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通过冯太傅的引荐,给方衍年指导的都是学士和大儒,一年的填鸭式恶补,填补了方衍年曾经的短板,两场全京城都等着看他笑话的考试,方衍年交出了漂亮的答卷。
而第三场的策论。
方衍年:抱歉,这是我的主场。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越久,对这个世界的体验越深,方衍年就越了解这个世界需要什么。
他像是拿着几百年后最完美的答案,一个个将问题给找了出来。
也是因为一年多的积累,方衍年渐渐沉淀了下来,他的策论不再像是当年秋闱时那般浮夸聒噪,也不像被前任皇帝逼着写的治国策那样,故意煽动阅读者的情绪。
他写得很实际。
实际到令人看见了就恨不得立刻拿着这篇策论实践起来。
太现实,太细致了,简直像是牵着稚子的手,一步一步教他如何行走。
负责阅卷的考官们只花了0.001秒,就猜出来了这份答卷是谁写的。
他们不是没有看过方衍年秋闱的那篇策论以及后面写的治国策,加上手里头这篇,三篇策论,三种不同的风格,却是同样的令人心潮澎湃。
“好啊,太好了!”
“能得如此人才,实数我大玄王朝之幸啊!”
众考官们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方衍年的名字。
若是看到了其他考卷,他们或许还会猜一猜,究竟是哪位考生的,毕竟能被考官们特别关注的考生,本身的知名度就不会差。
但方衍年的策论,跟其他人的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
就是底子差了点儿。
这点方衍年实在没办法,就算填鸭式教育,鸭肚子就那么大点儿,日日撑个半死,这一年的时间也不可能有人家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积累更深。
因此方衍年的综合排名,只排在了第五。
方衍年:这名次好啊,我差点儿启动了。
春闱的排名出来的时候,不少学子都嚷嚷着不满,有黑幕!
实在不是他们觉得有黑幕,就连殷霄都亲自找到了几位考官,说大家只要把方衍年给放进殿试,这明摆着放水做恶人的事情让他来做就好了嘛!
毕竟殿试提拔想要拉拢的臣子的孩子进一甲都是老传统了,皇帝捞捞天下人就算再不满也不敢骂,但考官捞捞就真容易被学子闹事了。
考官们:“……”
他们这新帝着实是太年轻,就爱开玩笑!
不是说新帝和方衍年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师兄弟吗?怎么对于他这个老来师弟有几斤几两一点都不关心?
考官们自然是不怕被查的,学子们不是不服么?他们就把试卷公布出去呗!
其实考官们还觉得自己给方衍年的名次给低了,就那篇策论,别说进前三,就连本次考试的会元的策论,方衍年都能把他秒了。
学子们维权,学子们沉默,学子们抄录了方衍年的策论并逐字背诵。
学子们小声蛐蛐。
这么好的策论竟然都没破例拿到会元,会试第一名的背景那得多硬啊?
会元:)
会元:这辈子从来没考第一考得这么憋屈过。
一个月后。
得亏殿试的时候不能直视“龙颜”,但凡方衍年和殷霄对视一眼,他掐烂了大腿恐怕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落得个殿前失仪的罪名。
看到自家兄弟一本正经在那儿装杯……啊不,上班,真的太搞笑了。
怎么会这么想笑啊!!!
还好方衍年干正事儿的时候注意力足够集中,开始作答的时候就进入了心流状态,目不斜视开始答题。
殷霄早就看到方衍年憋笑憋得掐大腿了,开考之后不久,他就慢悠悠走过去,原本是想看一看方衍年的试卷的,结果他也不知道是被方衍年传染了还是怎么,试卷上的内容一个字没看清,就是忍不住想笑。
好了,现在掐大腿的变成殷霄了。
这俩人真是损到一块儿去了。
殿试考完,交卷密封,方衍年偷偷瞪了殷霄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考试的时候故意过来骚扰他!
殷霄挑眉瞪回去:那咋了?
得亏在场的其他人不能没事儿就往皇帝脸上瞧,不然殷霄又得被言官参一本的。
考完试之后,考生们陆续离开,方衍年往外走到一半,被李公公给叫住了,说是陛下有请。
殷霄把方衍年叫到书房,一点儿不绕弯子:“一甲三个名额,你想挑哪个?”
方衍年想也不想:“那必然是——”
沅宁:“我挑?”
“嗯嗯嗯。”方衍年连连点头,然后同沅宁解释。
“一甲的三个名额基本上就是皇帝用来施恩的,因为考试资料大多数都掌握在大家族手中,寒门子弟很难出头超越书香门第。除非是特别优异的,否则普通人很难进一甲的名额。”方衍年说着,神情有点儿小骄傲,“当然你夫君我,是属于那种特别优异的,所以想要哪个名次都可以挑。”
沅宁倒是知道这些,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要挑名次?第一不好吗?”
“咳嗯!”方衍年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挺直了背,又起了个范儿,一副活宝的模样。
“宝儿不觉得你夫君我这美貌,才担得起探花这个名头么?”方衍年说着,还给沅宁抛了个媚眼。
沅宁笑得前仰后合。
关于这点,殷霄有话要说。
殷霄:知子莫若父,就猜到方衍年那小子不走寻常路。
等沅宁笑够了,才拉了拉他们家孔雀开屏的活宝:“可是我觉得状元郎更好听。”
他家夫君长相确实好看,但也不是自卖自夸,是真有这个实力考第一。
总觉得,因为每届殿试,都有那些实在技不如人,又需要皇帝硬捞的官宦子弟,才会用相貌当借口,硬塞进一甲去。
沅宁还是更希望今后人们谈论到方衍年,更注重的是他本身的才华。
“再说了,我可是听到不少传闻。”
自从考卷公布之后,原本的会元就因为策论没有方衍年写得好,被不少学子怀疑是不是走关系。
“你可放过会元吧,人家可是你师兄家的孩子。”
方衍年拜冯太傅为师,辈分跟着水涨船高,冯太傅的学生很多都五六十岁岁,家里的孩子也三十左右,正好就和方衍年一批考试。
今年压过方衍年一头的会元,甚至是方衍年前面的几名,要么是冯太傅的学生家中的子弟,要么就是江南来的考生,至于为什么只有会员被针对,当然因为会元他爹就是礼部官员了。
你说这事儿闹的,要是方衍年为了名头好听选了探花郎,天下学子怕不是又要说寒门子弟无出头之日了。
有时候,方衍年真的很想低调,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好吧,状元也好,咱们宝儿就是值得拥有最好的夫婿。”
沅宁失笑,都不知道方衍年这话是在夸谁了。
三日后,成绩出来,不出意外的,方衍年拿了这个状元,原本的会元还松一口气。
大家都挺高兴。
方衍年换了衣服戴上帽子打马游街,红绸与金花衬得那张原本带着书生气而清秀的五官秾丽明艳,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还是压下万万人学识的状元!
无数女子哥儿都止不住为他疯狂。
往年打马游街众人最期待的就是看探花郎对不对得起这名号,今年倒好,还等什么探花郎,手里的荷包、绢花、果子,甚至还有直接往方衍年身上砸钱的。
偏偏方衍年骑在马上,也不好躲,只能不断将身上的花儿抖落下去。
直到游行到一处酒楼前,方衍年突然拉了马儿停下,照理说游街的时候是不能随意暂停的,但方衍年又不是那守规矩的人。
一旁护送的人员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方衍年突然抬起手,朝着楼上挥了挥。
一个做功精致的绣球就被抛了下来。
稍微有点儿偏,但方衍年还是挪动位置接住了。
先前被荷包铜板砸得浑身挂花都保持形象一动不动的人,现在却为了接一个绣球都接得这般狼狈。
众人顺着视线往那楼上一瞧。
好么,原来是小卖部的小沅老板。
要不是方衍年专门停下就为了接这个绣球,人们都快忘了,今年的新科状元,竟已成婚,还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小卖部背后的东家!
有一种奇妙的隔阂突然在这一瞬间打破。
方衍年对周围的人道了谢,便喜滋滋抱着他的绣球往前走,让那些想榜下捉婿的人都不好再动手了。
小卖部的小沅老板有谁不知道嘛?人家可是乡君!就算一些家里有权有势的,可以硬抢了这未来注定是皇上身边红人的方衍年。
前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即使是成了婚也能硬绑回去,让人贬妻为妾活着直接休妻。
可沅宁有了爵位就不同了,更何况沅宁还献粮有功,如果抢了方衍年把沅宁踢了,都不用沅家人告状或者文官弹劾,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捉婿的淹死。
在接到绣球之前,方衍年只觉得时间漫长,为什么还没到宝儿面前。在接到绣球之后,方衍年又觉得这长安街怎么这么长,他这回是真金榜题名时,那洞房花烛夜……是不是也能安排一下?
沅宁能不知道这家伙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什么吗?方衍年考了几年的试,就憋了几年的荤,正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时候。道理沅宁都懂,就是先前有一次,方衍年没控制好,把他给吓着了,沅宁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应该也没那么夸张,毕竟时间去得久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的?
好了伤疤忘了疼。
沅宁纠结许久,还是想着,要好好犒劳方衍年一番的,毕竟,方衍年为了他,一学就是两三年,他可是日日看着对方的辛苦,稍微付出一些,也……
因此,方衍年忙完高高兴兴回家的时候,就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给砸懵了。毛头小子没个分寸,让他别收敛,他还真就彻底放开,等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睡了好几天客房才把人哄好。
沅宁想不通,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人家写话本子是夸张,他们家这个可好,话本子写的都保守了。
那毕竟是窝在号舍考了九天的试都还能神采奕奕出考场的人,哪是沅宁这么点儿体力能比的。
倒是翰林院的同僚,是真看不懂这个新科状元,怎么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
一会儿春风得意,一会儿又懊恼悔恨,究竟是经受了什么才弄成这副模样的。
方衍年在翰林院的工作还算轻松,主要是有殷霄亲自下的任务,别人也差遣不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