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都是乡下的老实人,却也知道买的量多了,应该饶一些价,可这松花蛋的确不赚什么钱,而且家里也做不了这么多,即使是请人手……唉。”沅宁说得一副小门小户的,即使想赚大钱也接不住的模样,倒是打消了这灶人想压价的念头。
一番商讨过后,最终定下每次沅宁过来卖松花蛋时,会送二十枚松花蛋到酒楼来,依旧是和对外一样六文钱一枚的价格。
毕竟人家只赚一文钱一枚,再压价也不好压,市场上又不是卖不出去,何必压价卖给他们。
交易很愉快,结束之后沅宁拉着方衍年去昨日到他们家买药的医馆附近逛了一圈,却没来往的患者提起什么药油,也不知道这医馆有没有用。
左右里面的大夫面熟他们二人,沅宁和方衍年就没进去,而是揣着银子去了陶器店。
“老板,有没有只能装二两油大小的罐子或者瓶子?”
这陶器店的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闻言上下打量了沅宁一番,也没问他作什么用途,给了店里伙计一个眼神,让伙计带着人去看。
“客官您是想买陶的还是瓷的?对形状花色有什么喜好的?”伙计引导这沅宁二人往店内走去,很快就拿出来好几种。
沅宁了解了一番陶器和瓷器之间的区别,陶器孔大,透气性更好,也比较吸水,而瓷器上了釉,更加细腻,用来盛放东西都没那么容易变质。
照理来说,应该是买瓷器作为容器的,可瓷器价格是陶器的两三倍,即使最便宜的瓷器,也和上好的陶器价格差不多了。
毕竟他们这附近的窑厂盛产陶器,瓷器多是从临近的县城进货的,价格自然更高。
了解完一番之后,沅宁买了一个能装二两多水的大肚窄口瓷瓶,一个能装三两水的陶杯。
其中陶杯三文钱,瓷瓶却要八文,瓷瓶的容量还要小些,足以见得两者价格的差别。
把东西放好之后,沅宁和方衍年便坐车到镇上提前下了,看看镇上的陶瓷会不会便宜些。
果然,因为窑厂就在旁边,同样的陶杯,虽然单价还是三文一个,但一套四个却只要十文钱。
至于瓷器,还是和县里同样的价格,不过镇上的陶器花样更多些,沅宁还真买着了上了青釉的大肚陶瓶,不过才四文钱。
上了釉的陶瓶不那么吸水,也更光滑,价格倒是高不了多少。沅宁买了个上了釉的陶瓶回去,打算和瓷瓶对比一下,至于那陶杯……留着家里喝水用吧。
回到家之后,方衍年就把蒜油给灌到两个瓶子里,再削了木头棍儿给瓶口塞住。
如今的方衍年和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大不同了,不仅不知不觉之间就能提得动一桶装满的水了,连刀子使的都更顺手了些,还能把木棍儿削得漂漂亮亮又光滑的。
灌好蒜油塞上木棍儿,将东西分开放两处,静置一会儿,等吃完饭,再对比两种瓶子周围的蒜味儿大小。
瓷瓶子表现得最好,几乎没有溢出多少蒜味儿,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
但陶瓶子也不差,毕竟上了釉的,只不过青釉的陶瓶,看上去确实没有白瓷瓶子的精致漂亮。
沅宁观察了一番,拿起那陶瓶子:“若是这么个玩意儿,你要我六钱银子一瓶,我会买得心不甘情不愿。”
他放下陶瓶,拿起白瓷瓶:“若是用白瓷的瓶子装上,即使叫价一两,我也会觉得它一定是稀罕物,才会卖这么高的价。”
虽然瓷瓶比陶瓶贵一倍的价格,但也就几文钱……
好吧,现在方衍年竟然觉得几文钱已经不能算钱了,一定是因为被宝儿优秀的赚钱能力给养刁了。
方衍年举双手赞成。
沅宁把陶瓶连带着里面的蒜油一起交给他哥,让他试试这样好不好用,沅令舒在木塞和瓶口上栓了一根绳,绳子短短的,即使挂在瓶身上也不会让木塞落到瓶底碰到桌面,沅宁觉得这个办法非常好。
“下次进城,找老板多买一些,看能不能讲讲价。”沅宁高兴地拿起瓶子左右看看,“你说,咱们要不要买有花纹的瓶子呢?”
看上去会比较贵。
方衍年却觉得,白瓷瓶子就挺好的,然后他给白瓷瓶子弄了个标签——
将药名——《清邪油》,以及治疗的病症、存放方法写在上面,类似于后世包装上的产品信息,写完之后又标了个生产日期、限用日期,算是免责声明,但凡有人拿着这个说药效不好,就能指着上面的时间说,东西都过期了药效自然会消失。
这不仅是产品特色,也是一种使用说明,毕竟是救命的药,还是没有人用过的新药,价格也不便宜,用法越正确,救下的人也越多。
最重要的是,显得专业。
至于《清邪油》这个名字,原本是打算叫蒜油的,后面沅令舒还是给改了改,毕竟古代虽然对细菌病毒有一定的概念,却没有更深入的研究,对于细菌引起的各类感染,都是用“邪毒”来形容。
可叫祛毒油也不合适,毕竟大蒜素只能杀灭细菌,却没有解毒的效果,那不是让顾名思义的人误入歧途、从而耽误治疗么?
所以才起的《清邪油》,再配合上瓶身的文字,即使是东西到了外行人手里,但凡识字,都能看懂这药是怎么用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写具体的用法,那不是还要卖钱么,总不能一点信息都不让医馆的大夫独占不是。
沅宁看着小瓶子上糊的标签,感觉他夫君简直太聪明了,连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出来,这药今后卖出去,保准能够万无一失!
可不等三日后他们去城里买更多的白瓷瓶回来罐装,救又有医馆的大夫来买药了。
“很抱歉。”虽然家里还有一些药油,但沅宁却没拿出来,“家里的药油先前卖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这一瓶。”
此行来了三家医馆的大夫,听说只剩一瓶,纷纷表示希望沅宁能卖给自己,甚至因此吵了起来。
“我们医馆最远!你们过来这般方便,你们下次再来不是一样的么!”
“我们医馆往来的病人最多,这药用在我们医馆才能让更多的人用上!”
“我们医馆还有急着要用这个药的病人呢!”最后这个大夫,也是这次带另外两个大夫过来的,前几日来买过药的大夫。
“小哥儿,你们这药油确实好用,昨儿个咱们医馆来了个伤口溃烂的病人,人都快烧没了,那二两油哪里顶事啊,剜了腐肉之后涂了几次,再喝了一些下去,救一滴都不剩了!”这大夫面色急切,“这药油你先卖给我行不行?病人还在医馆等着救命呢!”
另外两个大夫是头一次来的,闻言也是相当好奇,忙问:“你可说说疗效如何,你若说得详细,咱们也不和你抢这药,下次再来买便是。”
这种病情一般都不会对外宣传的,毕竟教会了别人,自己医馆不就没病人来了么?
不过这药油的事情传得太广,似乎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今日烧虽然没有退,但伤口却遏制住了,我离开的时候,肿还没消下去,不过也没继续恶化,若是能扛过今日……”
两个大夫瞪大了眼睛,光是听这大夫的形容,就知道伤情绝对比他描述的还要更严重。
“这般……倒是和我们村里之前一个佃户的伤口差不多,当时我哥也给亲自照料治好了,若是需要,可以让我哥跟你们一同过去看看。”
“这……”那大夫思忖一番,沅家这大夫,连乡医都算不上,照理来说是不配去他们医馆指导他们的。
可是这药油又是沅家人弄出来的,并且之前也治好过人。
这回来他们医馆看病的患者,可不是普通人,二两银子的药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全买来用上了。
是的,他们二百多文一两买回去的药油,在店里可是一两银子一两卖给患者用的。
一般人家小病小痛的,自己在家挨挨就过去了,迫不得已进医馆,要么是家里有钱,要么就是需要救命了。
既是救命钱,花多少都心甘!
当然,医馆也是要收入的嘛,那铺子、大夫、学徒,样样都是支出,这么稀罕的神药,只收一两银子一两,已经很便宜了。
方衍年连忙出门去找沅令舒,回来的时候,那两个没买到药的大夫已经离去了,只剩买下药的大夫再院子里等着。
等沅令舒提着药箱跟着那大夫离开,沅宁浅浅叹一口气:“希望那人能治好。”
若是真治好了,不仅可以将清邪油的名号打出去,也是救了一条人命。而且对于他哥来说,每一个病例,都是宝贵的经验,否则沅宁也不会让他哥去掺和这件事。
即使不被人医馆看上,多去了解不同的病情,或者看看其他大夫的治疗手法,对于他哥来说都是花钱也学不到了。
沅令舒这一去就住在了医馆那头,直到第三天下午才回来,这时候沅宁他们去了县城还没回来呢。
五月二十六一早,沅宁和方衍年就带着六十五枚松花蛋,来到了县城。
方衍年不放心沅宁一个人卖松花蛋,便将那二十枚要送去酒楼的蛋给留在木桶里面,上面再压着个篮子,篮子里面放满了松花蛋,加上沅宁还拎着一篮子松花蛋,他们把这两篮的蛋卖完,就可以收工了。
今日散卖的一共有四十五枚,沅宁依旧切了两个松花蛋出来,不过已经不试吃了,而是将松花蛋切成四份,和青椒一起串到竹签子上,懒得回家自己做的,可以直接买现成串好的,卖两文钱一串。
别说,这小小一串卖出一个鸡蛋价格的松花蛋,竟然卖得还挺好,即使算下来贵一些,但单价便宜啊,调料放得又足,还穿了蔬菜。
很快,一些嫌弃一整枚松花蛋要六文钱太贵,又想尝尝味道的人,就选择了两文钱买一串来尝尝鲜。
然后发现,这一串的量实在太少了,一口都没有,还没尝着味儿呢,就吃光了!
再买一串儿的话,似乎也不够吃,还不如买两个回去好好过一把瘾。
沅宁就这么连拆带整个卖的,不到小半个时辰,四十五枚松花蛋就全卖光了,甚至切好的松花蛋卖完得更快,因为沅宁这次出门没带太多调料和虎皮青椒。
后来的食客还有些意犹未尽,得知沅宁他们后天就又会来,这才松一口气。
只是这小哥儿也太不会做生意了,每次都来得这样晚,而且也没个固定的摊位,就算他们天不亮就来集市蹲着,可等找到摊位上,东西都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来晚的人急得捶胸顿足,这么好卖的东西,就不能多做一些来卖吗!次次来都买不上,还搞限购!买回去一家人都只能吃一小口。
沅宁也觉得,这市场好得似乎有些超出他的预期了。
原本还担心一天收三四十枚鸭蛋卖不出去,现在……排队买松花蛋的人都快抢起来了。
“这……因为咱们实在不赚什么钱,家里也就我和我夫君帮忙做这个,实在拿不出来更多。”沅宁依旧没松口,起码这时候不能松口。
别看每次来他们这儿买的人多,回回都不够卖,可正是因为这不够卖,才在食客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买到的人见这么多人买不到,就会吹嘘自己吃上了。
买不到的人也十分怨念,到处去说这做松花蛋的小哥儿小气,怎的每次都只带那么几个来,几次都买不到。
这可是免费自发的宣传,让原本不感兴趣的人,甚至不爱吃这口的人,都愿意买一个回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人着迷。
更何况,溪山县不过是个小县城,全县三四万人,住在县城里的不到两万,大多都分散在附近的村落,现成里光是集市都有好几个,初来乍到的,还是越低调越好,必须强调自己没有多少生产力,赚不到钱,才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或者使绊子。
沅宁的担心确实不假,在集市的某处,早在他第二次来卖松花蛋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
不过那些人来看过几次,发现这小哥儿每次都是小打小闹,掀不起多大的浪子,即使卖的东西昂贵,但量少,不会影响其他家做生意,这才没有管他们。
试想,大部分人家出来采买,买菜的金额都是固定的,若是全都来沅宁的摊位买了松花蛋,就不去他们的铺子买了,能不记恨上沅宁么?
可沅宁搞这么个限购,顶天了只能在他的摊位上花十二文,自然影响不了其他人的生意,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这点儿小生意了。
卖完松花蛋之后,沅宁和方衍年收了摊子,提着木桶来到了酒楼后门。
前几天才来过,后门的人认识沅宁,主要是这两口子长得实在扎眼,小郎君文质彬彬举止优雅,小哥儿长相明艳纯真无邪的,二人气质出众,让人想记不住都难。
二十枚松花蛋,一共一百二十文铜板,串出来也是好大一串,加上先前在集市上卖的,这次出门拢共卖了四百一十文钱,背在身上沉甸甸的,要不是有方衍年在,沅宁一个小哥儿走在街上怕都容易被抢。
二人直奔上次去的陶瓷店,因为今天带着沉甸甸的铜板,掌柜的便不再让伙计来招待,而是亲自迎上来。
“小哥儿又来选瓷器?”
沅宁见对方记得自己,便点点头:“上次那种瓷瓶,回家用过之后觉得很好用,此行前来还想多买一些,若是买的多了,掌柜的可能饶些价?”
“哎哟,真是好聪明伶俐的小哥儿。”掌柜的见沅宁说话口齿清晰,又语气温和有礼,倒是心情不错,“不过咱们店也是小本生意,要看小哥儿你买多少个瓶子,再看能给你少几个钱。”
沅宁抿抿唇:“实不相瞒,我二哥是大夫,家里现在在做药,正巧需要这瓷瓶来盛装,咱这次来买的瓶子虽然不多,但今后用完了,还是会再到掌柜的您这儿来买的,还请掌柜给个长期的价格,今后便也不去别的店铺,只到掌柜您家这来买。”
掌柜的最是喜欢听这种话,这小哥儿说话怎就这般耐听,而且为人特别真诚,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
更何况这小哥儿一来就说清了自己买瓷瓶的目的,想来不是个说谎的,再加上这小哥儿买回去瓷瓶,也不是倒卖给其他人赚钱。
“这般……这位小哥儿上次来过,也知道,咱这卖价是八文一枚,店里小本生意,即使是买得多,也不饶价的,顶多抹个零头。”掌柜的拨着算盘,说道,“咱也不瞒着你,这些瓷瓶,我光是进价都得五文钱一枚,加上运回来的车马钱、店铺开支、请伙计的费用,八文几乎是不赚什么钱了。”
“不过看小哥儿你心诚,今后你要是一直在咱们店买,咱开个爽快价,便收你七文钱一支,你看可使得?”
沅宁一听就知道这人在唬他,他不知道瓷器的本钱,还能不知道陶器的本钱么?先前他可是专门去过窑厂的,那样一只陶杯,直接去窑厂那头买,十五文能买十个,若是量大,恐怕十二文、甚至十文就能买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