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天哪!你怎么弄成这样!” 樊溪心脏像被狠狠揪住,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处,想将他扶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你的伤…”
“姑…姑娘…救…救我…” 白暮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哭腔,眼神里是全然的、不掺一丝杂质的恐惧和无助,“此…此乃何处?这些…这些妖物缠身…那铁匣…铁匣会说话!这门…这门为何打不开?我…我…” 他语无伦次,指向地上的手机,又指向紧闭的卫生间门(他以为是出口),巨大的羞耻感让他无法说出“如厕”二字,急得额头青筋都微微凸起。
樊溪被他这完全超出“失忆”范畴的、近乎原始恐惧的反应彻底震惊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镇定。她先小心地避开他流血的手背,扶着他的胳膊将他慢慢搀扶起来,让他靠坐在门边的墙壁上。
“别怕,别怕,有我在。” 她柔声安抚,一边把他搀扶到床边,一边用眼神示意他冷静,“这里是医院,你受伤了,这些管子,” 她指了指地上的氧气管和输液管,“是帮你呼吸和补充体力的药物,不是妖物。地上那个会响的东西,” 她捡起还在显示“通话中”的手机,直接按了挂断键,屏幕瞬间暗了下去,“这个叫‘手机’,是…是千里传音的工具。
白暮云惊魂未定地看着她手中的“铁匣子”瞬间安静下来,又听她条理清晰的解释,眼中的恐惧稍微褪去一些,但疑惑更深了:“医院?手机?那…那我…是皓月?” 他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
樊溪的心猛地一跳。机会!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干净、眼神茫然、脆弱得如同琉璃娃娃的“许皓月”,那个压抑了多年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她咬了咬下唇,脸上飞起两朵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和羞涩:
“你全名叫许皓月。是我的…男朋友。” 她几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男朋友”三个字,心脏狂跳,既期待又害怕他的反应。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补充道:“你受伤失忆了,所以不记得了。别担心,我会照顾你,慢慢教你想起一切,好吗?”
“许…皓…月…” 白暮云重复着这陌生的名字,既然人家已经认定他就是许皓月本人,那也多说无益,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在古代,“男朋友”一词并无此意,但他从樊溪羞涩的表情和温柔的语气里,模糊地理解到这是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类似于…未婚夫?他想起白府里那些订了亲的男女。原来眼前这位救他于危难、温言软语的小姐,竟是他占据这具身体主人的未婚妻子?
“多谢…樊姑娘…不,多谢…溪…溪儿?” 他尝试着用更亲密的称呼,带着古人的拘谨和真诚,“皓月感激不尽!那…这门…” 他依旧记挂着那个打不开的“出口”,以及身体内愈发汹涌的生理需求。
樊溪如同饮下最醇美的蜜酒。他叫她“溪儿”!这眼神…和她梦中期盼许皓月看她的眼神何其相似!失忆…果然是天赐良机!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个是‘卫生间’。” 樊溪压下心中的激动,声音更加温柔,耐心地指着卫生间的门,“你看,门把手要这样拧…” 她示范了一下如何转动门把手开门,“里面那个白色的…叫马桶,是…嗯…如厕用的。你…需要吗?”
白暮云的脸瞬间红透了,窘迫地点了点头。
樊溪忍着笑意和心头的甜蜜,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步步走向卫生间,手把手教他如何使用这个现代世界最基础的设施。白暮云忍着羞耻和身体的疼痛,笨拙地学习着。樊溪红着脸,简单地教了他如何掀开马桶盖、如何冲水、如何开关水龙头这些基本操作后,便体贴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留给他一点隐私空间。
门一关上,狭小空间里只剩下自己,或者说,这具陌生的身体。白暮云看着那个光洁如白玉的“马桶”,脸上烧得厉害。强烈的生理需求最终战胜了羞耻心。他手忙脚乱地解开病号服裤子松紧带,动作间牵动右肩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然而,当真正握住时,白暮云瞬间僵住了。
这…这尺寸…这形状…
白暮云自幼体弱,发育也比常人迟缓些,用仆从阿木私下略带同情的话说,是“少爷的小云云也如他身子骨般秀气”。他虽不以为意,但也知自己并非天赋异禀。可眼前这具身体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男人的微妙失落感和强烈的陌生感瞬间击中了他!他甚至下意识地低头,用没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比划了一下,又飞快地缩回手,耳根红得滴血。这感觉太怪异了!仿佛自己寄居在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甚至在某些方面“碾压”了自己的强大躯壳里。他匆匆解决完,胡乱地提上裤子,几乎是带着点狼狈地按樊溪教的冲了水。
洗手时的一个抬起头,让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了墙上一面巨大、光洁的“水银镜”(现代浴室镜)上,镜面清晰得纤毫毕现,一个苍白、英俊、带着伤却难掩锐利轮廓的年轻男子面孔,正带着一丝茫然和尚未褪尽的羞窘回望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许皓月的样子。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紧抿,下颌线条清晰有力。即使脸色苍白,眼窝下有淡淡的青黑,眉宇间带着病气和困惑,也难掩那份天生的英俊。这是一种与他原本那副清秀病弱、眉目温润的书生样貌截然不同的、充满力量感和侵略性的帅气。
白暮云下意识地抬手,想触摸镜中那张陌生的脸。指尖冰凉的触感传来,镜中人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具身体,虽然充满了未知的伤痛和束缚,但不可否认…这张脸,这副骨架,确实…很好看。
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欣赏,悄然在心底滋生。无关身份,无关处境,仅仅是人类对美好皮囊最本能的赞叹。他凑近镜子,仔细端详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映出的不再是白暮云的温润,而是一种潜藏的、属于许皓月的冷冽锋芒,即使此刻被茫然覆盖。
“许…皓月…” 他对着镜中人,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镜中的“他”也翕动着嘴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樊溪温柔的询问:“皓月?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白暮云猛地回神,像被窥破了心事般,脸上刚褪下的红晕又迅速蔓延开来。他草草关掉了水龙头,慌忙整理了一下歪斜的病号服,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无…无妨,溪儿,我…我这就出来。”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镜中那个陌生又英俊的“自己”,笨拙地拧开门把手,重新出现在樊溪面前。
第6章 新身份的危机(现代-白)
樊溪见他出来,脸上立刻绽开温柔的笑容,赶紧上前扶住他略显虚浮的脚步,关切地问:“我帮你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吧。” 她自然地拿起一旁的消毒棉签和纱布。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棉签擦拭着白暮云手背上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樊溪一边为他贴上干净的创可贴,一边低声解释着之前病房的混乱:“刚才那些管子,真的是为了帮你,不是害你。氧气是让你呼吸顺畅的,输液是给你补充营养和水分的。下次别再自己拔了,会伤到自己的,知道吗?” 她抬头,眼中带着后怕和不容置疑的关切。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感激、依赖和莫名责任感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在这个全然陌生、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她是唯一向他伸出援手、给他解释、承诺照顾他的人!
白暮云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了一丝血色,他努力坐直身体,看向樊溪的眼神变得异常专注、清澈,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感激和初生的信任,落在早已情根深种的樊溪眼里,则被无限放大、美化,解读成了她梦寐以求的“心动”。
白暮云看着自己手背上那方方正正的白色小布,又看看樊溪担忧的眼神,顺从地点点头:“溪儿…所言,皓...皓月...记下了”
他顿了顿,犹豫着问出了盘旋在心头最大的困惑:“溪儿,我…我究竟是如何受伤至此?这满身伤痛,从何而来?” 他扭头望向隐隐作痛的右肩,那里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樊溪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总要来。她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双手交握,似乎在斟酌词句。
“你…是为了追一个欠债不还的人,” 樊溪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个人叫陈哲,很狡猾,甩掉了你派去盯梢的小弟。大晚上的,你亲自开车去追他…”
她观察着白暮云的表情,见他眼神专注,带着全然的陌生和探寻,便继续道:“你们追到了城外一段很偏僻的山路,路很险,旁边就是悬崖…就在一个急转弯的地方,突然冲出来一辆很大的、装满货物的卡车(她用手比划了一下),那卡车像是失控了,直接撞向你的车…”
白暮云倒吸一口凉气,想象着那钢铁巨兽迎面撞来的恐怖场景,身体不自觉地绷紧,牵扯到伤处,痛得他闷哼一声。
“别怕,都过去了!” 樊溪连忙安抚,下意识地想握住他的手,又觉得不妥,改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的车被撞得失控,冲破了路边的护栏…然后…然后就掉下了悬崖。”
“坠…坠崖?!” 白暮云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他虽未亲身经历过,但戏文里听过太多坠崖者粉身碎骨的下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是的,” 樊溪的声音也有些发颤,回忆起接到消息时的恐惧仍心有余悸,“但万幸!老天保佑!悬崖不算特别深,下面有茂密的树木和松软的泥土缓冲,车子摔得很惨,但你命大!只是受了皮外伤和几处轻微的骨裂,医生说简直是奇迹!” 她加重了“奇迹”二字,试图驱散他眼中的恐惧。
白暮云怔怔地听着,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坠崖…他竟然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这具身体…经历了如此恐怖的灾难,竟然还能存活?他看着自己骨节分明、此刻却显得异常脆弱的手,第一次对这具名为“许皓月”的躯壳,产生了一种近乎敬畏的震撼感。
这需要多么强悍的生命力?或者说…运气?
“那…那陈哲和…卡车?” 他追问,属于白暮云的书生意气让他本能地关注“肇事者”。
樊溪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带着警察特有的锐利和一丝愤怒:“陈哲跑了,暂时还没抓到。至于那辆卡车…司机逃逸了,车是套牌的,查不到源头。”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暗示,“那场车祸…很蹊跷。弯道护栏的固定螺丝,被人提前动过手脚,松动了。那卡车出现的时机和角度,也太精准了…不像是意外。”
“你是说...有人害‘我’?” 白暮云很多词汇听不明白,但依旧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许皓月这个名字,不仅代表着陌生的身份和力量,更代表着深不见底的漩涡和致命的危险!他刚脱离白府柳氏及那对兄妹的明枪暗箭,难道又要陷入另一个更凶险的杀局?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个动作牵扯到右肩的旧伤,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袭来!
“嘶——!” 他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也让他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樊溪被他痛苦的表情和眼中骤然迸发出的、与之前脆弱茫然截然不同的锐利和冰冷惊得心头一跳。那眼神…竟有一刹那,像极了出事前的许皓月!但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眼前的人又变回了那个苍白脆弱、眼神带着惊惶和沉重负担的“失忆皓月”。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樊溪连忙起身查看他的肩膀,语气满是心疼,“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情,有我…有警方在查!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宣誓的坚定。
“警方?”白暮云不解。
“就是…捕快!等你伤好了,我再教你些关节技和擒拿,你也好自保。”樊溪解释道。
白暮云靠在床头,剧烈地喘息着,右肩的旧伤新痛交织在一起,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他看着樊溪担忧而坚定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感激她的保护和温柔,却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个何等危险的境地。坠崖的真相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许皓月”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张通往深渊的船票。
“我…明白了。” 他低声说,声音带着疼痛的嘶哑,却异常清晰,“有劳溪儿…费心。” 此刻,这副残破的身体和陌生的世界,让他不得不暂时蛰伏,走一步看一步。
第7章 白府里的人和事(古代-许)
许皓月是被一阵难以忽视的、来自胃部的强烈空虚感唤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湿布裹挟全身,让他烦躁地皱紧了眉头。
“妈的…”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属于现代追债人老大的粗粝灵魂对这具名为“白暮云”的病弱躯壳充满了嫌弃。
睡了两天两夜,精神上的混沌和剧痛感确实消退了不少,属于许皓月的强大意志力重新占据了主导,但这身体的底子实在太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稍微动一动,骨头缝里就透着酸软乏力,连呼吸都带着一种气若游丝的虚弱感。
他费力地睁开眼,依旧是那古色古香的雕花床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
“少爷!您醒了!” 阿木惊喜的声音立刻在床边响起,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关切,“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您都睡了两天两夜了!”
许皓月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发紧,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他点了点头,眼神扫向阿木,带着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审视和命令的意味。
阿木被他看得心头又是一跳,这眼神…太有压迫感了!他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对外间喊道:“快!把给少爷温着的清粥小菜端进来!” 吩咐完,又赶紧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许皓月唇边。
许皓月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干涸的喉咙才舒服了些。他尝试着自己坐起身,动作虽然依旧缓慢吃力,带着明显的僵硬和不适应,但那股子咬牙硬撑的狠劲,却让阿木看得暗暗心惊。这绝不是暮云少爷会有的样子!
很快,丫鬟低着头,端来一个红木托盘:一碗熬得稀烂的白粥,两碟绿油油的清淡小菜,还有一小盅澄亮的鸡汤。
阿木接过,习惯性地拿起银箸,准备伺候少爷用饭。
“放下。” 许皓月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他直接伸手,从阿木手里把碗筷“夺”了过来。
阿木:“……”
只见这位“少爷”端起碗,完全摒弃了白暮云那慢条斯理、近乎刻板的优雅。他大口喝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急切,仿佛不是在品尝,而是在补充燃料。夹菜也干脆利落,甚至有点风卷残云的意思,与他苍白病弱的外表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阿木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这…这吃相比码头扛包的苦力还生猛,他伺候少爷多年,何曾见过少爷这般…“豪气干云”?
许皓月压根没理会阿木的震惊。他需要能量!这副破身体,不多吃点怎么养好?几口热粥热汤下肚,胃里暖和起来,那股烦人的虚弱感总算被压下去一丝。他放下空碗,目光如电,直射向还在发懵的阿木。
“阿木,” 他开口,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不容敷衍的压迫感,“跟我说说,这府里…我那对‘好兄姐’,怎么见我像是见仇人一样?还有…”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娘…怎么没见她来看我?”
他初来乍到,对白府关系网只有模糊感知,作为从小在养父樊心刚身边长大,常年缺失母爱的许皓月,对“母亲”这个概念既陌生又带着点隐秘的渴望。
阿木被他问得一哆嗦,“少…少爷…” 他声音发颤,“裴…裴姨娘她…她不是……早就……”
“快说” 许皓月的心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来。
“她…她…” 阿木嘴唇哆嗦着,那个“死”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穿着华贵锦缎、梳着高髻、插着金步摇的中年妇人,在丫鬟的簇拥下款步走了进来。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关切”,正是白府的正房夫人——柳氏。
“哟,暮云醒啦?” 柳氏的声音如同浸了蜜糖,甜得发腻,目光却像毒蛇的信子,在许皓月脸上逡巡,“可把母亲担心坏了!身子可好些了?明轩和月薇那两个孩子,一回来就跟我说,你摔了一跤,像是…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行事都‘厉害’了不少?母亲这心里啊,又是心疼,又忍不住好奇,这不,赶紧过来瞧瞧我的‘好儿子’。” 她刻意加重了“厉害”和“好儿子”几个字,眼神里充满了试探和不加掩饰的审视。
她来的目的很明确——亲自验证白明轩和白月薇的话,看看这个病秧子是不是真撞邪了,变得不好拿捏了。
阿木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
许皓月靠在引枕上,冷冷地看着柳氏表演。那虚伪的关切,那试探的眼神,那话里藏刀的“厉害”二字…这种把戏,他在樊心刚身边、在无数追债对象身上见得多了!一股戾气瞬间涌上心头。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冷淡、甚至带着点讥诮的笑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在玉盘上:
“有劳‘母亲’挂心。摔了一跤,倒是把脑子摔清醒了些。以前浑浑噩噩,总以为这府里人人都是‘菩萨心肠’,如今看来…呵,”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柳氏瞬间变得锐利的眼神,“不过是魑魅魍魉,各怀鬼胎罢了。至于‘厉害’?儿子愚钝,不及大哥英武,二姐伶俐,更不及‘母亲’您…‘演’得一手好戏。”
“你!” 柳氏脸上的假笑瞬间冻结,精心描画的柳叶眉高高挑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这…这还是那个懦弱可欺、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白暮云吗?!这眼神,这语气,这毫不留情的讥讽…简直像换了个人!白明轩他们说的…竟然是真的!
巨大的震惊和被戳破伪装的羞怒让柳氏一时语塞,精心维持的端庄几乎裂开。她指着许皓月,手指微微颤抖:“你…你竟敢如此对母亲说话?!真是…真是摔坏了脑子,目无尊长!”
“尊长?” 许皓月眼神更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尊长者,当有尊长之德。若为老不尊,苛待幼弱,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敬重?母亲,您说…是吗?” 最后那句反问,轻飘飘的。
柳氏被他看得心头狂跳,“反了!反了天了!” 柳氏指着许皓月,声音尖利刺耳,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我看你是真疯了!等你父亲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这个不孝子!”
她再也待不下去,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带着满腔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拂袖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房间,留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阿木和一室死寂。
许皓月看着柳氏狼狈逃离的背影,嘴角那抹冷笑缓缓敛去,眼神冰冷。这只是个开始。他闭上眼,压下翻腾的杀意和怒火。这副身体还是太弱,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沉稳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白府老爷白昭。他身后跟着一位提着药箱、须发皆白的老大夫。
白昭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跪着的阿木和略显凌乱的房间,最后落在床上脸色苍白、闭目养神的儿子身上。
他没有问柳氏为何气冲冲离开,也没有训斥阿木,只是快步走到床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作伪的关切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