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破旧的神龛。

　　天杀的运气，就知道是这样。

　　周舫东恶狠狠地看了眼邪神，直接拿了四支供养香插在了神龛前。

　　下一刻，他表情恍惚了一瞬，双眼逐渐被猩红覆盖，暴戾嗜血的杀意逐渐从他脸上浮现。

　　察觉到了可怕的气息，原本还在吭哧吭哧吞鬼的邪神吓得浑身一僵，嘴里的厉鬼跑了都没有反应。

　　它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那个、它原本以为是外神的东西。

　　在切换意识的瞬间，周舫东没有攻击邪神，他甚至看都没看别处，果决且没有丝毫犹豫的把手插进了自己脑袋里，用力搅了搅。

　　他像是从口袋里掏东西一样，把脑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一团豆腐脑质地的东西从他手心滑落，摔在了地上。

　　周舫东垂眸，看着地上这团东西。

　　“啊，不在脑子里……”

　　周舫东又用手剖开了自己的腹部，掰开肋骨，把内脏全都掏出来甩到了一边。

　　“也不在肚子里……”

　　断裂扭曲的肋骨如同被暴力撑开的栅栏，像推拉门般以最大的角度张开，袒露出下方干干净净的暗红色胸腔。没有心，没有肺，没有肠子，没有任何内脏，身体没有任何负担，像是排了毒一样轻松。

　　从周舫东身上掉落的碎肉脑浆脏腑等融化成了一滩滩血水，猩红之色不断从他脚下扩张，血河从地上浮现，染红了整个走廊地面。

　　无数表情麻木且温顺的恶鬼影子从血河中浮现，一部分托举着那个巨大的神龛，一部分抓住了走廊中的鬼怪。

　　被血水和恶鬼触碰到的鬼怪，全都变成了周舫东的模样，身上开始浮现出各种死法，在狂笑中融入血河之中。

　　周舫东像是被笑声吵到了，不悦地皱起眉。猩红的眸子抬起，也就在此时，他注意到了邪神的存在。

　　邪神虽然也置身在血河中，但它却没有变化，只是身体如石化般无法动弹了。

　　周舫东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怎么不笑？”

　　他一步步走近邪神，“我听人说过，越是痛苦的时候，就越要保持微笑。笑口常开，cheapman自然来……不对，是好彩自然来吧？不好意思，我的原装大脑被撕得太碎了，记忆有些混乱。”

　　“总之多笑笑比不笑好，最起码我看着开心。”

　　“但是，你有这么多张脸，为什么一张脸都不笑呢？”

　　“是不够痛吗？”

　　锋利的指骨穿破周舫东手指，他毫无预兆地直接把手插进了邪神的脸中，像是撕扯贴纸一样沿着边缘一点点撕扯着它那些零碎的脸。

　　“笑起来啊，凭什么只有我一人在这无边地狱里饱受折磨。”

　　在指骨的撕扯中，邪神的那些脸开始融化，最终化作了一个黑色漩涡。

　　位于它精神投影最深处的核心力量正在被搅动，在漩涡转动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周舫东猛地将手抽回。

　　他像是掏出自己脑子一样轻松地掏出了一大团粘稠漆黑，如同沼泽淤泥般不停冒着泡的物质。

　　厉鬼魂体顷刻间消散，只留下了这团淤泥。

　　那东西像是心脏一样在他掌心剧烈搏动，表面像是冒泡泡般凸起无数痛苦尖叫的细小面孔，又像是破裂的泡泡一样瞬间消逝。

　　这团东西散发出的足以令空间扭曲的污染气息，带着纯粹的恶意，普通人哪怕看上一眼就会失去理智。但在周舫东手中，它就好似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揉搓捏扁的橡皮泥。

　　高楼层的走廊中有很多连接虚空的坍塌裂缝，那邪神精神投影见无法从周舫东手中挣脱，在生死存亡之际，它直接召唤了本体触须。

　　数道巨大的黑色触须撕破距离周舫东最近的坍塌裂缝，那些尖端锋利的触须，如同最锋利的矛，以极快的速度贯穿了他的身体。

　　邪神预想中周舫东被撕碎的场景没有发生。

　　那贯穿周舫东身体的触须，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反而被周舫东残破的身体死死缠住了。

　　周舫东忽然笑了起来，沾满自己鲜血的嘴角缓慢地向上咧开——那笑容很纯粹，只有进食的欲望，像是饿了许久的老饕发现了一桌免费的美食。

　　他的身体如蜡像般融化，把邪神触须固定在原地，紧接着，另一个周舫东忽然从血河中走了出来，来到了裂缝另一边。

　　……血河中每个恶鬼好像都是周舫东，每只鬼好像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都可以成为他的新身体。

　　邪神本体触须比它精神投影的污染性还要高出许多，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令人理智崩毁的杂乱信息洪流。

　　但周舫东早已没有理智可以崩毁，他眼中只有食物。

　　他伸出手，顺着触须伸出来的地方，直接伸进了那坍塌裂缝之中，用力撕扯，就像是在撕扯一个表面油渍凝固的羊腿。

　　‘刺啦’一声巨响，一大块介于实质与虚无之间的、不断蠕动变化着的黑暗物质，被他从裂缝中拽了出来。

　　还被融化蜡像状态的身体死死攥着的邪神精神投影见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怎么可能？你怎么能触碰到我的本体？！”

　　“因为我心情低落的时候，就很喜欢吃东西。”周舫东一口口吃着邪神本体，含糊不清地说着，“唉，脑袋空空，肚子也空空……”

　　因为人类口腔有点塞不下，为了更方便吞噬，周舫东撕开了自己的脸颊，拽开了颞下颌骨，用那已经裂到耳根的嘴，把手中这团来自邪神本体的黑暗物质直接一口塞进了喉中。

　　在周舫东吞噬手中的那团漆黑物质之时，一个巨大的恶鬼头颅从血河中浮出，像是嗦粉一样，一根根吞噬那些锋利的触须。

　　那一小团邪神精神投影依旧被拿在蜡化身体手中，没有被吃掉，因为还需要通过它来找到本体，所以不论是那巨大的恶鬼还是周舫东都没有触碰。

　　周舫东继续从虚空缝隙中往外拽邪神本体。

　　他像一头在坟场中啃噬尸骸的鬣狗，疯狂地撕咬着溃烂的伤口，把那冰冷粘稠的血肉全都吞吃入腹。

　　在吞噬过程中，他的身体在不停崩解，但很快就会有另一个周舫东从血河中走出，继续吃自助餐。

　　在用餐过程中，随着周舫东从缝隙中拽出来的邪神本体越来越多，公寓上方也逐渐浮现出了占据天穹的巨大混沌虚影，几乎把猩红的天空变成了黑色。

　　能清晰看到那巨大的虚影在疯狂挣扎扭动，但依旧像是被强力胶牢牢抓着一样，从它身上逸散的黑雾在迅速融进下方公寓之中。

　　构成它本源的黑暗物质，正被那渺小的疯子，一口口地吞入那具破烂的躯壳之中。

　　邪神的力量在流逝，它的存在正在变得稀薄。

　　终于，当周舫东又一次撕扯下一大块蠕动的黑暗，将其塞入口中疯狂咀嚼时，天穹之上，虚空中，传来了一声前所未有的惊惧尖啸。

　　邪神彻底放弃了这个世界，甚至连精神投影都不要了，舍弃了半个身体，向虚空深处逃窜。

　　那庞大的溃烂不堪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墨汁气球，瞬间向内坍缩瓦解，化作无数道细碎的黑色流光，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这个恐怖的世界。

　　“这就逃了？不留下吃顿饭再走吗？”捞不到本体之后，周舫东就随手把黯淡无光的邪神精神投影也塞进了嘴中。

　　在进食的过程中，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

　　只见那些被打斗惊醒的，原本属于公寓15楼的无理智鬼怪们，全都瑟瑟发抖地缩在天花板上，努力保持安静并远离地上的血河。

　　“你们为什么不逃？是看不起我吗？”

　　周舫东挥了挥手，血河如臂驱使，掀起了巨大的波涛，将大半厉鬼都卷入血河之中。

　　其他厉鬼见状，如同刚从噩梦惊醒般，连忙四散奔逃。

　　看到这种场景，周舫东似乎更生气了

　　“你们为什么看到我就逃？是看不起我吗？”

　　血河飞速上涨，几乎淹没了整个走廊。

　　那些被血河吞噬的厉鬼就像是被强行按进了浓硫酸里一样，身体正在飞速消融，它们不断在血河中挣扎着，发出尖利惨嚎。

　　“痛苦吗？难过吗？……疼吗？”

　　周舫东擦了擦嘴角，随手拉过一只厉鬼，当椅子坐在了上面。

　　“真乖，真乖……”他像是扶着椅子把手一样，摸了摸它的脑袋。

　　他翘着腿，看着眼前如炼狱般的景象，忽然笑出声。

　　“把我承受过的所有痛苦都经历一遍，和我融为一体，才知道什么是无边地狱……与我一起永远在这无止境的痛楚中沉沦吧。”

　　但笑着笑着，他突然又开始崩溃起来。

　　周舫东站起身继续将自己这个完整的身体剖开，把这具新身体的内脏和脑子都掏了出来。

　　这状态，完全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你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

　　“我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吗？这个世界真的有变好吗？这个世界真的还有救吗？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束这场游戏？”

　　“现在又不说话了是吧，每次我变成这样的时候你都不会说话，哪怕安慰我一下……当然，我并不是想借此找到系统。”

　　“我们可是合作伙伴啊，系统是我们一起做出来的东西，我只是想掏出来怀念一下，不会销毁的。”

　　说完后，周舫东忽然直挺挺倒下，像一具浮尸一样飘在血河上，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叹息，“唉……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呢？”

　　他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人甚至无法共情自己。真是纯脑残，都不看技能说明的吗，精神条这么长了还敢用【半身神龛】，我受不了了。”

　　话音落下，周舫东直接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与此同时，被无数鬼手托举着的神龛前，才燃烧到一半的供养香忽然齐齐折断。

　　神龛缓缓消失，血河消失，巨大的恶鬼头颅也跟着消失。

　　留在地上的那些长着周舫东脸的尸体被传送回了地下室。

　　与此同时，一个崭新且完整的周舫东出现在了神龛消失的地方。

　　那双空洞的眼睛逐渐恢复神采。

　　而在这过程中，15楼仅存的，侥幸逃过一劫的几只鬼怪们呆傻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逃，浑身颤抖，满脸恐惧的看着周舫东。

　　意识回归的那一刻，周舫东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

　　他感觉自己的头要炸了。

　　太疼了。

　　如果说第一次使用神龛是昏昏沉沉的喝了假酒的感觉，这第二次就是有人用大锤往他头上抡了八十块钱的。

　　从颅骨到颅内全都很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贯穿了太阳穴，并且在他大脑里搅来搅去。

　　周舫东忍着头疼，看了眼属性面板。

　　精神条是满的，有一个失智debuff。

　　“系统邪神解决了吗？”

　　【被吃掉了】

　　【侵蚀权柄进度100%，身体修复进度85%】

　　【世界防护增强，丽湾公寓防护增强，完全隔绝邪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