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捉来没吃上的鱼,自然就进了尽职尽责守着小孩儿养伤的沅令舒嘴里了。
“宁哥儿来了,快进来坐,家里切了西瓜,正巧吃。”
沅宁有些惊讶:“这个时节竟有西瓜了。”
方衍年:!!!
这个时代就已经有西瓜吃了!而且还是叫“西瓜”!
“孩子他伯伯买了几亩荒地,干得很,种不出来别的,就改中了这个,刚熟了两个,就给咱们家送了过来。”
他们这个地方,以方衍年后世的说法划分,处于偏西南的地区,气候适宜,有山有水,不论是北方还是南方的作物,基本上都能种出来,个别只能在极端环境下生长的作物除外。
陈家是大姓,本村和隔壁村子都有亲戚相互帮衬,各方面条件都处于村里的上游。
听到孩子生病了,孩子他伯伯就送了西瓜过来。沅令舒这个尽职尽责的大夫沾了光,沅宁也跟着分到两块。
早熟的瓜不大,在院子里分了几块吃完就没了,陈家又要让沅宁提些菜回去,说是要谢谢小沅大夫彻夜的照料,救回来孩子一条命。
方家棚子那边的肉骨头都没来得及提回家里呢,就又有新鲜的蔬菜吃了。
回家的路上,沅宁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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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秋,是指一个“季节”,也就是三个月,不是秋天的秋嗷~
第41章 松花蛋
回到家里, 沅宁去柴房翻翻找找了一番,找到了沅令舒说的几味药,洗干净之后放进瓦罐里, 给方衍年熬上了药。
一些常见的药材,沅宁还是认得的, 他在家闲着的时候,也会帮他哥晒晒药翻一翻之类的,见得多了,自然就有数。
方衍年看得稀奇, 他们家宝儿怎么什么都会呀!
“你可别夸我啦, 我就是认得,又不会开药方。”他同方衍年解释道, “三哥给你开的都是些性平的,喝起来不苦, 就是味道有些怪。”
“我倒是不怕苦, 而且宝儿给我熬的药, 喝着肯定都是甜的。”
沅宁闻言忍不住笑:“就算你说好话, 我也不会给你的药里加糖的, 药性会变。”
“宝儿怎么这样想我。”方衍年拉起沅宁的手, 正想说几句骚话, 发现他嘴角还冒着燎泡, 这时候说不太合适, “我说的都是实话。”
沅宁弯起的眼尾就没落下来过:“怕不是我的手上有糖,是你嘴里吃了蜜, 怎么说话总这样甜的。”
“光是念着你的名字我嘴里就泛甜了……”
两人正腻腻歪歪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沅令舟搓着胳膊从后屋走出来, 看了眼煮得咕咚冒泡的药罐子:“我说怎么飘来一股酸味儿,原来是在煮药啊。”
那清热去火的药怎么可能有酸味儿,口里发酸的分明另有其人。
“呀,二哥在家呢,嘴里发酸是病呀,要不我也给你盛一盅?”沅宁笑着打趣他哥。
“你这小哥儿,胳膊肘就往外拐。”沅令舟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给我冲碗糖水,我自个儿甜去。”
“我看你就是嘴馋想吃糖,还拿我做幌子。”沅宁把蒲扇交给方衍年,起身进厨房冲了一大碗糖水出来,“给你喝个够。”
沅令舟笑得大白牙明晃晃的,抬了条小凳子过来,挨着方衍年坐下,聊起来:“都吃一锅饭怎么还冲火了,你小子偷吃啥了?”
方衍年给自己的药罐打扇子,火苗在一阵阵的风下欢快地跳着:“就别打趣我了二哥,我这叫虚不受补。”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咳咳,火气没处发爆出来的泡吧。
沅令舟脸上的笑容变得揶揄,拍了拍方衍年的肩:“这话可不兴说啊,小心宝儿以后嫌弃你。”
方衍年:“……”
这二舅哥也太不正经了点!
难不成是被看出来什么了?
方衍年一想,也不是不可能,他这二舅哥虽然没成亲,但人缘好,认识的人多,什么三教九流的都打过交道,当然不像宝儿那般单纯了。
“咳……这不是在调理么。”
沅宁听着他们的对话,还有些云里雾里:“二哥你怎么能说我的坏话,我可没嫌弃过夫君的。”
方衍年本来就有些脸热,被沅宁这么一解释,耳根子都红了,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似的,特别不自在。
感觉有些带坏小朋友。
“咳,我当然相信宝儿了,但我这身体也确实该锻炼锻炼,起码健康一些,才不容易生病嘛。”
沅宁听了方衍年的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以前他就是身体太弱,很轻易就容易遭风寒,有时候分明没做什么,但就是莫名其妙生病。阿娘说是他生下来的时候早产,后面奶水又不够,天生体弱……
可后来,方衍年带着他一起把身体锻炼起来,沅宁感觉自己都没之前那般脆弱到风吹就倒了。
沅令舟无声笑了笑,将一大碗糖水灌下去:“走了,炒水泥去。”
“二哥原来在后院炒水泥呀!”沅宁有些感兴趣,跟着去看了看。
经过热炒过后的水泥,似乎比直接混合的粘合度更高些。虽然多了些步骤更麻烦了,而且炒制起来又热又累人,还费柴,但是为着今后的房子能更结实考虑,沅家人都没想省这一步。
沅宁在后院看了会儿,被烤得有些热,就躲到前院去了,估摸着时间熄了火,将汤药给放在灶台上晾凉。
趁着这会儿功夫,还要跑一趟村头,去把棚子里的肉和羽绒给提回来。
原本方衍年一个人拎不动,但有沅宁帮忙分担一些,倒是一趟就能全部搬回来。
下午的天气有些热,得亏出门打了伞。
这伞是新做的,左右这几日又要砍房梁的木有,又要多烧柴,沅令舟就顺手多劈了两根合适的木头来做伞骨。
家里正给方衍年做新衣服,那些旧得改了尺寸也没法穿的,便拆下来,缝缝补补凑合到一块儿做成伞面。
反正又不拿来挡雨,只用来遮挡阳光,倒对伞面的要求没那么高。
二人拎着东西快到家的时候,姜氏也刚回来,她忙完了事儿,正打算拿出布料继续给俩孩子裁剪衣服,远远就看见两人提着东西,赶忙放下手头的活,出门帮忙提回来。
“怎的买了这么多东西,竟还有大棒骨!”方衍年今日去镇上做什么她也是知道的,虽然觉得花铜子儿去买那没人要的羽绒有些糟蹋钱,但那是孩子们自己的决定,她也不好说什么,“可是今日没收到羽绒?”
“都收到了,一大桶呢。”方衍年把篮子拿开,下面的水桶里泡满了羽绒。
“这是张屠户给我的。”他又简单解释了一遍骨头和下水、猪板油的由来。
“哎呀,张屠户家怎的这样客气,这怎么行。”姜氏只习惯往外送东西,这一下子得了人家这样多的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局促地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一拍手。
“我去地里摘些菜,再把那蘑菇酱拿一罐给张屠户家送过去,家里还有些肉,晚上做几个包子……”
“阿娘。”沅宁叫停了姜氏习惯性把所有好东西都往外送的行为。
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和张屠户还有张紫苏打交道的原因,此前他就觉得了,张屠户因为家里人少,性子也直爽,是村子里少有的有来有往还不计较的人家。
也不是说村里的人都吝啬,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战乱的年代穷怕了,甚至吃过树皮草根,也把脑袋挂裤腰带上上过战场,对于一分半厘的都看得紧。
虽然不至于像大伯家那样只进不出,但绝对是没有张屠户家那般大方的。
这不,他们家只是因为帮张屠户家训了狗,稍微多些人情往来,人家两父子都往他们家送的这是第三次肉了。
沅宁就是想通过和张屠户家的来往,让爹娘慢慢接受,人情是需要相互的,有来有回才是健康的交往。
“我和衍年商量过了,张屠户家没有养鸡鸭,待会儿给他们提一篮子蛋过去,还有家里的水碓,等秋收了也叫他们直接上咱们家的地里用。”
“这样也好,也好……”姜氏依旧觉得有些不够,局促不安地直用围裙擦自己的手。
“阿娘,咱们和张屠户家应该正常地人情往来,要是做得过了,容易让人家有负担,下次又要回更贵的礼来。”沅宁耐心地和姜氏讲道理。
人的习惯、性格和观念都不是三天两头就能改过来的,他要是一刀切,怕是他娘今晚都要焦虑得睡不着觉。
姜氏听了沅宁的一番话,虽然总觉得有哪里和她的观念不太一样,但她又说不出来。
宝儿说的话总是对的。
上次她硬塞给张屠户家的哥儿那包子和蘑菇酱,人家就念着他们家的好,反而给他们送了这么多东西,这让她有些惶恐。
她向来习惯付出,宁可把自己掏空,也不会委屈了其他人。
家里的人被她养得很好,在乡下,小孩儿夭折是很常见的事,可能是一道小小的伤口,可能是一场风寒,可能是喝了一口不干净的水……
一家生七八个孩子,能活下来四五个,都算这家会养孩子了。
而他们家的孩子,即使是生下来时所有人都觉得活不成的小哥儿,都好好养大到及笄嫁人了。
可这些,都是将她的血肉给掏空来喂养的。
姜氏看着比同龄的妇人更加苍老,脸上的皱纹细密,皮肤也晒掉了一层又一层。
甚至在生完沅宁之后,她就彻底坏了身子,再也没法生出来孩子了。
可姜氏从来没抱怨过一句,没有喊过一声苦。
会将自己的口粮让给丈夫,孩子们;从不像那些恶婆婆那样磋磨儿媳妇,有什么家务活都是大家分着干;会为了孩子今后有个照应,放下尊严讨好日子过得更好的大房那头。
她也是会老去,会死的呀……若是父母不在了,她希望,起码能有人多照看照看自己的孩子,不会让他们遭外人欺负。
姜氏没有感受过多少亲情,因此对于丈夫的亲缘格外看中,那是他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兄弟,是孩子们流着同样血脉的堂兄弟,怎么会不对他们家孩子好呢?
如果真正到了紧要的关头,他们能靠的,也只有大房一家呀……
可,事情果真如此吗?
姜氏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分明沅宁落水之后,她就该看出来了,她只是,不敢……
不敢让这多年以来根深蒂固的信念崩塌,若是大房靠不住,她的孩子,又要找谁才能依靠呢?
“阿娘,放心啦,张伯伯和紫苏哥哥人可好了,不会计较这些的。”沅宁拉着姜氏的手安慰。
姜氏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宝儿,你不懂……”
和大房的交道打久了,姜氏已经习惯将自己放在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位置上了,自然不相信,世上还有平等往来的关系。
沅宁知道阿娘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便也没强求:“那今日送了鸡蛋过去,改天咱家杀鸡吃的时候,叫张伯伯和紫苏哥哥过来一起吃可好?”
姜氏勉强接受了沅宁的说法。
虽然因为拿过去的东西“太少”,她依旧有一些不安,让沅宁将篮子装得满满的。
他们家如今养了十多只鸡鸭,倒是不缺这一篮子蛋,几天就能攒下来,还是一家人吃不过来才囤的。
倒不是真吃不过来,主要还是舍不得,这些鸡鸭再养一个月,便要宰来办席了,到时候怕是又只剩一只下蛋的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