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机翻了个身,他还记得自己是睡在树上的,只在原地翻身,否则摔下去就搞笑了。没想到这一翻,身边就有东西动了动,沉机侧眼一看,就跟一张看起来蠢兮兮的豹子脸面对面了。
……原来小青山真有豹子?
那头花豹明显也是睡懵了,满眼都是茫然,它见沉机看着它,就伸出舌头在沉机那稀疏的没几根头发的脑袋上舔了舔,枯黄的头发被它舔的打绺,沉机感觉到脑袋上有些扎人的触感,往豹子身上凑了凑,继续睡了。
开玩笑,这可是花豹,又能爬树,又跑得快,他跑什么跑?该死还是要死的。
毕竟他的辟邪符只防妖邪,不防豹子。
花豹见依偎过来的沉机,一只沉甸甸地爪子搭在了沉机背上,毛茸茸的肚皮毫无戒心的袒露给沉机挨着,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沉机大概觉得是九点多。
花豹已经消失了,沉机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感觉头上全是口水味儿,当即下了树跳进了溪水了。这条小溪只有成年人的膝盖深,对现在的沉机来说也就刚刚没过腰,不算是太难走动的类型。
沉机先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转而再去看地笼,草编的地笼太过简易,感觉都快被泡烂了,沉机看见里头有一条昂着脑袋的眼镜蛇,正警惕地看着他,仿佛随时都准备给他来一口。
沉机只想叹气——这可是活爹啊!
这一条在,这一笼的东西都不能吃了,谁敢保证笼子里什么玩意儿没给它咬过一口?动物吃了死不死沉机不知道,但是沉机吃了一定会死。
他再度感叹这是什么梦,到底是哪个活爹给他投进来的。
好饿。
沉机看向了那条舟山眼镜蛇。
众所周知,人快饿死的情况下,吃熊猫都不犯法,那叫紧急避险。沉机将地笼提上岸,找了根带叉子的树枝卡住了蛇头,手抓住尾巴用力往上一掰一振,只听见咔擦一声,蛇瘫软了下来。
沉机没有松开树杈,蛇这种东西哪怕把它的头剁下来还能跳起来咬人呢,等它彻底死翘翘了再说。
地笼泡烂了,也没用了,沉机等了一会儿,等蛇彻底不动了,这才提着蛇的尾巴举了起来——这条蛇其实挺肥的,至少一米二,比他手腕还粗。
吃了吗?怎么吃?
没火啊!
生吃蛇肉?
且容他再纠结一会儿。
正当此时,他感受到了身后轻盈的足音,一回头就看见花豹叼着一只兔子歪着头看着他。沉机直接松手让蛇摔在了地上,往后退了两步,花豹迈着步子上前,先是在蛇尸旁边闻了闻,又到了沉机身边,舔了舔沉机的脑袋。
……他刚洗完头,这个头白洗了。
沉机不合时宜地想着。
花豹将眼镜蛇叼了起来,一口咬断了蛇脖子,将脑袋远远地扔出去,紧接着指甲在蛇腹上一划,里面白生生的甚至带了点晶莹剔透的蛇肉就露了出来。
沉机不争气咽了口口水。
虽然蛇的寄生虫多,但是架不住看上去真的很好吃。
但凡现在有一把火,沉机说什么都要把它给烧烤了,刚好水边还有香茅、薄荷,妥妥有滋有味!
花豹将蛇肉叼到了沉机面前。
沉机没有接,眼睁睁看着蛇肉掉到了地上,花豹的眼神很费解,似乎怀疑沉机脑子有病,它又叼起蛇肉往沉机身上甩,顿时内脏和血撒了沉机一身。
沉机:“……”
花豹见沉机还是不接,有些愤怒地朝沉机吼了一声,仿佛在训斥自家脑子有坑的崽。转而又将野兔叼了过来,那野兔脖子被一口咬断,早就没了气息,它将野兔递了过来,看来今天是不接其中之一是不行了。
……爆炒兔丁!
沉机咽了一口口水,在野兔和蛇肉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选了野兔。
阳光火辣辣的晒着,沉机带着蛇肉跳进了溪水里,将蛇肉清洗干净,顺道将内脏和骨骼都扔掉,看着面前晶莹剔透的蛇肉,沉机想了又想,还是有点下不去口。
忽然之间,沉机灵光一闪——哎?不对啊!他现在是在梦里哎!他担心寄生虫干什么?!又不是真的!
别说是眼镜蛇,他要是有能力,他今天晚上吃熊掌炖虎鞭都可以!
吃!吃他妈的!
白生生的蛇肉塞进了嘴里,第一个反应是腥,太腥了,第二个反应是恶心,沉机面不改色的抓了之前采的薄荷香茅塞进嘴里,用它们的气味强行压制这种吃生肉的呕吐感。
真的,等他有钱了,一定多给爷爷多少点之前。
至少下次再搞这种托梦的时候,多少给他准备一个打火机吧?实在不行给他一个火镰刀也能接受呐!
哎不对,他真是没出息,都是做梦了,那就不能大胆点吗?!要什么打火机!他要当首长,就是那种挥挥手说‘天凉了,小青山该完了’,几十枚真理施展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在一朵巨型的蘑菇云后,整个小青山被移为了平地!
第153章
沉机就这样跟着花豹子生活了三天, 唯一的感想是:下次这种梦还是不要做了。
真的,他觉得他现在回去,立刻就可以拿起手机开直播, 房间名字就叫华国贝爷, 面不改色生啃鲤鱼,活吃生肉, 乃至虫子都能表演一个什么叫做一口爆浆。
没办法,不吃不行呐!沉机半夜睡到一半突然被比他手指还粗的毛毛虫怼嘴,沉机不吃,差点被花豹子咬一口,花豹子用眼神告诉他:孩子,你得补充点蛋白质。
不过其实味道还行……
没有想象中的异味,除了有点苦外其他还行, 只要过了心理的那一关, 一切都很容易。
这句身体大概也是苦惯了的, 除了第二天有点拉肚子外一切适应良好, 让沉机想找个办法重新开始都很难——如果这个梦重新开始,他一定跟着两个孩子进林子然后回家。
至少有人的地方整点火还是容易的, 至少让他带个火种走嘛。这中间倒不是他不想钻木取火, 只是刚起火就被花豹子给扑灭了, 并且被花豹子撂了个平地摔。
难, 太难了。
他托着腮看着花豹子,你说这个是妖精吧,说实话不太像, 虽然他是个废物,但是也不至于到了辟邪符画了跟没画一样,多多少少给他一点预警吧?但是又说它不是吧……这花豹子有点太聪明了, 而且真的很难说为什么花豹子要养一个五六岁……大概是五六岁的小孩儿。
就算是当自己的幼崽来养……差这么大难道花豹子是瞎吗?
大家走路方式都不一样好吧!
这个梦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呢?
沉机正这么想着,一晃就过去了十年的时间——大概就是类似于他知道这是剧情走过场了,这十年不是他真的过去了,但是其实仔细回想能想起来这十年里的每一天。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因为正常人不可能真的记得这三千六百多天里的每一天。
花豹子已经变得很老了,它走路变得很慢,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窝里,等着沉机来投喂它,大概再有不久就要去世了。
沉机起身准备去看陷阱,沉机在林子里设了十一个陷阱,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森林里转悠,看见猎物就啥杀猎物,没有就看看陷阱里有没有中。
“大哥哥,你是什么人?”忽地有人说。
沉机一顿,回首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小孩儿。小孩儿穿的很破旧,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样子,骨瘦嶙峋,但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的脸,他是没有右眼的,原本应该是右眼的位置一片平坦,眼窝微微向下凹陷,而左眼则是看起来有些发白,像是笼罩了一层白膜一样,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恐怖。
沉机说:“我是山里人,你是谁?怎么来这里了?”
沉机仔细回忆了一下,他是有试图走出山里的,但是有一股力量一直在阻止着他——他懂的,是空气墙,他这个NPC必须在剧情发生地里游荡才行。
男孩儿犹豫了一下,在沉机身边坐下,说:“……我爹让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那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已经等了一天了,我饿了。”
“哦。”沉机应了一声,从背篓里掏出了一把果干来赛给了他。男孩儿狼吞虎咽了起来,果干是沉机‘记忆’里在林子里采的野果,甜度很高,晒干后便于储存,也能快速补充热量和维生素。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那个核有点……
正在这时,男孩儿突然抓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副想咳又咳不出来的模样,沉机上前勒住他的肚子把他提起来颠了颠,小孩儿哇的一声就把果核吐出来。
就是容易噎死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深山没人吃就随便长长的缘故,那果子真的哪哪都好,就是这个核没办法挑出来,那果子能晒干储存的前提是不破皮,破了皮除非是冬天,否则隔一天就烂掉了。
沉机道:“吃慢点。”
小孩儿满脸都是泪,在他那张脸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但奈何沉机自己都是个假的,所以也没太多同情心。
小孩儿一边哭一边继续吃,等吃完了,沉机干巴巴的问他:“要不然我送你回村子?”
小孩儿想了想说:“不用了,谢谢大哥哥,我还是回去吧,我爹让我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接我的。”
沉机点了点头,小孩儿跑到溪边喝饱了水,这才往回走了。沉机有些好奇,就跟在了身后——毕竟把他拖进这个梦里来,总要告诉他点什么吧?总不能就是让他来体验荒野求生的吧?
那小孩儿慢慢地走回了树林里,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大概他爹就是在这边把他扔下来的,沉机草丛里打了个呵欠,想着人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干脆就躺下了。
有脚步声的话他肯定能听见。
等到沉机被雨滴惊醒的时候,他发现已经是晚上了,小孩儿抱着膝盖坐在那石头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沉机皱了皱眉,没有上前去……周围也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其实沉机知道这个小孩儿和他这具身体一样,都是因为有残疾而且家庭不富裕就被扔到了深山里,让他们自生自灭。沉机是因为运气好,遇到了花豹子,自己还会画两手符,不然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那这个小孩儿呢?
小孩儿突然动了起来,沉机一顿,下意识往草丛中藏了藏,就见小孩儿步履瞒珊的走到了一旁上厕所。
沉机心想坏了,排泄物气味太重,会吸引猎食者的。
但是沉机的担心还是太过多余了,他还没想明白到底要不要出面带小孩儿离开的时候,阴影中扑出了一道黑影,他都没看清那黑影是什么,小孩儿就被卷进了那一团阴影中,紧接着就是骨肉被咀嚼的声音。
小孩儿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
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
沉机的警惕升到了最高……趁着现在就离开?对方已经有了猎物,目前正在进食,不一定会来抓他,现在走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但是沉机太好奇了,反正又不会真的死,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好家伙,记忆里他在林子里游荡了十年了,都没遇到这玩意儿,所以他真的是一个NPC啊!
沉机一动,草叶陡然发出了一点声响,那咀嚼声立刻就停了,沉机的身体像是陡然被冰封住了一样,动也不能动一下,他眼睁睁看着那团黑色的物体蔓延出了两根树藤一样的东西,向他探来。
草叶被剥开,沉机只觉得脑海中嗡得一声,眼前立刻变得晕眩一片,只有那两条树藤是清晰的,一举一动仿佛在他眼中变成了慢动作,但是他又跑不了,甚至听不见、看不见其他东西,只能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的逼近。
沉机的皮肤表面渗出了冷汗,一点一滴的顺着他的面部线条滑落,带来了轻微的痒意,那种被人注视着的、被顶级猎食者盯上的危机感几乎淹没了他。
树藤慢悠悠地爬到了他的面前,像是一条蛇一样高高抬起了头,仿佛下一秒沉机也会像那个小孩儿一样,被藤蔓卷起来绞碎吞噬。
原来哪怕不是真的,哪怕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这种生死一线的恐惧也不会有丝毫的减退。
突然之间,沉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他就说怎么越看越眼熟——这不是他家里那老登的触手吗?!
沉机顿时没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