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脾气有点上来了:“怎么着,你不帮这个忙是吧?”
祝宇点头:“不帮。”
最后那十几分钟,阿泽在便利店闹了会,其实挺幼稚的,就是撒泼,骂人,祝宇指了下上面的监控,这人反应更大了,骂骂咧咧了好一会,才扭头走了。
跟这种人打交道累,你说过的话,对方就像没听见,自顾自地提各种条件,祝宇压根不可能配合,他没那么好心。
既然这样,账号被公司收回去,自己被冷处理的结果就板上钉钉了,他有心理准备。
下班后,祝宇先回了趟宿舍,然后坐公交去了个地方,之前吴秀珍奶奶有个邻居,关系不错,是位孤寡老人,靠卖手工鞋垫和扭扭棒花束为生,社区一直关照着,但老奶奶很要强,坚持自个儿过日子。
吴秀珍说,不用你照顾她,隔段时间去看一次,跟我说下情况就行。
冬天了,冷,祝宇之前就买了加热护膝,趁着这次给奶奶带过去,说是公司发的年货,他用不上,奶奶一个人住,还养了只瘸腿的小狗,在祝宇旁边闻来闻去的,尾巴摇个不住。
结果话音一落,奶奶就连连摆手:“不要!你自己留着!”
“我想吃您做的面了,”祝宇笑着,“我总不能只带张嘴来吃呀,您收下吧,不然我嘴馋得都不好意思了。”
小老太太头发都白完了,仍是细细地拢好,梳得整齐:“你这孩子,想吃就直接来,还跟我客气什么?”
祝宇蹲在地上,摸了摸小狗的脑袋,闻言抬头,声音拉得很长:“您连我的东西都不要,我哪儿好意思啊……”
推辞了好几次,奶奶才把东西勉强收下,笑呵呵地去做饭了。
有些老年人就是这样,心里头明镜似的知道你的好,可苦日子熬了大半辈子,早把东西都留给孩子的习惯刻进骨子里了,祝宇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笑呵呵地陪着聊,嘴角一直挂着笑,陪老人唠着家常,在厨房转悠了好几圈,说太香了。
挺好的,窗明几净,燃气灶上一点油污都没,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除了肉,还有冻着的包子馄饨。
走的时候,奶奶拿了个塑料袋,说要给祝宇装点带走,祝宇说吃不了,他一个人住,屋里没冰箱,奶奶立马瞪着眼:“啊,你还没成家?”
这下,老太太精神了,拉着祝宇不让走,开始劝他早点谈对象结婚。
祝宇听得挺乐呵,趁机抱着小狗使劲儿摸,把小狗摸得哼哼哧哧的,打了好几个呵欠,最后脑袋往肚子那一拱,趴在祝宇腿上睡着了。
可把祝宇稀罕的,回去路上,都惦记着腿上那点热乎劲。
老奶奶住的地方远,还没地铁,公交得一个多小时,祝宇坐公交稍微有点晕车,就不敢玩手机,靠着窗户的小缝,漫无目的地乱想。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赵叙白了,有次赵叙白枕在他腿上,同样的位置,小狗就软乎乎的,赵叙白不是,这人不要脸,给他腿压麻了。
说起来,这次的热搜闹剧,不少朋友都看到了,有关心的,试探的,八卦的,赵叙白却像完全不知道似的,打开聊天页面,是转发的一段视频,内容是鹦鹉打架。
祝宇“嘶”了一声,坐直身子,想起来了,还没给人回复。
他俩经常这样,隔很久才回,回的可能还不是上一个话题,有点跨服聊天的意思,但不累,反正无论说什么,对方都能接住,也不用考虑什么语气,很舒服。
快到地方了,祝宇打开手机,给赵叙白回复了个表情,就随手点开账号。
无法登陆。
他顿了下,申请了个新的账号,点进去一看,然后,短短的十几个小时,祝宇再次被气笑了。
那个账号发表了几张新图,第一张应该是试播时的截图,处理过,祝宇当时化过妆,脸上有些脂粉味,眼尾红红的,显得很动人。
剩下的,全部不是他。
是身体特写,尺度非常大,都不能称之为擦边,已经到了色情的地步,也不知怎么过审的,很明显能看出来,正在进行某些难以言喻的暧昧动作。
祝宇是真没料到,阿泽的报复居然是这个。
发布时间是中午,评论区很热闹,一部分人在卧槽说赶紧保存,一部分在调侃怪不得禽兽老板把持不住,要我我也喜欢,中间零星夹着几条夸博主好看,问能不能当绘画参考。
而他的聊天页面相对安静,毕竟很少有人会这么“贴脸开大”,不过,更大的可能性应该是,他的朋友没关注过这个账号,不知道上面的内容。
祝宇估计已经有人把图搬运到微博了,可能就在那个热搜话题里,不过他懒得管这个,无所谓别人怎么说自己,反正他就是个素人,真的闹太过火,自有平台出手炸图。
在祝宇心里,这就是个小事,毕竟最坏的结果就是社会性死亡,但说句难听的,他连死都不在乎,还怕这个?
刚到家,他的手机突然不行了。
无数条短信,有陌生平台验证码的,有问他约不约的,还有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雪花似的飞过来,对他的手机狂轰滥炸,拦截不了,电话铃声紧随其后,不要命地响,手机在茶几上不停震颤,随便一扫,就是污言秽语:“你叫祝宇?全国可约?”
他索性将屏幕朝下扣着,眼不见为净,去厨房喝了点水。
出来一看,手机没电了。
祝宇想了会儿,没充,就这么晃悠悠地回到卧室,把外套脱了,还没换好,就听见敲门声,很急。
他倒是不慌,不紧不慢地换好了睡衣。
开门前,祝宇摸了摸自己耳朵,另只手放在门把手,轻轻一拧。
“啧,我就知道你要来——”
“小宇!赵叙白把那傻比打了!”
这是田逸飞这辈子,开车开得最快的一次。
其实祝宇没催,就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但田逸飞就是莫名心慌,从车内镜里偷摸着扫了好几眼,祝宇眼皮都没掀:“好好开车。”
“那个,”田逸飞吞咽了下,“你别怪赵儿啊,他也不是故意的。”
祝宇淡淡的:“嗯。”
车辆迅速地向前驶去,刺破冬天的寒风,最终停在交警大队的外面。
田逸飞呼出一口气,扭头看祝宇:“哥们,你可千万别冲动……”
“砰!”
祝宇已经大踏步地下了车,往院里面走去,当他看见和交警站在一起的赵叙白时,才猛然顿足,死死地盯着对方。
赵叙白正在和一位交警说话,没注意到他,依然风度翩翩,英俊儒雅,只是脸颊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划痕,渗着血。
“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赵叙白微微颔首,转身的时候,也怔住了。
他嘴唇动了几下,目光越过祝宇,看向后面急匆匆赶来的田逸飞,田逸飞紧赶慢赶地跑过来,摊开双手:“你别怪我,我俩肯定要来的啊!”
赵叙白收回目光:“小宇,我……”
“你开车了没。”祝宇突然开口。
赵叙白愣住:“开、开了。”
祝宇不解释,不说话,当着田逸飞的面走上前,直接在赵叙白口袋里摸出钥匙,扭头就往外面的停车坪走去,赵叙白跟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祝宇找到车坐进去,他犹豫了下,坐进副驾驶。
然后,祝宇就把车锁了。
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都没说话,好一会儿田逸飞在外面敲敲窗,祝宇低着头,赵叙白把车窗打开了,于是田逸飞绕到副驾:“那个,我跟谁啊?”
“今天都不要你,”赵叙白说,“你先自己回去吧。”
田逸飞点点头:“行,你俩和好了跟我说啊。”
“好的,”赵叙白顿了下,“谢谢你。”
等车窗重新升起,祝宇才浅浅地笑了下:“你还挺有礼貌。”
赵叙白说:“应该的。”
他说完,就讨好似的往祝宇那边凑近:“我跟你解释……其实就是个小事,前两天热搜我看了,所以我记得那个阿泽长什么样,今天路上碰见了,我就别了下车,想问问他打算做什么,然后发现这人身上有酒味,我肯定要报警说酒驾。”
“没怎么动手,推搡了几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赵叙白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见祝宇都没反应,就小心翼翼地搭了下他的肩:“小宇,你看看我行吗?”
祝宇这才扭过脸,眼睛很红。
安静片刻,他再也绷不住似的,一巴掌推开赵叙白的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什么人,他什么人,真要闹出点事来,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的事业工作全没了,你让我怎么想!”
祝宇很少有这么情绪激动的时刻,扯住赵叙白的领子:“我不需要你做这些,你是个医生……你他妈的是个医生!你跟人打架?伤着手怎么办,你考虑过没?”
“还跟我说你好好的,就推搡了几下,你是不是有病啊赵叙白,我需要你做这些吗?这些对我来说算个事吗,你搞这些是想感动谁?”
赵叙白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没反驳,静静地等着祝宇发泄情绪,祝宇几乎是吼着说完,紧咬着牙关,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小宇,”赵叙白垂着睫毛,“对不起。”
祝宇的火一下子窜上来了,他无所谓那些人的手段脏不脏,但他不想让赵叙白牵扯进来,这会儿气得简直要揍人:“你傻比吧?”
赵叙白轻声道:“小宇……别生气。”
看着祝宇的模样,他真有点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制止田逸飞。
从看到热搜开始,赵叙白就联系了律师,试图把对祝宇的影响降到最低,同时,他查到这个叫阿泽的人,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常常酗酒。
赵叙白没时间一直跟着,只能抽空去盯,两天不到,就看到这人摇摇晃晃地从酒吧出来,精神萎靡地上了车。
这边相对偏僻,街道上没什么人,赵叙白轻而易举地别车,拨打了报警电话。
“帅哥,你是……祝宇的对象?”
对方真的喝多了,醉醺醺地过去敲车窗:“喂,是不是祝宇叫你来的?”
赵叙白没抬头。
阿泽从鼻子里发出个“嗤”,趴在车窗上:“我就知道,我当初一看他,就知道他招男人喜欢,果然。”
“不过你得有危机感了,”他笑着伸手,做了个下流的动作,“我男朋友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他,我把他的名字,住址,还有那破烂工作都曝光了,肯定有很多人……嗝儿。”
赵叙白从车上下来了。
“谁让他不帮我,”阿泽靠在车上,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明明搭把手就能过去的事……这下好了,我男朋友那边崩了,要把我甩了。”
他斜着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赵叙白:“不对,你这是吃上了,还是没有啊?”
赵叙白背对着他,往人行道那边走,似乎完全不想继续纠缠。
阿泽还在后面跟着:“喂,你还没跟我说,是不是祝宇叫你来的……要是不是的话,我给你介绍个男人怎么样?可招人疼了。”
他一个箭步蹿到赵叙白面前,掏出手机,举高:“你看,这视频带劲吧?”
屏幕上,是两个纠缠的身影。
赵叙白皱了下眉,移开目光:“哪儿来的?”
“合成的,”阿泽笑嘻嘻的,“你有兴趣吗,帅哥你留个联系方式,我今晚把视频传出去,你放心,传着传着他就得真的去卖了,这么好的条件,就适合被男人操——”
“……真的就是推搡,”赵叙白小心翼翼的,“没怎么动手。”
他努力把情况往轻了说,不敢让祝宇继续担心,但对方依然冷笑:“那你的脸怎么回事?”
赵叙白说:“他手上戴了戒指,刮了下,别的真没事,不然警察也不可能放我走,但是那人就不一定了,做了些混账事……”
“我没兴趣。”祝宇打断他,把脸转到旁边,盯着车窗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