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鹤静坐在床头,没有动手。楚常欢对此习以为常,不露声色地夹了两片酱牛肉放入碗内,与清粥搅在一块儿喂给他。
止一宿未见,楚常欢已是容光焕发、精神奕奕,蜕去满身死气后,又变得明丽动人了。
毋庸置疑,是梁誉替他解了瘾。
两人昨日大抵是厮混得太久了,以至于他的眼尾处还残余了几丝被过度疼爱的媚意。
顾明鹤温温吞吞嚼着酱牛肉,瞬也不瞬地凝注着曾经的发妻。
遽然,垂泻在楚常欢肩头的乌发随他舀粥的动作而微微漾开,顾明鹤瞥见他颈侧有一道颇为瞩目的鲜红齿印,即使藏得极深,可还是不小心显露出来了。
本该柔润如暖玉的目光,在这一刻蓦然变得阴冷。
“贱人!”
顾明鹤怒火中烧,不禁脱口而出。
楚常欢满目错愕,惶惑地看向他:“什么?”
瞬息间,顾明鹤的神色已重归平静,解释道:“我没有说你。”
——梁誉那个贱人,简直是一条标记领地的狗!
顾明鹤气得胸口胀痛,连眼眶也不自禁泛红。
楚常欢瞥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把酱牛肉悉数夹入热粥里,慢条斯理地搅弄着,拌匀后,又一勺一勺喂给了他。
两人自幼相识,做了十来年的挚友,后来结为夫妻,更是亲密无间,不成想今时今日,已是相顾无言。
顾明鹤味同嚼蜡,食难下咽,不顾后背的伤痛豁然抬臂,抚上那道令人恨得牙痒痒的咬痕。
楚常欢惊诧起身,捂住脖子道:“你做什么?”
顾明鹤皱眉问道:“疼吗?”
楚常欢怔了一瞬,旋即摇头。
顾明鹤绷紧下颌线,强自挤出一抹笑意,却什么话也没说。
两日后,河西战火重燃。
萎靡不振的天都王大军因王廷补给的辎重而重振旗鼓,守住了卓啰城这座防线。
野利良祺用兵如神,能在粮草短缺的情况下与邺军斡旋数日,已非常人所能及,现如今有了支援,反守为攻不在话下。
此前进攻卓啰城时,前线每天捷报频传,可眼下,驻军府已有好些日子没收到来信了。
这日正午,楚常欢哄孩子入睡后,欲往市集走一遭,然而尚未来得及戴上帷帽,就见梁安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拱手道:“属下见过王妃。”语落,当即谈及正事,“有密信传来,言陛下已离开汴京,正赶赴兰州。”
楚常欢神色微变,愣怔片刻后方道:“陛下来兰州作甚?”
梁安道:“此前王爷命属下送了一封密函回京,交给了丞相寇洪,事关顾郎君平夏城一役的清白,陛下此行极有可能是为了这件事。”
密函?
梁誉此举,莫非是想替顾明鹤平冤昭雪?
可他俩互为仇敌,不睦已久,每每见面都恨不能咬死对方,梁誉为何要这么做?
楚常欢苦思难解,沉吟在了当下。
须臾,梁安又道:“王爷让属下转告王妃,陛下来兰州后,少不了与您碰面,您需再学学手语,勿要被识破了身份。”
楚常欢垂眸,良久方开口:“前线战况如何了?”
梁安踟蹰道:“属下……属下也不知道。”
见他犹犹豫豫,有所隐瞒,楚常欢识趣地没再追问,转而戴上帷帽,淡声道:“府里憋闷,我出去走走。”
梁安道:“属下陪您同往。”
楚常欢去市集走了一遭,买了些果脯及香料回府,思量着得闲时还能依照自己的喜好调配出几味香来,不至于太过乏味。
入了夜,沐浴毕,楚常欢百无聊赖地从书房取来一本泛黄的医书翻阅着,未几便觉困乏,遂将医书置于案上,吹熄油灯缓缓躺下。
眨眼已近五月,夜间温度清凉宜人,楚常欢偷懒没有解衣,连被褥也未拉上,就这般惫怠而又随意地侧卧着,渐渐阖了眼。
倏然,紧闭的房门被人无声推开。
迷糊间,楚常欢察觉到身后的床褥微微下陷了几寸,紧接着,一面坚实的胸膛贴上他的脊背,将他严严实实揽进怀里了。
炽热的气息盈在脖间,令他下意识申吟了一声。
此间乃梁王殿下的驻军府,能在半夜闯入北院寝室的,非梁王莫属。
楚常欢困得不愿睁眼,身子却舒舒服服地倚靠着男人,呢喃道:“王爷怎么又回来了?”
身后之人没有应声,绵-密的吻倾覆而来,很快就淹没了他的疑问。
“梁安说……”楚常欢感受着颈侧的潮热,不由放柔了语调,“梁安说,你命人往京中送了一封密函,可是要为明鹤平反?”
那人仍旧不语,布满薄茧的手已然掀了他的衣角(……)
楚常欢脑内浑浊不堪,嘴里还在问密函的事:“天都王此人颇为棘手,无疑是河西的一颗瘤子,你这么做,莫非是为了与明鹤联手对付天都王?”
在他说话的间隙,对方早已除尽了碍事的布料,(……)
“有明鹤帮你,或许能及早结束河西的战事,还兰州一片……呜……王爷——”
楚常欢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阵阵发黑,吐息亦十分艰难,宛如死去。
(……)
如此过了半晌,他在极致的爽利间忽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之处——
同心草的瘾尚未累积,梁誉无需连夜赶回来给他当解药,更何况前线战火未歇,身为主帅的梁王殿下岂可随意离去?杜怀仁既是监军,又怎会放任他目无法纪、胡作非为?
最要紧的是……梁誉之物虽狠,却微有些弯,而他目下所含,甚直,很明显非梁誉所有。
思及此,楚常欢猝然一震,脱口惊呼道:“明鹤!怎么是你?!”
顾明鹤拥着他,附耳道:“终于认出我了?”
微顿,又道,“欢欢,告诉我,你是如何辨认的。”
第83章
昔年在云生结海楼, 有一回顾明鹤吃醉了酒,脾气素来温和的小侯爷难得失态,对着一众伺候的侍者动了怒。
楚常欢无奈道:“你等退下, 备些热水送来即可。”而后拖着浑身酒气的顾小侯爷折进雅室内间, 将他挪上软塌。
未几,侍者送来热水,复又毕恭毕敬退了出去,楚常欢笨手笨脚地扒掉顾明鹤的衣物,欲替他擦净浑身酒渍,却在见到那庞然大物时愣了一瞬。
——大家俱是男子,偏偏顾明鹤天赋异禀,即便此刻沉睡着, 依旧狰狞可怖。
楚常欢难为情地移开目光,凝神专注手中的活计,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那东西仿佛苏醒一般, 竟从皮内抬起了头。
浑圆硕大的一颗,泛着粉光。
整条疲物,顷刻间变得笔直,其壮硕之程度, 非他一手所能擒也。
楚常欢眨了眨眼, 忙抬头看向顾明鹤, 惊诧地发现醉得不省人事的小侯爷正一瞬不瞬地凝注着自己,覆满酒气的眼眸, 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清醒。
他骇了一跳,慌忙起身,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你喝醉了, 不肯让旁人服侍,我只能……明鹤,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
话声未落,顾明鹤倏然阖眼,醉呼呼睡了过去。
那是楚常欢初次见到顾明鹤的器具,从没设想过,平日里看起来温和知礼的谦谦君子,居然生了这样一副狰狞之势,远非他能企及。
他想,倘若顾明鹤以后娶了妻,其妻定要吃上好一阵子的苦。
没成想,顾明鹤娶的妻子,竟会是他。
后来,他被关进了黄金笼,顾明鹤给他种下同心草,又喂了心头血,并强迫他圆了房。
曾令他畏惧的东西,就这样不遗余力地凿至内里。
又凶又狠,不容他抗拒。
然而时日一久,楚常欢已由初时的畏惧逐渐变得渴盼,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它深埋时的形廓。
直到他被梁誉掠去并占有后,才微妙地发现两人之间的区别。
两具器势,两种弧度,带来的爽利也迥然有异。
顾明鹤贴在他的耳畔,一面捣着,一面说道:“我方才一言不发,你却能区分出我和梁誉,莫非对我们的身体已了解到了如斯程度?”
楚常欢的面色忽青忽白,只顾着申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明鹤掰过他的脸,用力吻他的唇,隐忍数日的妒意在这一刻倾数爆发,足以令之疯魔。
“明鹤……明……”楚常欢语难成调,嘴角不住地淌涎水,“这是王爷的寝室,你不能、不能如此……”
顾明鹤双目赤红,冷声道:“难不成王妃做久了,你竟忘了这也是我住过的地方?我们也曾在这张床上鸾颠凤倒,他给你用的脂膏,还是我留下来的!”
说着,竟又大动,“你如今处处向着他,铁了心要与他做夫妻是吗?”
楚常欢舒畅得要命,偏偏心里窝着火,不禁在他肩上捶打了几拳:“你胡说什么!”
顾明鹤咬牙闷哼,身形微僵。
止这一声,便让楚常欢猛然想起,他的箭伤还未痊愈,强行行此道已是极限,方才打这两下,定然又加剧了疼痛,不由面露忧色:“明鹤,你的伤……”
顾明鹤恍若未觉,仍在吃醋:“欢欢,你当真要选他?”
楚常欢又气又恼,于是卯足力气荚了一下:“我不想听见这些话。”
“你不听,我却偏要说的。”顾明鹤差点被他荚摄,缓了缓,嘴里越发得了劲儿,“我不是梁誉,做不到以退为进!失去你已经要了我命,如今还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们琴瑟和鸣,恩爱胜过真夫妻,这教我怎么忍?!”
“我何时与他恩爱了?”楚常欢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坐了起来,摁住男人的肩,咬牙道,“顾明鹤,我说过,你和他一样,都是我的解药!仅此而已。”
顾明鹤后背猝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令他眼前蓦地一黑。
缓和须臾,他慢慢抬臂,熟练地找到楚常欢的腰眼,掼了下去:“可解药也分高低贵贱。他梁誉趁人之危,夺人爱妻,本该遭天谴、下地狱!”
楚常欢倒抽一口气,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你当初那般对我,与他有什么区别?”
“我是爱你的,和他当然不一样!”顾明鹤颈侧青筋虬突,连同手背的骨线也逐一显现。
他骤然坐直了身子,抱紧楚常欢道,“欢欢,我顾明鹤并非忍辱负重之人,从前既然抢了,现在也要争一争的。”
楚常欢被颠得死去活来,好半晌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顾明鹤,你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