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宇也不说话了,等着对方先吱声,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叹息似的叫了声:“小宇……”
“怎么,”祝宇往屋里走,反手关住阳台门,故意拉长声音,“又喝多了?”
赵叙白闷闷地回答:“嗯。”
“这次是真的还是装的?”
“……装的。”
祝宇坐在沙发上,捞了个抱枕按怀里:“你就诳我吧。”
他听见对面的呼吸声,有些重,到底还是没忍住:“啧,你是不是还在外面呢,不行我去接你。”
赵叙白却说:“小宇,我可以给你买花吗?”
“别,”祝宇连忙开口,“幸好你提前跟我说了,不然你要是真弄那什么玫瑰啊花的,我连花带手一块给你掰折了。”
他是真怕尴尬,一想到赵叙白居然要铆足架势追自己,就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对面笑了声,这次开口的声音有点哑。
“可是,你已经接受过我送的花了。”
祝宇立马明白过来,赵叙白指的是他胃病入院后的百合,反驳道:“那不算!”
“不管,”赵叙白说,“我喜欢给你买花……喜欢你。”
祝宇一闭眼:“我天呢。”
他后脑勺用力地在沙发上撞了下:“哥,大哥,你能不能清醒点,别跟我胡闹了?”
“没胡闹,我真的喜欢你,我……我要天天说。”
“赵叙白!”祝宇带了点怒意,“你别胡闹,你就是那个心太软,对朋友太好,把感情搞错了……”
“对朋友好,”赵叙白语气很轻,“你会因为对朋友好,控制不住得想抱他,想亲他,想做爱,满脑子都是和他在一起的样子吗?”
祝宇半天没出声,被这句话惊得到抽一口冷气:“你……”
“我没你想得那么冰清玉洁,”耳边传来笑意,带了点自嘲,“不只是心理,生理也是,都疯狂地喜欢你,想要你,太想了,我以前也觉得自己很脏,想一下都是亵渎你,我恨过自己……但现在我不这样认为了。”
赵叙白说:“我觉得一点都不脏,这和喝水吃饭一样,是我的本能,小宇,人是无法抗拒本能的,就像我听见你的声音,我……受不了。”
耳边传来微微的喘息,祝宇脑子有点空白,居然接下了这个话题:“我没那么好,你也不脏的,不要这样说自己。”
这次回答他的,是沉默,以及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
一个古怪的念头升起,意识到的时候,祝宇头皮一下子炸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赵叙白!”
赵叙白本能地接了句:“嗯,在呢。”
祝宇心跳得很快:“你在干什么?”
赵叙白说:“在想你。”
祝宇坐了回去,睫毛抖着:“你……”
“一边想你,一边打,”赵叙白说,“好喜欢你。”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和煦,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感,让人忍不住靠近和信任,觉得足以把自己全然托出。
而赵叙白,必然会稳稳接住。
赵叙白又叫他:“小宇,小宇。”
他就这样近乎痴迷地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祝宇耳垂滚烫,坐立难安,恨不得把手机丢得远远的,可胳膊完全动不了,手脚发软。
“小宇,”赵叙白声音很哑,“我今天提前下班,本来想去找你的,我在楼下转了几圈,看你屋子里的灯没亮,我就回去了,想你想得不行……才忍不住,想听听你的声音。”
见祝宇不接话,他又说:“小宇,你今天睡得好吗,饿不饿?”
对于一场电话进行着的情事来说,这句话似乎有些煞风景,可赵叙白仍然执拗的,一遍遍的,一边沉溺于欲望,一边低低地问,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祝宇靠在沙发上,胳膊无力地搭在脸上,安静的屋里,一点动静都能放到最大,他听着对面暧昧的声音,种种不能言说的,心酸的,充满欲望的——
祝宇从喉咙里,沙哑地哼出一个音:“嗯。”
电话不知是什么时候挂的,过了好几分钟,那个抱枕才缓缓滑落,祝宇麻木地垂着睫毛,刚才在网上看了那么多东西,他都心如止水,可赵叙白这么强硬又不堪、几乎可以打破他留给朋友所有认知的一个电话,却让他有了难堪的反应。
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着,祝宇没管,憋着气,仿佛在与自己做抗争,只要忽略,只要消失,就能证明一切不过是场小小的错误。
可远远的,有什么声音在耳畔响起,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他喉结滚动了下,慢慢地从沙发上下来,往阳台走去,怀疑可能是刚才太过刺激,自己产生的幻听。
而当祝宇朝外看去时,他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赵叙白没有鲁莽地上来敲门,而是像一个衣冠楚楚的绅士,微笑着,抱着一大束的玫瑰花,火红,灿烂,站在楼下。
第36章
月光洒在他身上,水似的,纱似的,他仰着脸,静静地看着祝宇。
短暂的停顿后,祝宇扭头,“啪”地一声把阳台门关上了。
刚才在电话里清晰地听着喘息的人,如今出现在眼前,祝宇脸烫得厉害,眼睛像是被那束花烧着似的,跟着发烫,以至于连绵的灼烧感悄然出现,从指尖绵延到四肢百骸,让他的心都打着颤。
他冲去卫生间,拧开冰冷的水龙头,冲了好一会儿才顶着张湿淋淋的脸出来,在门口徘徊了会,还是打开了门,佯做不在意地往下一看,赵叙白没走,连姿势都没变。
“傻不傻——”祝宇冲他做口型。
赵叙白笑着,也张开嘴,很认真的:“我喜欢你——”
祝宇做了个深呼吸,胡乱地把他刚才抽出来的腰带捡起来,系好,跟个在楼上抛绣球的大姑娘似的,眼睛不敢往下看,耳朵却竖着听下面的动静,把衣服整理过了,搓了搓脸,才觉得自己可笑,暗骂了声:“靠。”
他背对着楼下,混不吝地甩了甩手,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然后迅速走回屋。
“别傻了,”祝宇心想,“你明知道这都是胡闹。”
墙壁上的钟表在走,秒针转了小半圈。
祝宇暗自下着决心:“不能拖,等今晚把事都说清楚,解决掉就好了。”
细而长的针划过最上端,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他神经质似的盯着表盘上的数字:“就今晚,一定要说清楚……”
很好,等把门打开时,祝宇的表情已经很平静了。
他单手插着兜,斜斜地靠在门框上,没接那一大束的玫瑰,而是轻佻地挑了下眉:“打完了?”
“嗯。”赵叙白点头。
“挺有兴致,”祝宇耸着肩笑,“没歇会就直接过来啊。”
赵叙白怀里那束花太大了,得两手环抱着,所以这会跟祝宇说话,还得稍微侧下身:“没,那个时候……我在车里。”
他朝客厅里看了圈,自顾自地走到阳台,先把花轻手轻脚地放下,然后脱了外套,走进卫生间,祝宇“喂喂喂”地叫着,也跟着进去,看见赵叙白正在水池那站着,很认真地刷一个绿色的小水桶。
祝宇记得这个是之前房顶漏水,用来在下面接水的,桶底存了层厚厚的痂,挺脏的。
赵叙白穿着衬衫,没卷袖子,小臂已经溅上不少水渍,使得质地良好的衣料贴在肌肤上,有种蓬勃的性感,祝宇抱着肩在旁边看,没出声。
“得先醒花,”赵叙白偏过头,“然后剪一下枝,斜着剪,能养得更好一点。”
祝宇说:“在哪儿养,就这破水桶吗?”
“不破,很漂亮。”
“没在花瓶里养,几天就死了。”
“那我就再给你买,天天给你买。”说完,赵叙白很自然地擦了擦手,拎着接好水的小桶出去,经过祝宇身边,还矜持地笑着:“劳驾,让一下。”
“神经。”祝宇扭脸走了。
赵叙白到了阳台,没有先插花,而是静默了几秒,开口道:“你抽烟了?”
祝宇舔了下嘴唇,大喇喇的:“是啊,怎么着。”
“没事,”赵叙白坐在小塑料凳上,他这样的个头,矮凳对他来说太委屈了,两条长腿屈着:“你先玩会,我把花放好。”
冬夜里,说话慢的话,总带着点缱绻的热乎味儿,祝宇受不了,走过去拍了下赵叙白的肩,不大自然:“聊聊?”
结果赵叙白手一抖,一朵玫瑰就掉地上了,花瓣都摔掉好几朵。
“不是,”祝宇愣了下, “你这真有伤吗?”
他说着就伸手去解赵叙白的扣子,皱着眉,赵叙白乖乖地坐着没动,嘴上解释道:“就撞了下,撞引擎盖上了。”
祝宇已经把赵叙白的衬衫扒下来了,露出大半的肩头,那里的确有一大片的乌青,最中间的颜色很重,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
“还有吗?”
“没了。”
祝宇眉头拧得很深,去看赵叙白的腰腹,果然,侧面也有一道斜着的伤,很明显,他动作逐渐粗鲁起来,又去拽赵叙白的袖子,想看看是不是对方拿了锐器,这样的话,右臂外侧会有抵抗伤。
但这会,赵叙白不肯老老实实让他看了,他还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祝宇就站在他的两腿中间,两手扯着解开大半的衬衫,表情很生气,赵叙白仰着脸:“你心疼我了。”
“我心疼个屁!”祝宇开口就骂,“你脑子就是有病!”
赵叙白低低地笑了,扶着祝宇的手站起来,耍赖似的:“别难受,不疼,真的就是磕碰了下。”
祝宇心烦意乱的,听不得这人冲自己撒娇,还是想去看看小臂,但赵叙白居然死活不让他看,几番推搡挣扎间,赵叙白居然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住了。
好死不死的是,那衣衫是他自己解开的,祝宇又比人家矮,脸就正好蹭在赵叙白的颈窝里,挨着温热的肌肤,甚至能感觉到血管的微微鼓动。
“别心疼,”赵叙白顺着他的后背,“那人手脚不干净,我这里有证据,所以他出来后不敢做什么,我们也没必要让这种人影响心情。”
祝宇浑身僵硬,两条胳膊架在赵叙白身侧,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耳畔是对方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垂和下面一小块皮肤处,激起一层战栗。
“当时我的确动手了,”赵叙白声音很温和,“对不起,但我不后悔,就点淤青而已,放心,他比我伤的重。”
那只手就这样隔着宽松的卫衣,慢慢地,从上往下地抚着祝宇的后背,顺着脊柱中间的沟壑,这不是朋友间的安抚,充满暗示,暧昧,以及属于成年人的情欲,祝宇的呼吸重了点,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个画面。
刚才,赵叙白用这只手做了什么?
“滚……”他脸颊瞬间热了,使劲儿往外推人。
赵叙白闷哼一声,居然真被他推了个踉跄,委委屈屈的:“好疼。”
“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祝宇骂骂咧咧地转身,往外走,“再这样把你手掰折。”
赵叙白坐下,很受用似的系好衬衫扣子,这次再剪花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没两分钟,客厅里传来祝宇略带愠怒的声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