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攸打开门时,沈砚就扑过去,要去找他手里的塑料袋。
但事实上,今天的徐攸手里什么都没有带。他故作失望地嚷嚷了一声:“什么?你今天什么都没有给我带?你要饿死我吗?”抬起眼来,去看徐攸。发现此时他的脸上,确实已经没有那种喜悦高兴的笑容了。
他的面容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翳,看得出来,他努力向沈砚表露柔和,但是太过年轻的他,还不像傅靳年那样可以假装得完美无缺,即便脸上带着笑容,依旧看起来这样苍白无力。
听到沈砚的抱怨,他像是骤然回神一样,说了一句:“对不起,砚砚,我忘记了。我可以给你做,冰箱里还有食材。”
他显得有些倦怠沮丧的身躯从门缝里挤进来,随后随手将门关起来,还用钥匙进行了只有钥匙才能够打开的反锁。
那枚钥匙被徐攸紧紧地攥在手中,几乎硌得他掌心发疼。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但是沈砚早就看穿了他的内心,也看见那一枚被他藏起来的钥匙。
于是沈砚就知道,因为今天的发现,徐攸更加警惕了,似乎要将他彻底关在一个空间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徐攸擦着他的肩膀走进去,在这时,沈砚的脸上悄然出现一抹张扬的笑,但在转身过去时,这笑容又消失,他继续用平日里的那种语气说:“明明昨天答应了给我买的,为什么今天你来做。我并不喜欢你做的。”
“以后我会努力精进我的厨艺的,砚砚。对不起。”他转身这样和沈砚说话,还伸手抚摸了沈砚的头发。他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沈砚冷着声音说了一句:“随你。”然后就坐到沙发上去了。他故意大声说了一句:“我都要饿死啦!”
其实他今天吃了很多小零食,并不是特别饿。如果徐攸今天经常在看监控,就会发现这句话的不对劲,但徐攸只是连忙将手里的公文包放下,“我现在就去做。稍微等一下,如果实在很饿的话,就先煮一碗面怎么样?”
沈砚没回答他。他正去翻找徐攸的公文包——这是沈砚平时都会做的举动:去翻一翻他的包里是不是真的没有其他东西了,也去找一找他有没有什么新线索,还会无聊地拿起包里的手铐玩。
这个举动看起来依旧和平常无异,甚至在徐攸的眼里更像是饿得不高兴了,故意在弄乱他的包的“邪恶”小猫。
原本横亘在徐攸心里的沉郁,陡然地消散了很多,经受了同事的冷嘲热讽和不断的自我怀疑后,他总算在这张苍白的脸上真心实意地露出一丝笑容来。
果然,只要沈砚在,其他事情都可以不那么在意了。
他轻声说:“今天真的什么都没带,真对不起,我先去给你煮面。”他说着,已经急匆匆往厨房去了。
沈砚拿出徐攸包里的手铐。像平时那样随意拿在手上玩。金属碰撞的声音叮当响,徐攸待在厨房里没有任何警惕。
沈砚走向厨房,倚靠在门框上。看见里面的徐攸甚至都没有换鞋和脱下外套,就戴上了围裙,给他煮面。
他黑色外套上有些洇湿了,头发上也带着水汽。显然外面下了一点小雨,将他淋湿了些许。他整个人待在厨房当中,热水的水汽氤氲了半个身体,显得极为柔和、贤惠。
沈砚凝望着他的背影,手铐被打开,又被合拢的声音异常清晰,含混在沸水咕噜咕噜的声音中被听得清楚。徐攸转身过来,他笑着说:“很快就好了,外面开始下雨,会比较冷。如果站在那里感觉到冷,可以到沙发上等着我。”
沈砚没有回答。依旧玩着手铐不理他。
徐攸早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性格。在判断他不是因为生气而不理人之后,会觉得这种随心所欲的不理人更像小猫那样可爱。更何况今天他确实因为心绪纷乱,没有给沈砚都带吃的让他生气了,那么他不想理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徐攸只是笑了笑,又转身给沈砚下挂面。
他开始备一些小菜,砧板发出笃笃的声响。白色的水雾攀爬上冰冷的窗户玻璃,外面雨水留下的痕迹被模糊。
沈砚走上前去,站在徐攸的身后,徐攸开始煮汤,香味扑面而来,他一边做着一边说:“很快好了,不要着急。是不是太饿了?柜子里还有零食,你可以先吃着垫垫肚子。”
他完全知道沈砚就在他身后,但是依旧对他没有任何警戒。也就是在这时,沈砚握住徐攸的手腕,徐攸转头过来,脸上的带着柔和的笑意。
他说:“怎么了?一直都不说话,因为真的很饿吗?对不起,不要生气了——”他说着,要低下头来,在沈砚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结果沈砚却已经抓住徐攸的手,将手铐铐在他的手腕上了。
这个时候,徐攸还是在认为:“这个时候铐起来不好煮面,等会儿再玩好不好?”
沈砚带他走了两步,他也没有任何抗拒,直到沈砚将他铐在了这架子上,用这种冷漠至极的表情看着他,还将他身上的那一串钥匙拿了出来后,徐攸才明白过来沈砚的意思。
他静静地看着沈砚。过了一会儿,这更为苍白的脸上只是先出现了一抹笑容,他说:“砚砚,还是把我铐在水龙头上吧,面还没煮好,你要饿坏了。”
第49章 跟踪狂49
沈砚没想到徐攸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微微眯起眼睛来看着眼前的徐攸。
他被完全地铐在这里了,这一双暗沉忧伤的眼睛紧紧凝望着沈砚,面色极为苍白。大约想说什么话,也被复杂情绪的冲击致使的凝滞在咽喉当中了。
听到沸水声咕噜咕噜的声响,沈砚上前去,将火关了。他注意到徐攸一直在看着他,他走到哪里去,徐攸的目光就移动到哪里。他重新回到徐攸的跟前,又在徐攸的身上找到他的手机。点开手机,将锁屏直接凑到徐攸的跟前去。
徐攸似乎知道沈砚想要他干什么,乖顺地伸出手来,将拇指按上去,于是手机就解锁了。
沈砚还以为忽然这样背刺他,他会反应剧烈,没想到他还挺乖的。乖得不可思议。于是他笑了起来,一双眼睛里带着狡黠可爱的笑意,他伸出手来,捧着徐攸的脸,骤然在徐攸的唇瓣上吻了一下,他心情很好地说了一句:“嗯。真乖。”
在这个瞬间,徐攸的眼眸深处跳跃了一抹光色,将这深黑的眸色点亮些许。他垂下眼眸来,看着沈砚对着他的手机一点点操作。
其实也没干什么,沈砚就是打开徐攸的手机里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监控录像。翻找了一会儿,沈砚发现他们在做的时间里,那些录像都被清除了。
沈砚拿起手机来,用手机冰凉的边框轻轻敲了敲徐攸的颧骨,他问道:“我们做的监控录像呢?”
徐攸说:“删了。”
“删了?”沈砚稍微皱起眉来,唇角勾勒出冷笑的弧度,“你该不会是偷偷备份起来自己观看吧。”
徐攸摇了摇头,他说:“一旦我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就会查找我的手机信息。他们会通过技术找回那些东西,我不希望你我之间那样的事情被他们看见。”
听到他这么说,沈砚的心情又好起来,脸上的冷笑很快转换成了高兴的笑容。他轻轻揉了揉徐攸的耳朵,没有再说这件事。
果然徐攸还是没有傅靳年那家伙变态,那个变态如果能够留有这样的影像的话,说不定会天天观摩回忆。只是沈砚对摄像头敏感,如果那家伙偷偷拍他,他肯定会知道的,所以没有给他拥有这样的机会。
沈砚将手机重新塞回徐攸的兜里。
他走出厨房,打算去找自己的手机,但又担心徐攸那家伙会在他的手机里装定位,他就放弃这个想法,只是回到卧室里拿了一件徐攸的外套,防止等会儿出门的时候冷。现在下雨,为了方便出门也去找了雨衣。
徐攸在厨房里面铐着,完全无法看见沈砚在做什么。但是听着那外面的响动,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窗户外面传来风雨声,毫不留情撞着他的耳膜,让他的脑袋出现不间断的翁鸣。一种强烈的情绪再次冲击过来,他死死凝望着厨房门口的位置,手腕在无意识挣扎,要将这冰冷坚固的手铐挣脱。
即便这手铐开始嵌入他的皮肉,勒出诡异、刺目的红痕,他恍若未觉。挣得手铐和铁架发出哐哐的声响,这声响夹在风雨中,听不清晰,沈砚的再一次走过来时,这声音骤然停止了。
“你要走了吗?”
沈砚听到徐攸这一声话语,显得如此虚弱无力,再去看他,他的眼睛已经泛红,不知道是被悲伤还是被什么情绪迫使得如此。
“对,我要走了。”沈砚说。他冷静地站在这里,只是站在厨房门口,并没有靠近徐攸。这里面还飘荡着浓汤的香味,氤氲着潮湿温暖的水汽。昭示着这里前几分钟,明明还是那么温馨美好。可是现在居然这么快就出现这种局面。
“我以为……”徐攸就用一种喃喃自语的声音说。
但是沈砚听清了,然后他就接着他的话说了一句:“你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吗?”
徐攸不再说话。
“难道亲吻你、拥抱你和你做/爱,就是喜欢你吗?”说完这句,他看到徐攸的眼睛好像在哭,即便他没有流下眼泪,但沈砚还是觉得他在哭。
想到这些天他确实对他很好的,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无情,于是他又加了一句:“好吧,我能这样对待你,确实有点小喜欢你的。但也仅仅是小喜欢。只是现在我的时机到了,你有点阻碍我的事情。”
挣动镣铐的声音又出现了,沈砚听到这声音去看他的手,注意到他的手腕已经被磨得出现血痕。他又说了一句:“徐攸。不要太执着我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再见——”停顿了一下,他又重新说道:“如果不再见就好了,这样或许我还能够多放肆几天。我要去找我的同伴去了,我们的第四位死者,将会在不久之后与你见面。”
【反派值+10。】
他说完这句话后,立即转身离开。
他听到锁链与铁架碰撞的声音更加清晰,甚至开始极为刺耳。也听到在风雨声与锁链声之中,属于徐攸的声音,几乎从咽喉深处挤压出来,他在喊他:“砚砚——砚砚——别走,求你了——求你了,别走——只有在我这里,你才是最安全的,只有在我这里——他们才不会抓到你——砚砚,求求你——”
他的声音被彻底隔绝在门扉之后,沈砚将雨衣的衣领拉得更高,将自己的半张脸藏在衣领当中。兜帽的影子覆盖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采。
他冒着这风雨,直接闯了进去。他拿走了徐攸的车钥匙,要先在这下面找到他的车。视线有些昏黑,雨声嘈杂,他的目光快速逡巡着。
此时他听到踏水的声音,混在这风雨当中有些模糊不清,但沈砚已经听见了,他猛然转头过去,此时却已经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他被徐攸箍在了怀里。
徐攸紧紧抱着他,力气很大,几乎让沈砚呼吸不过来。雨水顺着徐攸的脸颊下滑,淋湿的头发黏腻在他的额头上,展露出他这张狼狈、苍白的脸。
“砚砚,我抓到你了。我抓到你了——”他几乎用一种兴奋的语气说话。
沈砚在这潮冷当中嗅闻到极为刺鼻的血腥味,他垂眸一看,徐攸的那只手腕已经血肉模糊。他心里一骇。
而眼前的徐攸像是不知道疼痛似的,只是抱着他,脸上出现这种高兴、欣喜的笑容,他一遍遍说:“抓到你了,砚砚。”
他看起来像是疯了——沈砚抬起自己的手,打算推开他的时候,徐攸的身体猛然一僵。
沈砚察觉到什么温热的液体开始浸透自己的衣服。徐攸也立即将他推出怀抱,防止那利器穿透自己的身体伤害到沈砚。
于是沈砚低头就看见徐攸的腰间一片血色。
沈砚惊诧地往后看去,看见原来在徐攸身后还有一个人——他穿着黑色的雨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身形几乎与徐攸一致,以至于一开始沈砚没有发现徐攸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他慢慢地看过去,看见一张熟悉而又冷厉的脸。
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这个人抓住沈砚的手腕,对沈砚说:“沈砚,快走。”他被这股力道拖拽着走,却忍不住回头去看徐攸。
他已经躺在地上了,血水从躯体里流淌出来,被雨水冲刷成粉色。他此时已经惨白得几乎发青的面容在黑夜显露,那一双空洞茫然的眼睛凝望着沈砚离去的方向。
“他要死了……”沈砚喃喃自语地说这句话。
他知道这是原著剧情里的情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前发生在这个时候,但他还是很担心徐攸会死在这个雨夜。
他努力挣了挣,要从这一双冰冷而又强劲的大手里挣脱出自己的手腕。对方很决绝,似乎不再管徐攸的安危,拉着沈砚冲向雨幕,沈砚努力停下自己的脚步,狠狠攥住对方,在这大雨中厉声说了一句:“他会死的,谢宸!”
在沈砚面前的这个人转身过来。
他的整张面容被淋湿,面色呈现一种极为冰冷的厉色,锋锐的眉眼没有半分柔和可言。他凝望着沈砚,他说:“他活该。”潇潇雨声无法遮掩他这带着怨恨与不甘的声音,他再一次对沈砚说:“他活该。”
沈砚说:“他不能死。”
不仅是因为一旦徐攸死去,他的所有反派值全部就会清零。还因为他沈砚虽然一向不是什么完美、温善的人,但从来不会恶意去做伤天害理、谋财害命之举。
谢宸的两只手扣在沈砚的肩膀上,他以这种强硬的力道扣住沈砚的身体不让他动弹,不让他转身回去。
他说:“被他囚禁了这几天,你爱上他了吗?为什么你要站在他那边说话。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说着冠冕堂皇话语、虚伪至极、自私自利的人,他就是活该,他不配成为警察,也不配得到你。沈砚,那都是他徐攸自己活该的!”
他几近用一种失控的神情与沈砚说话,神态如此阴鸷、怨愤,一双眼睛里都是仇恨之色。沈砚凝望着他,在他这几乎快要扭曲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谢宸面上的表情忽然凝滞,呆呆地看着沈砚。
沈砚的面容也被淋湿了,这张美丽的面容呈现一种极致的清凛、漠然。他冷着声音说了一句:“现在冷静了吗?疯狗。”
第50章 跟踪狂50
“能和我们描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吗?”
听闻这样的话语,并没有让他的脸上有任何的表情变动。甚至他还缓慢地转动了自己的眼珠,凝望着那依旧被阴云笼罩的天际。
他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脸色极为苍白、神色极为倦怠,从醒来之后就一直保持一个动作躺着、坐着,面上的表情也一直都没有变化,无论别人与他说什么,他都像是没有回神过来的样子,不做任何回答。
这样的行为甚至让警官们认为徐攸的脑子也受到了伤害,但经过检查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极大的伤害。
现在是徐攸醒来的第二天,他现在还是这种状态,面对同事的话语,他依旧没有任何表述。然后这个站在他面前的警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收起手中的东西,然后再一次离开这一间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