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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说过_分节阅读_第184节
小说作者:thymes,青山为雪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1.25 MB   上传时间:2025-12-09 12:40:51

  谢真:“……停,对不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完,他也忍俊不禁,那因往事沉积的阴霾似乎都被驱散开来。

  薄暮时分,他们并肩而行,风中晚春的料峭已尽消去。暖意柔融,暗香拂动,此处的幽静如此安宁,令人想要长久地沉醉其中。至于这片树海、这深泉林庭中曾有过何种唏嘘旧事,在漫漫岁月之后,也仅有只言片语可供追溯了。

  然后有些痕迹还是留了下来。那些银白如雪的枝叶轮廓,在天色渐暗时愈加清楚地浮现,仿佛碑刻上历经风霜而磨损的笔触,正映着尚未照向此地的月光。

  “不知怎么地,”谢真说,“好像记起来我说过这话了……但说得也不太对。”

  他停下脚步,继续道:“明日要修行,要查阅延国有没有送来传讯,之后我们得去临琅,或许也要去渊山,探寻天魔,应对星仪——此时此刻,固然知道将来有这些打算,那却算不上真的‘此时此刻’。”

  长明转头看过来,眼中透出笑意。他问:“那此时此刻,你又在想些什么?”

  “想着此时此刻。”谢真说,“实在是很好的一刻。”

  【第五卷·完】

  作者有话说:

  拖拖拉拉结束了这一卷!卷名是《乱红》,原本想把大乱斗写的更激烈一些,撕得再响点.jpg,但果然还是要服从于已有的走势,不能随心乱搞啊_(:з」∠)_

  第一次写这种大长篇,实在高估了自己的策划能力,包袱埋太多,导致现在已经几乎不是我在写文,而是文拖着我在走(划去)就像拖着一条狗(划去)……对于有些不得不走的剧情显得冗长、遗留下的坑在填的时候左支右绌,这些情况可能带给大家的不怎么顺畅的体验,在此十分抱歉!我自己也深知这里面的问题,能做的就只是尽量先圆,以后若有机会大修时进行调整,还有就是下一本更加正确地认识自己的斤两了(。

  随便聊聊这卷,仙门的出场变多了,也算是继续拓展这篇文里一直提到的仙门与妖族的微妙三观差异。设定里,仙门的成长环境使得他们中的人更容易以某种信念作为支柱,可能虚无缥缈,可能实际,可能是相对正义的,也可能是歪曲的……这些信念作为他们人生的一部分,已经可以说是终极的意义,至于普世意义上的顺遂幸福,反而离他们比较遥远。例如,抛开意外变故不谈,谢诀对于去镇魔的命运是十分坦然的,并不以之为悲哀。而知涯和陈霁的痛苦根源都来自于他们不得不牺牲别人,即使在信念的驱使下必须要做,这也与良心相违背。

  话说回来,带着负罪感去做这些,到底是虚伪还是情有可原?——这种问题,我无法做出赞扬或者批评的判断,只能描述而已。因为正是狗作者设置了这样的两难道德困境,就像是把人绑在电车轨道上又把马桶搋子塞进路人手里,这个情景并不具有现实意义,退一万步讲如果把作者丢进类似的选择里,我也不可能做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解答,倒是很有可能做出让所有人都不满意的解答(喂!)说了这么多是希望在讨论魔怔纸片人的立场时,大家能停留在看看乐子吐吐槽的阶段,实际上看评论里的朋友们都非常温柔,似乎也不用担心这一点就是了……

  最后再次、再再次感谢仍然不嫌弃我悲惨的更新速度,仍然陪伴在这里的朋友们,是你们给了我在悬崖边缘还想挣扎的勇气。谢谢!

第181章 似我心(一)

  醒来时,谢真一时有些记不起这是什么地方。

  帷幔低垂,自绉纹间透过的隐约光亮,映至里侧已十分浅淡,难分辨是天光还是烛火。玉青的飞羽深浅层叠,仅有一点银光在织线上轻轻闪烁,寝帐之下,仍是一片柔融的昏暗。

  在此徘徊不去的,并非梦境的残余,而是随暖意一同缭绕的困乏。

  他半坐起来,拎起袖子看了看。这显然不是他自己的衣服,也不是中间借用的长明那件,大概是从汤沐回来时,又另换了一套新的。

  长明还在睡着,朦胧微光宛如岁月尘埃,掩去了他神色中的沉郁与尖锐,使得那份安定分外纯净无瑕。

  虽说自打初次相遇开始,他好像就从来也没怎么天真过,眼下的怀念有八成是在回想时加了太多柔光。谢真曾以为即使是修行中人,也难以将事事都记得真切,但此时只是看着他,半生共度的过往已如飘渺云迹,历历在目,犹在昨日。

  他所知道的,不知道的,种种浮光掠影,终于凝定为这沉睡的面容。

  在这慵倦的时刻,再不爱多愁善感的人也不免想东想西。他见枕上黑发有如流水,与自己垂落的发梢相互交缠,难分彼此,明知一伸手就能拢起,他却径自出神。

  他渐渐觉察到,他对此世已有如此深重的眷恋,或许这早已埋藏在心中,只是他以前还不明白。

  那些追求恒常者,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领悟?谢真无从猜测旁人的念头,但这一瞬间,他也涌现出一种无可比拟的渴望,想要自岁月流转中跃出,超然物外,令一切停留于此刻;在这不知是白昼还是黄昏的幽暗中,在这帷帐之下,在气息吹拂的咫尺间,只有他与他的心上人。

  然而他更清楚,万事万物不会为谁而止息。若说定要从中寻到真意,那这一刻也未尝不可称之为永恒。

  在这寂静的安宁中,思绪漫无边际地游驰,过了许久,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长明哪会睡得这么踏实,必然是装的。

  才想到这里,一双手臂就将他揽住,让他跌回了床里。

  他要是想,大可以错身闪避,何况理由也很显著,这都不知道是一天中的什么时分了,早该起来梳洗,稍稍弥补这出格的懈怠。

  但他反正就是没办法挣脱,任由对方抱了个满怀。

  “发什么呆呢?”

  他听长明在耳边问道。温热气息吹拂过来,令颈间一阵微微颤栗,放在以前可能不觉有什么,到了如今,那感触却不同往日。

  “不知道是几时了。”谢真道。

  他正要挑开一线帷幔看看,手又被握住了。长明说道:“反正不是早上。既然不是早上,不如再等到明天早上。”

  谢真:“这算是什么谬论?”

  长明:“那你说有没有道理。”

  谢真:“……有那么一点。”

  既然有那么一点道理,那也就足够了。屋中半明半暗,昼与夜的界限于此混淆,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辰,或者说是什么时辰都不要紧。

  从怀抱相贴中传来的暖意,让谢真莫名想要叹一口气。他感到长明的指尖扫过面颊,将一缕垂落的鬓发挽向耳后,随即一下一下,轻轻梳理着他压得有些凌乱的发梢。

  “又在想什么正经事了?”长明问。

  谢真才发觉自己把这口气给叹了出来。但他想的倒不是正经事。

  他道:“以往自诩见识广博,但有些事只靠道听途说,再难真正明白。譬如为情所困,是如何困?色令智昏,会有多昏?沉溺温柔乡,又是怎样难挣脱?……若是经历过一遭,评判起来也算有几分底气,否则冷眼旁观,却笑人看不穿,实在没道理。”

  “……”

  长明不禁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那你领悟了什么道理?”

  “悟性显然是不够。”谢真道,“又困,又昏,又不想起床。”

  长明:“只可说是一败涂地吧。”

  谢真:“不如你先起来?”

  “不起。”长明即刻答道。

  要是能这么一直待着,等到哪个不容再偷懒下去的传讯把他们叫起来,那倒也不错。谢真这么想着,又听长明道:“你说得也不错,像是我以前不知道,起床竟然是一件这么讨厌的事。”

  “你本来也挺喜欢赖床。”谢真指出。

  “那不一样。”

  长明道,“有点讨厌,和天底下最讨厌,还是大不相同。”

  谢真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把这幼稚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关键是,他自己心中也颇有一些赞同。长明又道:“人心不是很奇怪么?刚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不满足,如今一想到不能永远待在这里,就觉得一切都是无聊又麻烦。”

  谢真:“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长明:“是这个道理,只是不太想听。”

  “不过,”谢真道,“我也很想和你每时每刻都不分开——虽说没办法真的不分开,但这不分开的念头,多少算是没有分开吧?”

  长明这回没有答话,只是环过来的手臂又收紧了些,简直让人动弹不得。过了一会,谢真说:“不知道你眼下在想什么,不过最好别是修琴台的事情。”

  长明:“……没那回事。”

  “仿佛有那么一点心虚。”谢真说,“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我修琴台为什么要心虚?”长明反问。

  谢真:“……”

  “我想起当初还留了一副没有用上的红玉。”长明道,“正好可以再雕刻一套羽饰,那个色泽清淡一些,更与你相称。”

  “羽饰?”谢真想了起来,“说起来,雩祀上那一套,其实是你亲手做的吧?”

  “是。”

  长明顿了顿,“当初没有直说,是因为这在王庭有些特别的意义。”

  谢真:“历代先王会给王后打造羽饰,是不是?”

  “原来你知道了。”长明轻咳一声,“我告诉过他们不要乱讲……”

  “我是在静流部听说的。”谢真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据说,先王曾去濛山采过翠玉,因而留下了传言。”

  “是有这回事。”长明道,“我见过其中半副,就在母亲遗下的妆奁中,单论技艺精巧,我不及他。”

  谢真回想雩祀上那一套红玉羽饰,他已经找不出什么溢美之词来形容,很难想象若有手艺比那还要高上几分,到底会是什么样子。长明说道:“但年少时我看到它,只觉十分讽刺。那雕刻是多么风雅,精巧绝伦的壳子里,盛着的又是多么淡薄的情意,正好似那一对夫妻,只有面子上漂亮而已。所谓珍而重之的传统,如果都是这样虚伪,还不如不要。”

  谢真:“看来,你日后多少也是改变了念头。”

  “自然。”长明说,“与我不合的传统是陈旧迂腐,用得上的传统便值得大加发扬,有时从一些昏君逸话里,也能学到些东西。”

  谢真:“……”

  “不单是这个。”长明道,“还有不知多少事情要做……事到如今,我实在觉得以往的许多日子,都好像是平白虚度了一般。”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吃饼人的故事?”谢真问。

  “什么?”

  “说有人吃了十个饼,终于觉得饱了。”谢真道,“他就说,我前面的九个饼竟是白吃了,该只吃最后一个就好。”

  长明:“……”

  他不出声了,似乎在酝酿如何反击。这套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谢真早也习以为常,正等着他下一句怎么嘲讽回来,却不料颈边一热,被轻轻地咬住了耳垂。

  *

  “此地之外,又有何地?”

  窗扉甫启,屋外混着花香的晚风便游荡进来,搅散了灯火摇曳的暮色。雨早已停了,雾也散去,夏夜的气息一转润泽清朗,只是从垂下的花枝间望去,那月光俨然仍有几分飘渺迷蒙。

  陵空靠在窗边,刻着手里的一块阵法,若非紧盯着看,那刀刃就像一动不动,只偶尔才冷冷地映出一道寒光。

  他指尖上已沾了些淡红的玉屑,还有些掉在他衣袖上,他也不去管,专心致志地忙着。只是他即使如此专注,也留了一只耳朵,听院子里的友人说着他那些神神叨叨的怪话。

  剑修背对着这边,正在赏那一树天时已尽的繁花。他又道:“除了眼前所见这小小院子,那千万里的山川,我们又怎知此刻是否真实无虚呢?”

  陵空倒没说“你吃坏东西了吧”,而是顺着他的话头道:“若说你见过才算真的,那些你也曾见过。而下一句你大概要讲,在上次你见到,与下次你见到之间,不能说它们就一定还在那里。”

  “正是。”剑修说。

  “但那关我什么事?”陵空反问,“就算我不看的时候,它们都不在了——那就不在了呗。”

  “即使你下次再去看的时候,发现都不在了,也无所谓?”剑修的话里带着笑意。

  “你这是胡搅蛮缠。”

  陵空甩了甩阵图,又一缕碎屑被他抖在了袖子上,“我本来就相信那些东西总在该在的地方,怀疑它们不在的是你才对。你要来论一论它们为什么要不在,我又干嘛要去担心这个?”

  剑修道:“有些事物,并不像山川湖海那样恒久。凡人的城池国度,屋宇楼阁……就算是修行中人勤加维护的殿堂,都会随岁月磨蚀,之后再如何修补,也不是最初那一间。”

  “那倒是。”陵空说,“我一向觉得,该走的就让他走吧。”

  “如果一定要留下呢?”剑修问。

  “留下什么?”陵空似乎也不解起来,“你是说瑶山?想在你有生之年保住它,于你又不是什么问题,等你死了,还管他干什么?深泉林庭也会有消亡的一天,我从来不花心思去想他。”

  “不是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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