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那些如鬼屋般的古风民居, 也不说街道上那些提着灯笼缓慢移动的可怕纸人, 最令人绝望的是, 在这个小镇中,她无法控制自己身体。
她们四个如提线木偶般被人操控着走到了戏台观众席上,然后就好似被鬼压床了一样, 坐在椅子上完全无法移动,连动根手指头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六个秃子在戏台上做着滑稽的举动。
其实最开始台上那六个秃头男人和她们一样是坐在观众席上的,但是在一声锣响后, 这六人就身形僵硬地一步一步走上了戏台。
他们走上戏台之后,戏台两侧扎起的白色幕布忽然垂落。
当幕布再次自动扎起,在看清站在台上之人的模样后, 虽然对眼下的诡异情况很害怕,但朱笛还是差点笑出声来。
太滑稽了,台上那六个秃头男人穿上了戏服,但那些戏服明显都十分不合身,看上去完全就是硬套进去的。
这几个秃头男人都是那种比较高壮的身材,戏服穿在他们身上,他们的身体被勒出来了一圈圈游泳圈,像极了米其林轮胎的那个白色吉祥物。
不过虽然不合身,但因为戏剧服饰特征鲜明,再加上秃头男人脸上化出来的妆容也很有特点,即使是朱笛这个对戏剧不怎么熟悉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来他们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其中四人的打扮分别对应着老年女性,年轻女性,会武术的年轻男人,还有一个脸中间涂了一大块白颜料,妆容看起来很滑稽,像是小丑一样的人。
剩下的两人有一个人穿着武将的戏服,但他脸上却没有化妆。
另一个人身上穿的却不是戏服,而是一个灰色长褂,像是那种民国账房先生的打扮,好像并不准备唱戏,看起来倒更像是戏班子的工作人员。
当幕布再次拉开的时候,台上穿着戏服的这六人就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他们获得自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台下跑去。
结果跑的最快的那个账房先生打扮的秃子,一只脚刚迈下台阶,一道无形刀刃就瞬间斩断了他那条腿。
鲜血飞溅,染红了木质台阶。
跑在他身后的两个女装秃子见状连忙拉住了他的双手,制止了他继续往前冲的架势,把他拖回了戏台上。
虽说及时拖回来,但因为没有工具可以止血,那账房先生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死亡了,在戏台上留下了一大滩血迹。
剩下的五人沉默了片刻,把这人的尸体移到了角落,然后开始在戏台上忙碌了起来。
因为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音,朱笛只能从他们的表情看出这五个人特别焦急,好像自从那账房先生死后,就有个催命的倒计时悬在他们头顶。
最终他们从戏台一处翘起来的地板下找到了一个大箱子,几人齐心协力将它拖出来,放在了戏台上。
五个秃子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猜拳。
最后是那个脸上没有化妆的武将秃子输了,被推到了箱子前。
他看着箱子,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箱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趴在了戏台上,在地上打了个滚。
想象中的暗器或者鬼怪并没有出现,箱子打开后没有任何异样,能看到里面有很多勾脸的油彩和其他杂物,箱盖上还贴着一面镜子——这好像只是个普通的便携梳妆台。
另一个脸上化了妆的武生秃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脸上没化妆的武将秃子的脸。
武将打扮的秃头男人心领神会,走到箱子前,从里面拿起了油彩,对着镜子刚要往脸上涂,忽然嘎嘣一下当场暴毙了。
朱笛看着撞在戏台上的那个光头,虽说当场血花四溅,但是他那直挺挺如倒栽葱般一头扎进戏台的造型太过搞笑,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笑出声。
感觉就像是有只无形的大手拽着他的脚把他拎了起来,然后头朝下脚朝上的把他戳进了戏台里。
太荒诞了,这都是什么啊。
刚想到这里,朱笛忽然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从自己身旁传来:
“因为他扮演的是关公。饰演关公之前,需要净手焚香,对镜三拜,然后才能上妆,否则是对关公的不敬。”
虽然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冰冷得有些吓人,但那婉转的音色完全掩盖了这不足为道的缺点。
朱笛忽然能理解自己喜欢听广播剧的闺蜜天天挂在嘴边的‘耳朵怀孕了’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头不能转动,她努力挪动眼球,试图用余光看清那个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只能隐约看到那好像是个身穿白色戏服的戏子,看不清他的脸,但给人的感觉像是个美人。
眼睛有点累,朱笛最终还是放弃了,将视线重新放在了戏台上。
台上那荒诞的剧目还在上演,在死了两个人之后,剩下的四人明显都束手束脚了起来。
那个箱子里除了油彩之外,还有火把,两个巴掌大的纸包,和好几捆香。
沉默了片刻,那四个秃子又开始猜拳,这次是那个穿着年轻女性戏服的秃子输了。
他好像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箱子前,犹豫了片刻,最后把手哆哆嗦嗦地伸向了其中一个纸包。
幸运的是,在拿到纸包之后,他没有出事。
那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打开了纸包,纸包里面装的只是普通的大米。
见这年轻女性打扮的秃子没有出事之后,那个老年女性装扮的人想到了什么,也和他一样拿了那个纸包。
果然,他们两个都没有出事。
就在这时,朱笛听到身边的那个白衣戏子又开始说话了。
“旦角不能拈香,他们两个算是选对了。”
到了现在,朱笛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没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反正就是梦嘛,旁边还有人帮忙解说,那就把这个当成一个滑稽的默剧吧,估计等戏剧结束后,这个奇怪的梦就会结束了。
接下来那个武生打扮的秃子选了火把,涂白脸的丑角选择了香。
他们也都没有出事。
但是坐在朱笛旁边的那个白衣戏子却低低笑出了声,这次他的语气没有像先前那么冰冷,反而自带一种缱绻的意味,仿佛换了个人说话一样,声音愈发动听:
“但是就算选对了也没用呀,开台破煞没有成功,这戏演不起来的,他们也注定要死……一会啊,奴家的身体就可以上台了~”
不久前周舫东在确定制定完副本规则之后,他就直接坐在台下和那四个年轻人一起看戏了。
不过刚看了个开头,他觉得穆月婵应该会想看伤害过自己的邪教组织成员的下场。
因此在跟系统确认了一下自己在使用替身功能时,即使鬼租户意识苏醒也无法抢夺身体控制权,并且两人意识不会共通之后,周舫东就让系统唤醒了穆月婵。
而穆月婵口中的‘开台破煞’就是周舫东给这些邪教徒设置的第一个关卡。
新戏台首演的时候,需要开台破煞,以免戏班子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开台破煞需要由关公或武生举着火把绕台,旦角在戏台上撒盐米,最后再由戏班主焚香拜四方。
而这台上这六个人,‘戏班主’已经断了腿,失血过多而死。
‘关公’勾脸前没有净手焚香,也已死亡。
剩下的就算武生代替关公举着火把绕台一圈,但最后没有戏班主拜四方,这开台破煞依旧不算成功。
而且就算成功开台破煞了,接下来的鬼戏他们也演不出来。
因为身体无法移动,坐在观众席上的朱笛四人都没有发现,他们身后的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
那些人影手中提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白纸灯笼,脸上画着一模一样的僵硬的五官,原本为了喜庆而涂的圆形红色腮红,在幽蓝烛火的映衬下,倒显得格外阴森诡异——这些台下的观众,全都是纸人。
人鬼分界,阴戏阴看。
如果鬼戏开演之前,戏台上的人如果没有在戏台两边绑上倒头香,那他们就完了……这些纸人会登台帮他们演,然后把他们做成纸人扔到观众席上。
不过台上这四人也等不到鬼戏开演了。
开台破煞没完成,无法抵挡邪祟入侵,周舫东可以直接用穆月婵的身体走上戏台,把这几个秃子都解决了。
虽说在侵蚀副本后可以自己制定规则,但还是需要留出一些生路的,不能制作出必死的规则。
周舫东已经给这六个邪教徒留了很多生路提醒了,只可惜他们六个人没一个了解戏台相关的禁忌,不知道什么是‘点香敬鬼神’。
台上的荒诞喜剧还在上演。
在看到那涂白脸的人点上香之后,朱笛忽然听到自己身旁的白衣戏子哼唱起了一段戏词:
“一缕香魂似火煎……只剩得萤火照尸骸一点磷焰……”
那位白衣戏子好像心情特别好,边唱边站起了身。
朱笛只感觉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在意识消散之前,她看到了那个身段婀娜的白衣戏子一步步走上了戏台,来到了台上那些秃头尸体面前。
耳畔中,戏子口中哼唱的戏词也越来越清晰:
“裴郎啊~我为你担惊受怕心胆碎,我为你受尽凄凉抱恨眠……你可知我青冢黄昏磷火闪?你可知我泣血杜鹃啼破天?”
好像是个女鬼唱给负心人的戏,但是听起来却一点不凄厉,明明是充斥控诉情绪满含怨怼之情的唱词,但在那白衣戏子的演绎下竟还有种大仇得报的开心……
真是好奇怪的梦。
朱笛彻底失去了意识。
台下四个活人全都在一瞬间消失,台上已被大片翻涌的血雾笼罩。
那四个秃子脸色全都变了。
如果说一开始被困在台上还只是惊恐害怕,现在就只剩下满满的绝望了。
他们可太知道怨气达到这种程度的鬼有多么恐怖了。
完全不需要周舫东动手,置身于这等怨气之下,戏台上的四个邪教徒全都开始皮肉溃烂,像是在身上浇了一盆烧开了的热水,又像是置身于火焰中的蜡像,这四人在浓重的血色怨气中,哀嚎着化作了一滩血水。
看完这场由六个邪教徒倾情演绎的荒诞喜剧之后,穆月婵特别开心,嘴中一直哼唱着周舫东听不太懂的戏词。
“谢谢房东先生,今晚这场戏奴家很喜欢~您有心了。”
【检测到鬼租户穆月婵好感度上升,当前好感度90】
【恭喜宿主,首次侵蚀副本成功!】
【侵蚀副本奖励:可提升租户心情值的公寓周边设施[阴阳小镇],1000鬼币,[丽湾公寓活动室钥匙]】
确认那些邪教徒全都死绝了之后,周舫东回到了丽湾公寓中,解除了替身功能。
他坐在自己房间里,打开了公寓周边美化功能。
然后他发现,在可提升租户心情值那一条后面,[阴阳小镇]处于无法解锁的状态。
“系统,我怎么无法把这个阴阳小镇划到公寓周边设施里?”
【宿主没有委派鬼租户,阴阳小镇目前还不符合解锁条件】
【委派的鬼租户需要与周边设施的关联度达到60%以上,目前检测到鬼租户[民国花旦·穆月婵]符合条件,宿主可委派他前往小镇上班】
周舫东微微皱起眉。
穆月婵他可不敢随便放出去……
“如果一直不将阴阳小镇划到公寓周边设施之中,它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