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机——!】嘶吼声在山君庙内外回荡着,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沉机没有应答,他面带微笑与窗外的巨型瞳孔对视,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依旧在欣赏山间美好的景色一般。
山君庙的山君已经不是黄毛了,黄毛变成了普通的妖怪,它既然不是神,就没有了随意进出山君庙的权力——至少现在,在这一刻,它不能。
金光未散,民心已封他神,正在驱逐它这个异端,所以它没有余力、也没有世间去强行冲破‘门神’的制约……甚至沉机怀疑黄毛根本没有发现他在哪里,这样强烈的‘民心’笼罩之下,它或许根本看不见他在哪里,只等着他回应一声,发出动静,才能知道他在哪里。
他将手机按到了静音,像任何一个普通的时候一样,察觉到手机有消息,就低头去看。
系统猫正在共享他的思维,在他脑海里压低了声音说:[已连接A3122号特殊卫星,通讯恢复。]
沉机有些好笑:[怎么接到的?]
系统猫:[都说了特殊卫星特殊卫星,你听不懂是不是……算了算了,就是黑了桑奶奶的手机网,她能上网我们就能上网!]
沉机应了它一声,低头翻阅手机里的消息——可惜了,他还以为自己会收到一些特殊的消息,但很可惜,刚刚手机震动是因为收到了一条诈骗短信。
沉机耸了耸肩,将手机再度执行了清盘小程序,他重新看向窗外,与那只堪称恐怖的巨眼对视。
忽然之间,室内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迸裂声,那只眼睛的主人却像是被猛地向后拉去一般,迅速的远离了沉机的视线,沉机在心下松了一口气,陡然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碎片飞溅,映着沉机睁大了的眼睛,以及已经钻入了室内的巨大的头颅。
【沉——机——!】
【我的——!我的——!沉机——!】
第190章
沉机很难去描述自己现在在想什么, 在那血盆大口即将吞噬他的前一刻,他手指微动,储藏在口袋里的五雷符自然飞出, 在凌厉的腥风中顷刻间化为一缕轻烟, 霎时衍化出五色神雷,击向那恐怖的巨兽!
轰轰轰——!
黄毛吃痛, 却只是停顿了一瞬间,看向沉机的眼神……或许它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留给沉机一条生路——这是许给它的庙祝,生应当是它的庙祝,死也是它的庙祝,将永远侍奉在它左右,所以生与死之间并无差别。
沉机只觉得脸上一片温热, 他没有去摸也知道是因为黄毛给与的压力过于庞大, 导致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初步的损伤了。
沉机早对这一情况有所预判, 他也没有想过黄毛会留给他活路, 十几张符咒同一时间飞出,在他身侧构架了一个防御阵法, 哪想到黄毛一口咬来, 那阵法如同一层轻薄的纸一样, 霎时碎裂!
——好像没办法了。
沉机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瞬间又扔出了几十张符咒,没有办法是没有办法,但是挣扎是一种态度, 世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突然之间,金光大盛, 巨大的野兽瞬间又被金光包裹,系统猫的声音也在此刻想起:[再坚持一下!在买热搜了!]
……热什么?
……热搜?
沉机有一瞬间有点想笑——明明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在这一刻听起来却有些奇异的荒谬感。
谁家保命靠买热搜的?
——好吧,是他自己。
系统猫紧张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别笑!扔你那破符咒去!在买开屏广告了!热搜已经冲进前二十了!再坚持一下子!]
系统猫要做的事情就是将‘长栩是山神’这件事砸向亿万民众的认知,哪怕只是一眼,哪怕只是一个印象,就足够让这些‘民心’汇聚成江湖大海,驱逐盘踞在山君庙里的‘妖’。
巨兽嘶吼着在金光中挣扎,无数呈现条状的黑紫色妖气被金光撕开、带走,它却像是毫无所知一般,依旧尽全力扑向沉机。
沉机有时候也不明白,黄毛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执念。明明有这么多值得在意的事情,比如神位、长栩、力量……为什么执着着他。
第二沓符咒已经用完,碎裂的法阵像是雪花一般被裹挟在腥风中,又转瞬即逝。沉机面不改色地拿出第三沓符咒,他有空就会画这些——作为唯一一个能依靠自身完成的保命之道,谁会不放在心上呢?
……总不能老是依靠别人吧。
[坚持住坚持住!热搜上前十了,我正在沟通官方来空降!]系统猫喵喵喵个不停。
沉机眼睛也不眨一下:[沟通什么官方,黑他们的系统会不会?]
系统猫没吭声——看样子是去干了。
忽然之间,窗外恐怖的巨兽以一道巨大的撕裂口作为代价,冲破了金光的阻挠,与他不过咫尺,沉机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獠牙上的污垢和它口腔中弹动的血管,沉机喉中突然反出了一股腥甜,紧接着就是控制不住的血液溢出,将他本来有些寡淡的嘴唇染得猩红。
正在黄毛要将沉机吞噬的这一刻,金光再次大盛,这次更是将它强行向外带去!
[热搜登顶了,开屏广告已经上传了,推送正在运行中!]系统猫说罢,借着沉机的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场景:[确实有效。]
“但不多。”沉机也在看眼前的场景,他明确的知晓自己的符咒其实对黄毛没有太大的作用——是,符咒对普通的妖鬼起效,也能对二爷爷它们起效,只不过是强和弱的区别。但很明显,黄毛和二爷爷并不是一个级别的,效果只能说比没有强。
沉机眼眸微动,居然如脱兔一般翻窗冲向了屋外,系统猫都傻了:[卧槽你不是要去送死吧?!]
金光能牵制住黄毛已经不容易了,沉机居然还主动出去?!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沉机根本来不及回答它,他一心只有跑!跑得更快一点!
明明只是一堵墙、一扇窗的差别,屋外厉风嘶哮,腥臭万分,沉机甫一出去就觉得胸肺剧痛,刹那间连视野都变成了血色——眼睛里的血管被黄毛的妖气压爆了……大概。
或者是更严重,但是沉机已经没心思管这些了。
黄毛见沉机出现,仿佛被打了什么强心剂一样,瞬间狂暴了起来,金光一时之间居然牵制不住它,无数紫黑色的妖气如同浪潮向沉机的方向追去,符咒飞出来一沓又一沓,法阵出现了一层又一层,可就如同一张张纸,轻易就被穿透!
主殿就在眼前了!
一条藤蔓勾住了沉机的脚踝,沉机霎时向下翻去,再抬头时满脸都是血,眼前更是冒出了点点白光,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被藤蔓勾到了半空,承担着所有身体重量的右腿传来了撕裂一样的疼痛,巨兽狰狞的眼睛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下一个画面就是如同地狱深渊般的大口!
——完了。
正在这一刻,远方闪过一道白金色的光,紫黑色的藤蔓被切断,沉机瞬间从半空坠落,失重感在须臾间降临,可是再下一刹那就已经消失,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主殿的屋顶上,白色巨虎拦在他的身前,威赫似地紧盯着黄毛。
沉机拍了一下巨虎:“香香,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沉机便从一旁刚刚金光驱逐黄毛时弄破的屋顶跳进了大殿,白虎刹那间扑向了黄毛的方向,顷刻之间,天动地摇!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系统猫看见沉机往下跳的时候就已经吓疯了:[你现在不应该去找二爷爷桑大奶奶它们出手帮忙吗?]
“他们要出手,自己就会出手,不想动手的我去又有什么用?”沉机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大殿。
大殿早已不复以往清净整洁,凌乱一地。沉机直奔香案,这香案是花了大价钱的,牢固得很,哪怕上面压了砖石瓦片也牢牢地站在大殿中,他掀开香案上的布,露出下方存放着的几大桶香油。
[你干嘛?]系统猫犹豫地问道,这东西沉机要了干什么?再说了,这么大桶的香油就算沉机毫发无伤搬起来都能费掉半条命,更何况现在?它刚想问下一句,紧接着就看见沉机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把香油给拖了出来。
系统猫这才发现香油桶下方被安装了万向轮,旁边还固定了一个拉手。
这大殿是沉机一手布置的,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他一清二楚,只见他从扫帚间拖出了一个简单的抽水机,直接塞进了油桶里。
系统猫瞬间就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第191章
【哎不是!你慢着啊!】系统猫在沉机的大脑里嗷嗷叫:【现在这里不是应该归属给香香了吗?你现在打算烧掉?】
【大概。】沉机毫不犹豫地将香油泼到正殿各处, 一边回答道:【我不太清楚,但是一定有黄毛的一份。】
沉机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那一天的话,以及那一天的梦——神像是神明的分身, 是祂们在人间的依凭, 黄毛有接近一半的灵力被葫芦吸走,之后肉身又被炸成重伤, 后面又分出了香香,那么它寄托在哪里呢?
他来山君庙这么久,山君庙可谓是被他从物理上掘地三尺了,但是他从来没见过黄毛的真身在哪里……但是他见过很多次香香的真身。
香香的真身是一只白虎,而黄毛也是,香香一向喜欢用白虎形态的真身示人,但是他除了在梦里, 从未见过黄毛的真身——那一团如同鬼魅一样的东西, 算是它的真身吗?只能算是法相吧。
它是活着的, 它应该与二爷爷、小红、香香它们一样拥有物理层面可以观测到的、活生生的、会呼吸的肉身。
但是他没有见过。
所以他可以大胆猜测, 黄毛的真身也被香香分走了。
所以它们两当时很有可能是平均分配的,香香获得了仅剩的小部分灵力和真身, 而黄毛获得了大部分灵力和法相——所以香香依靠真身可以在小青山中任意行走, 也可以离开小青山范围自由行动, 而黄毛却只能寄托在神像中, 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山君庙,连出山君庙都很难。
沉机不否认里面还有漏洞,但是当一个程序的逻辑链可以成立的时候, 不管这里面有多少bug,都是可以先跑一遍的试一试的。
至于现在这个神像……香香一天都没住过,怎么能算是香香的呢?人民承认了香香才是山君, 这种异端的神像……本来就应该销毁。如果香香能活,那么再替他做一个就是了,如果香香不能活……大家一起死了,也无所谓神像什么的了。
至于毁了神像会不会伤到香香……他敢打包票,如果香香也会因为这件事受伤,那么一直依凭在神像上的黄毛只会伤得更重。
沉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一抹带着些许讥讽的笑意,又极快地隐没了。
而在正殿外早已是一片狼藉,被沉机修缮得清幽雅致的山君庙毁得彻底,目前还算完好的只有正殿而已。
它们在半空,黄毛的眼中满是愤怒与杀意,不顾金光对它的排斥,倾尽全力地撕咬着长栩。
它是一头野兽,一头活了许久的野兽,它不像是黄二爷爷、桑大奶奶一般尝试着融入时代,它哪怕成了精,也只是一头拥有了法力的灵兽,依靠本能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杀死一切阻拦在它面前的东西,将所有的一切都简化。
哪怕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它想的是:杀掉长栩,杀掉沉机。
长栩背叛了它,沉机也背叛了它。
它饲养的这些东西不能再为它带来快乐,也不能再为它带来食物,那么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况且,只有吃掉了它们,它才有可能活下去。
就这么简单。
它们骤然分离,血液从天空洒下,如同一阵温热的雨。
长栩落在了正殿入口的前方,还来不及站稳,骤然旋身跳跃,尖锐的利爪尽数探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以一种极为暴力的姿态将黄毛踹开。千钧一发之际,已经向正殿扑来的黄毛猛地调换了方向,前掌踩上了墙壁,恰到好处的避开了这一掌。
可正是因为这一避,它不得不放弃进入正殿吃掉沉机的想法。
白虎喘着气,喉中发出沉重的咕噜声,死死地盯着黄毛。
它本来完好的皮毛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狼狈,暴露的创口沾满了血液与灰土,将雪白柔顺的毛发粘的东一簇西一簇,而黄毛也不逞多让,它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是长栩造成的,有些是金光造成的。
但是今日已经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黄黑相间的环纹长尾焦躁地在地上拍打着,将地面抽出一道有一道的长痕,白虎的长尾却是安然垂落于地。
不过是一瞬间,黄毛庞大的身躯裹挟着腥风扑向了长栩,巨大的脚掌毫不留情地扇向了长栩的头颅,长栩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侧首避开,利爪自它的头顶擦过,嵌入它身后宽大厚实的青石之中。
那坚硬无比的青石在黄毛的爪下就像是一块豆腐,青石随意地被拍得粉碎。
长栩身形一转,闪电般的咬向了黄毛柔软的咽喉!尖锐的牙齿在刹那间陷入对方的皮毛,长栩口中已经尝到了温热的血液,可是在下一瞬,长栩便松开了口,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几条如同藤蔓一样的经脉从它的胸腹中冒出。
呲得一声,经脉被抽了出去。
一捧血洒落于地,又被经脉贪婪地舔舐着。
黄毛没有给长栩任何喘息的余地,顺势张开了血盆大口,向长栩的脊椎咬去,同时脚掌与落在了长栩的身上,长栩硬吃了这一击,一直老实垂在身后的长尾却像是钢鞭一样猛然举起,抽在了黄毛的背脊上!
黄毛在这一瞬间横飞了出去,巨痛让它惨叫出声,再站起时,原本流畅的背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黑色的血液自它口中溢出,点点滴滴地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又一个圆形的小坑。
长栩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颈项上多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乌黑的煞气在伤口蔓延着,鲜红的血液不断涌出,染红了它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