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爹还在那笑呢, 准备好嫁儿子了吗你】
【陆陆:我准备好娶了】
【狼爹故意提的父母送嫁吧, 在那试探】
【还有之前的求子观音庙,阿潭一直在看, 不会妈咪去那里求过吧, 我先哭坟,妈咪——】
【陆陆不在?真去准备了?亲迎前不能见面是吧】
【民政局真来了】
【你们还记得图书馆有什么东西问阿潭的名字吗, 就是女鬼姐吧, 陆陆恐怕得抢亲】
到花轿迎接他们前, 漫画里先画了葫芦娃救爷爷的全流程。
让谢潭意外的是,这些入墓的家伙们也着了道。
最先入墓的就是云松, 他带领教徒们到中心墓室, 为法会的人祭做准备。
他没有把雾当回事,这看着就是普通的潮湿白雾, 当然,他知道更可能是墓中的“机关”。
他监督献祭的教徒到正确的位置上, 等雾越滚越多, 他才觉出不对,可已经晚了。
他转过身, 白雾变成滚滚的黑烟, 还有噼里啪啦的火星跳动声,淹没了教徒们,卷来灼热的气息。
祭品不能有闪失, 大家都在开法会,想再匀出几个祭品倒是不难,但费时间。
他宽大的袖子里卷出咒幡,经文闪动,挥开一片雾,却只见一群被烧成炭的和尚和香客争先恐后扑来,互相撕咬、□□,比原始人还不如。
他们身后是寸寸烧黑的白衣观音像,慈祥的笑容变得诡异至极。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一直压下的恐惧被唤醒,又回到那礼崩乐坏、佛祖不渡的恐怖一日,他在半夜听到密密麻麻的诵经声,远远见灯火不明,疑惑地走近大殿,就踩在被掏空的脑壳里,稀烂的脑浆浸透他的鞋袜,那是下午还一起打坐的师弟,而那些如虫潮般的声音也不是念经,而是他们在、在……
同门中,他最勤苦的师兄就伏在观音像前,奋笔疾书写着经文,背影癫狂地一起一落,殿门打开时透进的月光,正好落在他身上,那身影一顿,幽幽转过头来。
云松没看清他的脸,但看清了他正滴滴答答的笔……那是人血,砚台就是旁边师兄弟被挖开的人头。
白纸上的血字经文似乎都在发亮,他看到师兄扯起一个瘆人的笑,露出的白齿间还黏连着谁的骨肉,血顺着牙龈往下流。
师兄笑着说:“南无……阿弥陀佛……”
云松呼吸猛地一窒,摇着脑袋,他至今都分不清那是真的还是一场梦,但他知道,那一晚,绝对是神佛的预示!
不能……不能变成这样,太混乱了,一切都太混乱了,天地日月,伦理纲常,像都不复存在了,只有一片漆黑……绝对不行!
所以他离开寺庙,加入镜教团,那个真正靠近背后一切力量的地方。
他闭眼凝神,拿法器打符咒,告诉自己都是幻觉,再睁开眼……白雾真的变成黑烟了,不是记忆里寺庙着火的黑烟,像从太阳历石那边散开的。
这地方果然危险,太阳力量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他更是义不容辞了。
他加入教团,就是为了请下源头一样的神明,压制那些肆意挥霍祂的力量从而作乱的鬼怪,哪怕会生活在矫枉过正的暴力统治下,也好过群魔乱舞!
雾里伸出一只枯老的手,被他截断,这不是他的幻觉!有人来了!
他定眼一瞧,是幺婆婆,她双眼癫狂与无神,和他记忆里的师兄弟一样。
她完全失去理智了,精神沉入黑雾制造的恐怖幻觉里,只剩本能的厮杀,他在与她缠斗间,似乎还听到她说什么“哥哥”、“姐姐”的,“姐姐”说得最多。
他查过此次的这些同行,有名的那个莲花堂都倒闭多少年了,但如果是哪个重名的小堂子,又不符合夏家的消费水准,这到底是哪请来的人?
他这才检查布在墓穴入口的符箓,已经被触动两次了,在幺婆婆前还有一个人来了,他因为幻觉,都没察觉到。
是那个巫师。
她异常谨慎,像融进了雾里,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探查不到她的踪迹,哪怕他请观测七出动,也没捞到她,那个巫师……好像是从艺术港湾那边来的,靠近太阳坠落之地,果然有本事。
这可难办了,本来想坐收渔翁之利,现在变成两个敌人,一个明里,一个在潜在的,在暗里。
好在他等到自己的援兵,辅助他完成献祭。
雾里一道漆黑电光,穿透幺婆婆的心脏,她的尸体扑进雾里,没搅起多少烟尘。
云松却顿住了,这狠厉的雷电法术……他看清来人,神情恭敬了:“怎么是您,大人?”
居然出动了副教主的左膀右臂。
习瑞笑道:“听闻云松大师在这里主持献祭仪式,有情报说山羊出动了其他观测,我自动请缨来当护法,好让你专心完成仪式。”
云松心里便清楚了,习瑞是副教主身边的红人,这是副教主得到新情报,给他换了一个更好的帮手,忙谢过。
习瑞的确打过报告了,但是仗着副教主的纵容,先斩后奏把任务截胡了,谁让他亲爱的社员都舍得回他消息,向他求助了呢?
小潭真是了解他的睚眦必报……但更可能是了解他在钓鱼,他就猜到有山羊要在法会作妖,特意在博物馆留的陷阱,以便追踪。
本次法会,不仅是帮助回收观测二的能量,还有教团陆陆续续找到的观测,都给烧了,普通人看不到的天空其实早就一片黑雾蒙蒙了,正好再加一个观测十二助兴。
就说他们配合得好,非常完美的第一次合作。
他想这想那的时候,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像谁在谨慎地探索。
那个巫师?
他指尖的电光都跳起来了,却看见常明爱走出雾中。
他一下子愣住了,陡然脸色一变,为她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为她头上悬着的一双脚。
他的记忆不可避免地被拉回高中时期,他还没加入教团的时候,那天万圣节,晚自习后,他独自去试校园的所有怪谈,从消失的台阶到合唱团、操场的老树、废弃教室,最后就是舞蹈教室,听闻有学姐曾经吊死在那里。
他知道世界有另一面,偶尔的,他抱着纯粹的探究欲望,窥视一眼那些阴影。
慢慢的,他真的研究起来了,像一脚迈入雨林,观察平常难以见到的稀缺物种。
鬼怪们当然不会站在那里等他,经常有败兴而归的时候,那一天就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失望至极,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短促的尖叫和挣扎,一转头,是因为担心他,悄悄跟在他身后的常明爱!
她的上方,一双上吊的脚轻轻地晃动着。
一路以来的那些鬼没看上他,现在,却都缠上她。
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吊起来,无能为力。
幸好他之前从一个不怀好意的道士身上顺走了一叠符箓。
其中就有一张五雷符,被他意外催动了,救下了她,也救下了差点失去最好朋友的他。
他紧紧抓着那些符,想,只当一个旁观者……太软弱了,指望雨林中的野兽大发慈悲吗?
已经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就无法退回到无知无觉的生活,安慰自己没有身处在危险中。
即便他不在意这个,但又要他身边的人怎么办呢?
他需要成为能嚼碎昆虫、掰断老虎牙齿的探险者,成为一杆能打穿雨林的枪,于是他看到了更多。
他想起他加入教团时,那位大人轻声说:“这世界上的鬼怪太多了,对吧?人们倒像夹缝求生了。”
声音很轻,很远,却在他心里压得实实的。
刀锋破空而来,撞碎了常明爱的幻影,习瑞陡然回神,电光挡住了刀刃,反推回去。
是观测十二,鱼上钩了……但鱼怎么发疯了?
斗篷下的青年似乎被黑雾深深缠住了,打得已经失去章法,招招致命。
习瑞后撤两步,雾里突然有白骨索命,他一惊,差点中招,躲开后,配合云松擒住观测十二,用雷电将白骨钉在其他墓室。
那个白骨……是那个神婆?这是什么,活死人吗?黑山羊都在做什么?
但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不能继续待在雾里,也该去准备献祭仪式了,他加了几道禁制,让白骨无法挣脱。
白骨被电光推远,在雾中砸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似乎有三个鬼影围绕着她,若隐若现。
谢潭看到这里,心里平衡多了,原来大家都中招了。
那三个鬼影就是幺婆婆看到的幻觉吗?
他在墓里其实看到了。
还有云松大师和习瑞的幻觉,还有更多的,只是被他当成了墓里的机关,和那些古老飞蛾、诈尸是差不多的东西。
他升起一点好奇,苏禾也有吗,什么样的幻觉?
于是他往后看,看他和夏无尽被花轿送到墓中。
被习瑞钉死的白骨,是苏禾无声无息解开的,就是想试探他。
这家伙可能是唯一知道雾多危险的人,操纵人脸蜈蚣前来,避免看到幻觉,谢潭没能看到苏禾的幻觉,略感遗憾。
而漫画中,雾升起的时候,果然,那些幻觉就在他身边重新上演,像变幻的妖怪绘景。
然而少年只是冷漠地从中穿过,没有给一个眼神,那些恐惧、那些神鬼作乱的仇恨、那些世界即将崩坏的预警,都沾染不上他的衣角分毫。
直到夏无尽低声的诉说,诉说他和陆今朝的相像,诉说她与她的妈妈。
于是他隔着人世的心也出现一道裂痕,让烟雾趁虚而入。
苏禾几乎是屏息凝神,仔细地窥探。
然而苏禾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见一块空白。
填满墓室的漆黑烟雾里,只有那个少年存在的那一处,像被挖空了。
但苏禾还是感受到了他的精神波动,低沉的,伤心也是无声的,就像这块空白一样,似乎什么也没有。
那一瞬间,苏禾觉得少年已经从世间消失了,一颗心也跟着空了一下,就被那群邪教徒抓住机会,绑走了谢潭。
少年被绑在巨大的太阳历石上,早已经醒了。
疯狂的跪拜、镜教团的野望、黑山羊的担忧、鬼怪猖獗的世界、无力的人们、听着怎么也不太妙的未来……都和他没关系。
那双眼睛空荡荡的,置身事外。
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等待最后一块齿轮,完成他自己的拼图。
而这一话的最后,漫画就转到另一边。
常明爱捏着镜子,神情凝重,镜子里,一张诡异的嘴唇正在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