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很猛劲,但才不到四点,太阳就完全不见了踪影,预测夜间还会继续下雪,沈宗年当即决定在距离最近的梅因镇停留一晚。
谭又明正在韦斯何的聚会上,知道这个消息后,马上拨过来一个视频。
沈宗年没有接到,他在和张广祥寻找晚上住宿的酒店。
因为突发天气,临时滞留的旅客很多,古思特绕了两圈,才勉强找到一个还有空房的旅馆。
旅馆很旧,红色木地板,毛毯厚重,窗外对着一片雪山,不过好在有壁炉,沈宗年安置好行李才发现手机一直在响。
谭又明的视频。
沈宗年接起来。
谭又明没有质问他为什么电话一直没有接,语气很着急:“沈宗年,你们现在安全吗?到哪里了?”
他应该是在一个嘈杂的环境,灯光暧昧幽暗,沈宗年看了两眼就转开了视线,把手机放到一旁,开着免提,边收拾行李边说:“嗯,刚到旅馆。”
谭又明看着视频里忽然出现的白墙,皱起了眉:“你在做什么?”
“收拾行李。”
沈宗年有问必答,但谭又明仍是不满:“不能待会儿再收吗?”他们已经将近四十八小时没有见面,那条借出的围巾也没有按时回到他身上。
沈宗年放在行李箱的手慢了些,但还是没有将手机重新立起来。
“沈宗年。”谭又明看不到他的脸,沉下的声音说不清是着急还是生气。
他又喊了一声:“沈宗年。”
沈宗年只好把手机对准自己。
谭又明把脸凑近屏幕,虽然眉心有些烦躁地皱着,但显得睫毛又长又软,眨巴着,露出几分迫切:“明天你能回来吗?”
沈宗年说:“不一定。”
check in的时候问过旅店老板,对方说前方几十公里路面结冰严重,正在抢修,快则几个小时,慢则一两天都有可能。
谭又明张了张嘴,极细的痉挛感和收缩感像电流一样擦过胃部,还来不及叫人察觉、辨别就消失。
许是晚上韦斯何带的酒他喝不惯,谭又明刚要开口再说什么,身后有人叫他
“My boy!”
这场酒局的主人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谭又明回头应了一声,皱着眉低声让他先不要打扰自己,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朋友说。
环境吵闹,沈宗年无法辨别他们私语了什么,只知道对方现在应该很忙,等了片刻,他放下手机。
待谭又明再看向屏幕,又已经是一片白墙,只有平静的声音传出。
“你先忙吧,挂了。”
谭又明还没说话,通话已经结束,韦斯何走过来,笑着攀上他的肩膀:“聊完了?今晚住下来吧,他们一个劲儿撺掇我过来留你呢。”
谭又明忍着没发火,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用了力咬在嘴边:“我回去。”他妈的他话还没说完沈宗年就敢挂电话。
韦斯何看着那双桃花眼收窄,谭又明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锋利和冷漠,宠爱里长大的人从来不需要喜怒不形于色的伪装。
真浪子韦斯何时常会觉得谭又明和他是同一类人,有时候又觉得不是,他见过的人很多,玩过的人也很多,但是……
韦斯何看了谭又明几秒,温柔地笑着劝说:“真的不留吗?Violet她们都想和你玩,说太喜欢你了。”
谭又明发脾气不挑时间,也无差别攻击:“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韦斯何一怔,鲜少见他这样恼,倒也觉得有趣,温柔地拍拍他的肩:“好吧,你不想就算了,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谭又明按着手机不知在做什么,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走吧,新酒到了,我特意去庄园为你选的。”
“不喝,难喝。”谭又明抬起头推开他,就今晚的那几杯他都喝得从胃堵到心。
韦斯何笑叹了一声,谭又明是真的很难讨好,使出浑身解数也不一定能得他几分欢心,还要跟你公事公办。
谭又明吐了口雾,掐着烟隔空点了点他,正色道:“合同过快一点,我在这边待不了几天。”
韦斯何举起双手,无奈:“行。”
作者有话说:
ACJ送不出去,糕点礼盒也送不出,嗐
第15章 雪山副本
沈宗年挂了电话,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夜雪已经很大,他一直忘记了关窗。
风雪一下将原本温暖的小房间吹得寒气森森,和视频里谭又明那边纸醉金迷的灯红酒绿完全是两个世界。
不过沈宗年没有感觉,直到他反应过来应该把每次反刍的时间不断缩短,直至完成戒断,才又马上重新行动起来。
羊毛围巾被妥帖地挂好,去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入浴室,企图冲刷掉一些多余的思绪。
大概是白天储蓄的光能不够,雪山脚的水很冷,好在沈宗年体魄强悍,过去也居住过更恶劣的环境,所以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让头脑清醒很多。
洗完澡直接打开电脑处理工作,国内正是白天,沈宗年和钟曼青还有一个分管的副总开了个简短的视频会议,让他们重点关注几个年底收尾的项目。
谭又明的再次来电是在他浏览完三分之一报表的时候,沈宗年尝试将注意力集中到数据和态势分析图上。
响声很快安静了,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没有。
不过很快,来电提示又响起,沈宗年怔了片刻,沉默地听着那一声声催促,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笨拙的雪人头像眼巴巴的,望眼欲穿,像是要把人看透。
就在铃响消失、沈宗年觉得自己快要成功了的时候,提示音再次响起,铃声像对面拨打电话的人一样锲而不舍。
一声,两声……相隔三百五十六公里的对峙和拉锯,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刺耳。
雪越来越大。
沈宗年皱起眉,握鼠标的手指紧了又松,从他无意识地按下接听键的那一刻起,就再一次、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试验又失败了。
像一个永远过不去的关卡,而他停滞于这个副本已经太久,太久。
信号不算太好,但视频的光亮在雪夜显得分外温暖。
谭又明懒洋洋靠着移动软椅的椅背,面上没有表情:“沈宗年,你的手机是个摆设?”
沈宗年这才发现背景是林肯公寓。
谭又明已经回家了。
一时间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沈宗年只是垂眼睨着他,冷酷地请教:“我不太理解一个天天用别人手机的人是如何这么理直气壮发表这种言论的。”
被毒舌嘲讽,谭又明却笑了,沈宗年很少讲这么长的句子,小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哑巴。
他双手枕在头后面,轻轻踢了脚桌腿:“你怎么这么久才听电话?”
沈宗年:“工作。”
谭又明不计较工作狂的疏忽,事无巨细和他说起今日在劳伦斯家的种种以及和韦斯何的聊天。
沈宗年一边开着视频一边工作,并不发表任何评论。
谭又明也不需要他回应。
“后来有喝一点白葡萄酒,我觉得好像有点难受,你明天能早点回来吗。”
求人的话也说得好理直气壮。
“我想喝柠茶,”他整个头扬起,按了按眉心,叹气,“酒解不开晕死我了。”
沈宗年冷静的目光从报表移到屏幕中,谭又明应该是已经洗过澡,黑色的发丝很清爽,垂在额前,毛绒的绵质睡衣显得无害和慵懒,没有平日在外的张扬和放肆。
不过由于沈宗年小时候见识过太多对方用各种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和扮可怜的姿态去同关可芝斗智斗勇的英勇事迹,因此只是不置可否地说了句:“是吗。”
谭又明皱起眉:“难不成我骗你吗,你到底回不回来。”好像沈宗年是什么当世华佗,再晚一天出现谭又明就马上要撒手人寰。
沈宗年将视线重新转回到报表上,但在对方的持续注视下,他又听见一个不属于自己意识里的声音帮他作出了回答:“嗯。”
谭又明到底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来就这么开着视频,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通话记录显示六个小时四十三分钟,沈宗年应该是怕他喝了酒半夜不舒服会出事,所以一直到天亮才挂线。
谭又明眨眨眼,给他发了个消息,拉开窗帘,这天曼城的天气好了许多,花园和湖泊边多了许多出来透气的动物,有不怕人的鸟落到阳台觅食。
谭又明撒了把面包屑让它们吃,拒绝了韦斯何的邀约,自己取了辆车前往距曼城十几公里的Corderbury。
沈子祺十二点下课,从公学男校正门出来,很快找到谭又明给他发的车牌号。
他开口想叫一声“又明哥”,最后还是叫了“谭先生”。
谭又明把烟灭了,点点头,示意他上车,开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法餐厅。
“看看想吃什么。”
“谭先生,你点吧,我不挑。”
谭又明看了他一眼。
沈子祺这两年个子长高了,穿着棒球制式的校服,眉眼间长开,有些沈宗年的影子,但也只有一两分,气质神韵、样貌气场都差得太多。
放在平时谭又明会说“没关系,随意点”,但此时只是直接叫来服务生干脆利落点了个果盘和简餐。
反正今天也不是来吃饭的。
谭又明开门见山:“今天找你出来,是想问你知不知道关于《宝渠砚图》的事。”
“当时除去丢失的第十一卷 和尾卷,其余都是分给了你们这一房吧。”
“是。”沈子祺有些紧张拘谨,他有点怕谭又明。
“你爸妈出去之前有没有叫人临摹留存复版或是托人问价变卖?”
谭又明将“沈宗年把对方父母驱逐出海市”这件事描述为“出去”,并直白地审视着对方。
沈子祺感受到了压力,如实说:“应该是没有的。”
谭又明漆黑的目光凝视对方,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