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书点了点头。
谢梵天看着江羽书,觉得他今天格外冷淡,无论他说什么,江羽书反应都是不冷不热的。
后面江羽书直接侧着身子看向窗外,那是一种很明显的不想交谈的架势。
谢梵天皱起眉,试探地去牵江羽书的手,被他甩开了。
谢梵天愣了一下,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少被甩开手了,他能感觉到江羽书的态度在慢慢软化。
可是现在,谢梵天看着被甩开的手紧紧皱起眉,不明白问题所在,而且他发现,江羽书从上车就不太高兴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他?
一直到车子开到谢家,江羽书都没有跟谢梵天说一句话,谢梵天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一路上都在想江羽书会因为什么事生气。
说实话,江羽书的脾气不算差,只要没惹到他,更多时候采取的是漠视的态度,给人一种为你生气都是不值得的态度,能让他生气的就不是小事了。
进了房间,关上门,谢梵天琢磨不出来,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好好的,江羽书走到沙发前坐下,谢梵天试探道 :“我昨天态度不好,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昨天那点不快。
江羽书不说话,目光透着一股审视,谢梵天脸上的表情就在这种宛若看陌生人一样的视线下一点点冻结了,他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尽管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江羽书的态度让他预感到这不是一件能轻易揭过的事。
谢梵天慢慢沉默了,江羽书徒然笑了一声,他在谢梵天面前大多时候是没有表情的,那才最接近他真实的面貌和心情。
他这样冷笑,反而是生气的前兆。
江羽书眼神冰冷,嘴角还噙着那抹笑,说出口的话瞬间让谢梵天的血液冻结 :“你在背后调查了我多少,知道了多少?”
谢梵天闻言几乎是立刻就知道江羽书知道了!
谢梵天一时说不出话,心里很着急,在呐喊着要解释,一定要解释,从他知道江澄澄是江的亲生儿子之后,他就知道这件事让江羽书知道,收获到的一定不是感激。
江羽书那么要强,一点帮助都不肯接受,哪怕面前有条捷径,他也一定要选择自己的方式到达目的地。
被他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什么?
谢梵天说不出话,他想解释他没有调查,也确实,他所有的调查都是基于先有这个猜测,然后再去证实。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先把江羽书查个底朝天再说。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但是对上江羽书的视线,谢梵天就知道,在江羽书眼里两者根本没有区别,就算猜到了也要装傻。
江羽书冷着脸,眼神冰冷,谢梵天第一次被他用这种目光看着,心脏立时就揪了一下,强忍着不适,解释道 :“我只知道江澄澄和江铭有血缘关系,还有姚大伟的事,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话没说完,因为江羽书突然拿起一旁水果盘里放着的水果刀!
谢梵天房间里时常备着水果、点心,江羽书偶尔会来这里后,这些东西准备的就更勤了,盘子里放了水果刀,和一系列吃坚果的工具。
看着江羽书拿起水果刀,谢梵天的声音徒然被人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好半响,他喉咙里才发出着急担忧的声音 :“你别这样……你有再多的不满对我说,那是刀——”就算只是一把削水果的刀,也改变不了它是刀的事实。
谢梵天不怕江羽书会对他动手,或者别的,他知道江羽书这时候清醒的可怕!
他但凡有一丝不清醒,也许会沉沦在谢梵天对他的好里,而不是这样毫无顾忌的问出来。
谢梵天不怕他做傻事,就怕他一不小心伤到自己,毕竟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江羽书视线落在谢梵天身上,轻飘飘的 :“你说你不会告诉别人。”
“是,我可以保证,我发誓,我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
从知道这些事后,谢梵天就打定主意要深埋在心底,如果没有被江羽书发现,他这辈子都不会说的!
知道这些后,他更理解江羽书的行为,更心疼他。
谢梵天眼神坚定,直直地跟江羽书对视,可江羽书仅仅是在看了他几眼后,摇了摇头,语气颓丧 :“我该怎么相信你?”
谢梵天怔住了,江羽书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包括他的表情,在愤怒生气之下呈现出一种迷茫。
谢梵天只能一遍遍的重复那些话,表情不曾有一丝动摇,希望江羽书能相信他。
江羽书笑了笑,他容貌清冷,可笑起来有种非常鲜活的生命力,嘴唇嫣红,黑发柔软,皮肤雪白无瑕,他身上汇聚了几种极致的颜色,笑起来就宛若一副画突然有了生命。
谢梵天笑不出来,江羽书表现只会让他一颗心如坠冰窖。
江羽书眼神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朝谢梵天看去,刀锋刮在皮肤上都会让人颤栗 :“我们在一起是你拿着调查出的东西威胁我的,但我也报复你了,就当扯平了,那就不提了,但是现在你又调查出了更多,然后让我相信你,你觉得我们之间很平等吗?”
江羽书声音提高,蓦地将手里拿着的水果刀直直射向桌上的果盘,锋利的刀刃直接插进了桌上的苹果。
谢梵天看着险些四分五裂的苹果,眼神慢慢移到江羽书身上,脸上的神情一下变得很复杂,心酸、难过、迷茫混杂着。
江羽书像被烫到了一秒,移开视线,轻轻呼出口气 :“你想让我相信你,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该拿什么相信你,除非我也握着你的软肋,能轻易决定你的生死。”
他停了几秒,说出某个字眼让他感觉非常的困难,但他还是必须要说,亲父子之间尚且能反目成仇,更何况其他,所以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异常艰涩 :“那样我才能……相信你。”
江羽书朝着门口走去,谢梵天坐在沙发上,目光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心像漏了一个大洞,从四面八方吹进凉风,又像被刀割一样。
看着江羽书走到门口,谢梵天像是终于回神,忽然问 :“……你真的觉得你没有握着我的软肋吗?”
江羽书的软肋是他对江家人的复仇计划,他的软肋是什么——?
江羽书脚步一顿,谢梵天眼里亮起希翼的光,转瞬,江羽书就恢复如初,手放在门把手上。
谢梵天突然笑了起来,肆意、无畏、随意,这才是没认识江羽书之前的他,不会小心翼翼的讨好任何人,一句话没说对都要先在心里反省自己。
“你说我威胁你,那如果我没有强迫你,而是好好追你,你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吗?”
江羽书顿了顿 :“……不会。”
“是啊。”谢梵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但眼底深处藏着的却是化不开的悲伤,一字一句 :“你看,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无、解。”
江羽书握着门把手的手颤了颤,像是握不住一样,只有短短一瞬,随即更加用力的握紧了,那点颤抖像是从来没出现过,面无表情的打开门,走了。
谢梵天一直看着那道身影消失,他望着天花板用力眨了两下眼睛。他知道,江羽书也知道,如果一场游戏里只有一个赢家,那游戏一定很快就结束。
他知道江羽书的野心、欲.望,对江家人的恨意,江羽书同样握着他的软肋,谢梵天的小心翼翼、讨好殷勤,从来不是一生下来就会的。
江羽书只是不信而已……
谢梵天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江羽书相信,本该是幸福快乐的一天,就这么没头没尾的结束了,留下的只有失落,像大火奋力燃烧后留下一地的死灰。
他愣愣地想。
是不是要把他的心挖出来,江羽书才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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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书下楼,往门口走,路上遇到韩嫣然,也只匆匆点了下头,没有多说就离开了。
韩嫣然看着他的脸色,再看着他下来的方向,若有所思。
江羽书出了谢家,婉拒了佣人主动说送他回去的提议,慢慢朝着公路的方向走。
谢家在远离喧嚣的地方,保密性很好,他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在公路上拦到车,没在外面晃,江羽书直接回家了。
到了江家,上楼的时候发现杜语琴在家,他朝她投去视线。
杜语琴是回家安抚江澄澄的,昨晚她被江铭的态度刺激到了,忙着投资的事,就忽略了江澄澄,本以为江澄澄待在家里不会出什么事。
没想到佣人说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这才匆匆忙忙赶回来,看到江羽书也没空理他,径直朝着江澄澄的房间走。
江羽书看她一眼就回房间了,关上门,思索有些迟缓,原以为今天会跟谢梵天待在一起,他今天没什么事。
顿了片刻,才慢慢走到书桌前坐下。
习惯性的要练字,以前外公让他练字是磨练他的心性,现在则是养成了习惯,但到底没把他的心性练得多好。
别人玩游戏,四处奔跑的时候,江羽书就看书写字,他几乎不玩游戏,更不玩带着赌博性质的游戏。
他不喜欢赌,不喜欢把命运交给未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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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语琴走进江澄澄的房间,看到床上那个双眼红肿的人时心都要碎了,急忙上去 :“澄澄,你怎么不吃饭,你看看你现在多憔悴啊,听妈妈的话,先把饭吃了?”
江澄澄眼睛通红,看着杜语琴进来,门打开一瞬,门口还守着两个佣人,立马发疯一样将床头柜上的食物都砸到地上 :“我不吃,就这么饿死我好了!”
反正江铭把他关起来也不打算放他出来了。
他累了,ptsd发作了一晚上,哭了一晚上,眼睁睁的等待着天亮,这种感觉杜语琴永远不会明白的,他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江铭会不会就这样把他关到死。
与其这样,还不如饿死算了!
杜语琴眉头皱得紧紧的,让人进来收拾打翻的食物,好言好语的劝 :“澄澄,你爸现在已经对你失望了,你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对你只有坏处,我们先振作起来,等选定你的联姻对象,你可以借对方的势东山再起,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铭要让江澄澄联姻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自然不像江羽书那样人数多得还要专门办个相亲宴。
可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家世低的、在家族里不被看重的……这些人放在以前杜语琴都不带正眼看的。
以前江澄澄是江家养子,但比真少爷过得还好,在杜语琴心里,那个时候江澄澄就算配谢家也是配得上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闹出了这么多茬子,江澄澄还把主意打到公司,连江铭都不愿意管他了,联姻借势就是最好的路。
这段时间的日子教会了杜语琴隐忍蛰伏,恍惚间她想起江澄澄八岁以前的日子,她带着江澄澄没名没分,那时候她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忍。
那时候她成功了,现在一样能!
江澄澄失望的看着杜语琴,忽然开口 :“妈……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利益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杜语琴想也不想的回答 :“可是现在你和利益没有冲突,妈妈不可能害你,我给你选的就是最好的。”
“你就是在害我……”江澄澄不管不顾的大喊,以为流干的眼泪鼻腔一酸还是流了下来,他想到江羽书被逼着联姻时,他问江羽书为什么不反抗,那时他还觉得江羽书可怜,现在可怜的人变成了他。
江澄澄认定的事不会更改,那时候要爱情,现在也要 :“我不要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应该想办法帮我把谢梵天从江羽书手里抢过来,而不是在这里劝我!”
杜语琴无话可说,她努力了,可谢家就是不解除婚约,她能怎么办,叹息一声 :“澄澄,联姻而已,江羽书都可以,你要是比不过他,那就真的完了,妈帮你留意了,你以前的朋友钱一啸愿意跟你结婚,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钱家前段时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已经大不如前了,但却是江澄澄目前能选择的最好的。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江澄澄愣了一下,他隐隐约约知道钱一啸喜欢他,但他是不可能给出回应的,他喜欢的只有一个人。
江澄澄疯狂摇头,杜语琴站起来,看着被收拾干净的地面 :“我让人做好了重新端上来,你要是再不吃,饿晕了就只能让人给你输营养液了。”
江澄澄脸色惨白,看着杜语琴转身离开,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他现在痛苦与否已经威胁不到任何人了。
没人会为他的痛苦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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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书对杜语琴和江澄澄的谈话一无所知,他跟谢梵天说不去江氏实习,有别的去处不是假话。
从谢家回来已经过了两天,手机前所未有的安静。
江羽书手机上除了工作相关就没什么人了,谢梵天经常给他发消息,刚开始不习惯,谢梵天发的也都是很没有营业的话,没有吵闹的源头,他以为会松口气,其实处理工作的效率并没有高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