为父今日要去城外包管的盐场巡视,你既无事,便随我一同前去看看吧。整日闷在屋里,也不是办法。”
许皓月一听,简直是天降救星!只要能避开门口那个“诗痴”才女,去哪儿都行!他立刻应道:“是!”生怕白昭反悔,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父亲,我们可否从后门出发?”
白昭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可。”
父子二人难得一同出行,却像做贼似的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乘上了马车。
马车轱辘前行,车厢内一时有些沉默。许皓月正襟危坐,努力扮演着安静怯懦的白暮云。
忽然,白昭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暮云,为父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家中产业,尤其是盐场这边,迟早要交到你们兄弟二人手上。”
许皓月心里咯噔一下,没吭声,继续听着。
“你大哥……”白昭顿了顿,眉头微蹙,“被他母亲惯坏了,终日只知与那些纨绔子弟厮混,心思浮躁,难当大任。为父观你,近日身体强健了许多,又向来心思缜密,沉得下心,经上次骑射大典,看来也并非全无胆色。”
他看向许皓月,眼神变得严肃了些:“此次带你去盐场,也是想让你早些接触实务。日后,这盐场的担子,或许要你多分担一些。”
许皓月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老头是要培养白暮云当接班人?他下意识地想,子承父业应该是白暮云那书呆子的梦想吧……
没等他细想,白昭话锋一转,忽然提到了另一件事:“另外,为父听闻,陛下似乎有意为此次骑射大典中表现优异者赐婚,前十名者,大抵都在考量之列。你大哥若能被指一门好亲事,成家立业,收收心,也未尝不是好事。”
许皓月心里默默吐槽:就白明轩那草包?赐婚?哪家小姐倒了血霉。
紧接着,白昭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语气变得更为直接:“至于你,也到了该考虑终身大事的年纪。为父看,那苏将军家的苏叶小姐,性情爽朗,家世显赫;或是吏部侍郎家的丁紫云小姐,才华横溢,对你似乎也…颇为青睐。二者皆是良配。你若有心,改日为父便可做主,去其中一家提亲。你意下如何?”
提?!亲?!
许皓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猛地抬头,撞上白昭探究的目光,心脏狂跳。
开什么国际玩笑!前有樊心刚,后有白昭,他许皓月怎么走到哪儿都碰上逼婚的戏码?先抛下他自己的性取向不谈,让他替白暮云二选一娶个女人回家,那不是害人害己吗?!
更何况,那什么苏叶、丁紫云,他压根就不认识!苏叶好像是白暮云那小子自己惹来的朋友,丁紫云更是他情急之下背诗惹来的麻烦!
“父亲!”他急忙开口,声音都因为着急而有些变调,“我……年纪尚轻,如今一事无成,实在不敢妄想成家之事!再者,兄长尚未婚配,孩儿怎敢逾越?当前还是应帮父亲分忧为重!”他搜肠刮肚地想理由推脱,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白昭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只当他是少年人脸皮薄,或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吓到了,并未深想,只是淡淡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何不敢妄想?此事也不急在一时,你且好好思量一番。”
许皓月内心疯狂呐喊:我选择孤独终老行不行?!
但他此刻扮演的是白暮云,只能憋屈地低下头,含糊应道:“是,孩儿会……会考虑的。”心里则打定主意,这事能拖一天是一天。
谈话间,马车已抵达城外的盐场。
一下车,咸湿的风扑面而来,眼前是一片广阔的盐田和忙碌的工人。工头们见白昭亲至,忙不迭地前来迎接,态度恭敬中带着畏惧。
白昭例行公事地巡视,询问产量,查看盐质。许皓月跟在他身后,目光却敏锐地扫过那些衣衫褴褛、面色蜡黄、在烈日下辛苦劳作的工人。他看到有人动作稍慢,便会遭到工头的呵斥甚至鞭打。
这种管理模式,高压,残酷……白昭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许皓月却皱起眉头,一时将思绪带回到了现代高中二年级那年的寒假。
那日,许皓月被樊心刚用皮带狠狠抽了一顿,当时他的手脚还因为救樊溪而冻得发木,他没有躲闪也没有低头。只是暗自决心有朝一日能还了樊家的恩情,离开那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家。
他被迫辍学,搬入了一处有人看管的住所。开启了人生中的至暗时刻,他白天学习各项樊心刚指定的本领,晚上独自一人蜷缩在床上,带着伤痛和决心入睡,忍受着孤独也习惯着孤独,逐渐丧失了爱人与被爱的能力,被樊心刚培养成一个冷酷麻木的黑帮大佬。
巡视到一处时,几个工人因为搬运沉重的盐包时力竭,不小心摔倒在地,盐撒了一地。工头见状,骂骂咧咧地扬起鞭子抽下去。
鞭子的炸响声将许皓月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一声冷喝突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众人都愣住了,包括白昭。所有人惊讶地看向出声的人。
许皓月走上前,挡在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工人面前,冷冷地盯着那工头:“撒了盐,扫起来便是。人力有穷时,鞭子能打出力气吗?”
工头虽不认识白暮云,却被那冷厉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一时竟不敢反驳,讪讪地放下了鞭子。
许皓月转身,对白昭拱手道:“父亲,孩儿以为,盐场产出,皆赖这些工人之手。若一味苛待打压,使其终日活在恐惧疲惫之中,效率未必能高,反而容易滋生怨怼,恐生事端。”
白昭皱眉:“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他倒想听听这个儿子能说出什么来。
许皓月沉吟片刻,说道:“可试行定量之法。规定每人每日需完成的基本工量,完成者,可得足额工钱,超额完成者,另有奖赏。未能完成者,再视情况扣除少许,而非动辄打骂。同时,改善伙食,提供歇息之所,确保其有力气劳作。如此,工人为多得奖赏,必更卖力,且心怀感激,自然减少懈怠与怨气,长远来看,于盐场更为有利。”
他一番话说完,周围一片寂静。工人们都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光。那工头和几个小管事则面面相觑,觉得这法子闻所未闻。
白昭仔细听着,眼中闪过惊异之色。他没想到这个曾经深居简出,常年病弱的儿子竟能说出这样一番条理清晰、甚至有些超前的话来!
虽然细节还需商榷,但这思路,确实与他以往所知的所有管理盐场的方法都不同,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尤其是“减少怨怼,恐生事端”一句,戳中了他作为管理者的隐忧。
他再次打量着自己的三儿子,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看来,自己以前,确实轻看这个儿子太久了。
“此言倒有几分新意。”白昭缓缓颔首,虽未立刻采纳,但态度已然不同,“容后再议。今日先到此为止。”
回程的马车上,白昭闭目养神,没有再提娶亲之事,也没有过多评价盐场改革的想法,但许皓月能感觉到,这位名义上的“父亲”,看他的眼神,已经和来时不太一样了。
许皓月松了口气,总算暂时混过去了。但“终身大事”那把刀,还悬在头顶呢。无论是白府,还是樊家。他得赶紧想办法,要么等白暮云那小子自己回来解决,要么他就得继续把这烂摊子搅和得谁也接不住!
第35章 盐税迷案(古代-许)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照亮了满室书香和堆积如山的卷宗。许皓月端坐在书案后,身上穿着月白色的常服,衬得他脸色虽仍略显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与这具身体原主的温润气质截然不同。
自那日盐场巡查归来,白昭似乎真的开始将一些盐务文书交到他手上,美其名曰“熟悉事务”,实则已有考校和培养之意。
许皓月乐得如此,这正合他意——既能替白暮云争取未来,又能创造报仇机会,还能让自己在这陌生的时空找到立足点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