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恒毅过了那么多年的潇洒日子,怎么受得了这个气。
“我?放过你?”牧晋修挑了挑眉:“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不是他自己不带脑子地闹到人家眼皮底子下惹人恨了吗?
牧晋修淡淡地评价:“你活该。”
他换了个站姿,伸了个懒腰。
就这么一个举动,牧恒毅背上发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脑勺上的伤痕似乎也在隐隐作痛。
虽然已经过去好些年了,但他心底深处对牧晋修仍然留有一种恐惧。
之前牧肃威和第二任妻子离婚,很快再娶,新妻子也怀孕了。牧恒毅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家庭上的转变,脾气越发恶劣。
那时牧肃威也许是因为和新妻子孕育新生命,忽然想起来他还有牧晋修这么一个儿子,那段时间联系过他几次。
虽然牧晋修反应很平淡,没怎么搭理。但被牧恒毅知道后,生怕牧晋修心里对牧家的家产有什么想法,特地跑来冷嘲热讽一番,叫他不要痴心妄想。
有些用词过了头,实在不堪入耳,牧晋修没惯着他,随便找了个顺手的东西,给人开了瓢。
温热的液体从头上流下来,牧恒毅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完全吓傻了,这才把嘴闭上了。
当时的牧晋修把手上的东西一扔,面色依旧很平静,弯着腰看他:“陈玟梅是我妈。下次敢再说什么难听话,我照样动手。”
那天牧恒毅被送进医院,牧晋修看都没去看一眼。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只不过牧肃威新婚,觉得两个儿子闹事又见了血,有些晦气,让他们自己解决。牧恒毅原本想以牙还牙,回家后和母亲一商量,要牧晋修放弃牧家全部的继承权,包括公司股份和不动产等等。
牧晋修对这些东西根本无所谓,承诺书签了就签了。倒是田皓愤愤不平很久,说要不是那时他不在国内,不然换做是他,有的是办法让牧恒毅吃了亏又闭嘴。
……
此刻牧晋修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忽然笑了:“蠢货。”
牧恒毅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一张脸青了又白。
牧肃威紧紧皱着眉头。他知道兄弟两人有过过节,之前对这个大儿子确实感情不深,难免有失偏颇。如今境地不同,要想从中调和也无从下手。
眼下跟着劝:“晋修,这件事确实是你弟弟头脑一热做错了。但是和水家合作的项目,那边不点头,公司的资金眼下一直在亏损,家里很难办的。你就去和水总解释一下……”
然而牧晋修却懒得再和他们讲一句,看了眼时间:“我现在要回去了,如果晚了惹得玉岫不高兴,会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承担吧。”
“还有,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否则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牧肃威一噎。
于是俩人又不得不停下动作,眼睁睁目送他离开。
狐假虎威一番,离开他们的视线后,牧晋修给水玉岫发消息:哥,晚上给你带奶茶。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Mu]:(小狗蹭蹭jpg.)
水玉岫还没回消息,牧晋修便先打车去了医院。
田皓给的资料上,目前还未出院的人两只手数得过来。不过在这些人当中,有些回去了户籍地,不在本地,所以得再次做出筛选。
他今天打算来碰碰运气。
牧晋修坐电梯上了楼,正在走廊里找病房号,忽然听到阳台处传来的争执声。
他闻声看去,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男人在吵架,动静不大,那个男人很快一脸不耐烦地转身走了。
牧晋修看清那个女人的脸,立刻和照片对上了。
这人叫钱俪,之前是水家的家佣,负责平日里的卫生清扫整理,在水家工作了半年。
那个男人离开后,牧晋修慢慢走上前,坐在了钱俪旁边的长椅上,轻声问:“您没事吧?”
钱俪回过神,叹着气摇摇头:“年纪大了,孩子都不愿意听话。”
牧晋修扬了扬嘴角:“身在福中不知福,年轻人都这样,有些人想听家长唠叨还听不到呢。”
钱俪笑了,这回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小伙子,你这么大高个的,也是来看病吗?”
牧晋修说:“长辈骨折住院,我来看望,刚准备走。没事,我不急,陪您坐坐。”
于是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天。牧晋修谈话节奏把握得很好,很快,他们就聊到了钱俪住院的原因上。
“其实我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钱俪犹豫片刻,还是告诉他了:“前段时间,我在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一些怪事。”
最开始大家都没有当一回事,但怪事越来越多。有时候是祠堂周围的东西会莫名其妙少一点,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有时候是空房间里忽然传来些许动静,大着胆子打开灯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不过最终让钱俪决定离开的,是某天她整理完祠堂旁边屋子的物品。当时没有异样,晚上入睡后,却梦到了无法形容的东西。
——她看见了一团毫无规则的、混乱的模糊黑影。
醒来后一身冷汗,心里发慌,凭着直觉马上提了离职。
那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宁,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但是检查报告没有任何问题。最后医生给出的诊断是焦虑症,或许是由于生活压力太大导致的。
但钱俪知道,那些幻影并不是她的幻觉。
牧晋修面色凝重:“那些影子,有伤害您吗?”
“这个倒是没有。”钱俪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其实那次之后,现在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只有那种对于未知极大的恐慌和畏惧,仍然印象深刻,无法忘怀。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我之前都没怎么和人聊过这事,我儿子也不相信。你就当我是年纪大了随口说的。”
牧晋修没说什么,扶着她回了病房:“您好好休息,注意放松心情。”
.
离开房间后,他站在走廊上沉思片刻。
之前没有注意到,被钱俪一说才发现——水家的祭祀,为什么会和水玉岫的生日在同一天?
难道真的如他先前所想,水玉岫是一个被献祭的孩子,所以水家才要封闭他,不愿意让他接触外人。
牧晋修皱起眉头。
还有那奇怪的黑影。
如果是其他的东西也就算了,但那诡异的影子,他之前确实也梦到过。
虽然在梦里没做别的,在安安分分地吃着东西,但和钱俪的描述大体能对上。
这究竟是什么现象,难道是由于什么特殊磁场导致的吗?
仔细一想,牧晋修和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都去过水家的老宅,很大可能就是受了那里的影响。
那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
水玉岫说话算话,牧晋修不在家,他一个人认认真真进行学习。
窝在沙发上看罗密欧与朱丽叶,看泰坦尼克号,网上推荐什么他看什么。
牧晋修放学回来时,水玉岫在看许仙白蛇,刚看了个开头。
大学生很快凑了过来,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把顺路带回来的奶茶和提拉米苏放在桌子上。
水玉岫眼睛一亮,贴过来抱了一下牧晋修才去拆奶茶,抱得牧晋修整个人轻飘飘的。
水玉岫一直爱吃甜的,牧晋修之前很担心他的血糖,好在医院体检报告没什么问题,不然家里就要颁布禁糖令了。
他们边喝边看,时不时吃点饼干。从许仙白蛇相遇开始,看到最后两人被迫分开。
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水玉岫把嘴里的黑糖珍珠咽下去,忽然问:“如果是你呢?”
牧晋修:“什么?”
水玉岫指了指屏幕:“发现喜欢的人不是人。”
“啊。”牧晋修想了想:“我会很感动吧。”
水玉岫歪了歪脑袋。
牧晋修继续说:“人家明明是蛇,为了和许仙在一起,就变成人,接触他的文化,学习他的语言。平心而论,许仙就不会选择变成蛇和白素贞一起住在森林里吧?”
牧晋修说:“有人愿意这样去了解你,遇见你,很浪漫的。”
人与人之间都有巨大的隔阂,语言相通时,依旧存在着无法消弭的误会和矛盾,何况是不同的物种呢。
牧晋修注意到水玉岫思索的表情,赶紧一脸严肃地告诫他:“以后要是谈恋爱,千万不能找许仙这样的人。不要和任何会让你伤心的人在一起,知道了吗?”
水玉岫把脑袋靠在他肩上,又喝了一口奶茶,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电视看完,到了吃饭时间,牧晋修按捺住自己的期待,问他学习的成果如何。
水玉岫想了想:“我现在英语讲得蛮好的。”
牧晋修:“……”
不是这个成果啊!
牧晋修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人抱起来抖抖,看看还能抖出什么:“没有了吗?”
水玉岫说:“有。”
牧晋修又期待起来,洗耳恭听。
水玉岫一脸严肃:“以后旅游不要坐船,好危险。”
牧晋修:“……”
到底在期待什么。
是故意的吗……绝对是故意的吧……
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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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牧晋修梦见自己独自站在大厅里。
他抬头环顾四周,有点摸不着头脑,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拉了拉他的裤腿。
“牧晋修!”
牧晋修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Q版的小水玉岫在拽他,仰起小脸:“牧晋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