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楼的按键幽幽亮起,他们还在顶楼。
电梯恢复平稳, 门缓缓打开, 常明爱小心翼翼抬头。
电梯外一片昏暗。
“走吧。”谢潭先一步走出电梯。
常明爱没抓住他,有点崩溃, 她的搭档还是这么淡定, 他一点也不害怕,上次是这样, 上上次也是这样。
那些鬼对他也的确客气到离谱, 要不是谢潭冷漠的性格使然, 常明爱觉得他和鬼怪会谈笑风生。
她对他有点又怕又敬,不敢深想, 什么叫深不可测, 这就叫深不可测。
但容不得她思考太多,恐怖片里, 组队是等团灭,但分头行动的死法更是精彩。
她当机立断跟上, 才看清电梯外不是中滨公寓的走廊, 而是她家公寓的走廊。
灯几乎全灭的版本。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家可以这么阴森。
这不能是她家,她家在5楼。
窗外不见月亮星辰, 但还是透进一点光, 黑暗就多了一层幽蒙蒙的调子。
还有她家门上的走廊灯。
只有这一处灯亮着,像提醒他们,家里有人。
更阴森了。
这是她家吗。
家里真的是人吗。
不敢想。常明爱扒着谢潭的胳膊, 如临大敌地盯着自己家。
但也不能这么僵持下去,常明爱沉默一下,先说:“你和我进去吗?”
谢潭淡定:“都行。”
艺术馆一次不算完,还有第二次属于她的单元故事。
新系列回收主线伏笔,谢潭推测,有老角色,也会有新的常驻角色,算是走主线的“主角团”。
虽然恐怖故事的主角团听起来就很有团灭相,但那也是主角团,戏份多且重。
他觉得常明爱就是主角团的倒霉苗子。
来都来了,多一点情报也好,说不定多一份完善他人设的机会。
常明爱拿下主意:“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怎么说也是我家,冲我来的,我还能周旋,你一个被牵连的外人就不一定了,我先去看看情况,你……”
谢潭颔首:“我查外面。”
“ok,不对劲我就砸门。”
常明爱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
家里只有门口的落地灯开着,其他地方借不到多少光,也不是全然的昏暗,像夹在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里,灰蒙蒙的,比全黑还瘆人。
她谨慎地按下开关,没有反应。
她观察这个“家”,真的和她家几乎一样,只是柜子、桌椅这些都盖了长长的刺绣花布,她家没有。
而且门都关着,他们家除了大门,其他门就是摆设。
她用一个椅子抵住大门,防止门关闭,并且和谢潭一句搭一句地聊天,谢潭虽然不主动提起话题,但她的话都会简单回应,让她放下一点心。
她试探地拉自己的卧室,居然锁上了,可她的门锁早坏了。
但她记得有钥匙,在门口柜子的抽屉里,她的手伸进去,很快抓到,但抽出来的时候,有什么柔顺的东西扫过她的手背。
她“唰”关上抽屉,后退一步,没有再打开抽屉。
好奇心害死猫。
但她到自己的卧室门前,又觉得现在也是作死。
没办法,既然是闹鬼,就这么待着,难道就能躲过吗?
什么都不做,鬼也不会放她和谢潭离开公寓。
她用钥匙转动卧室门,咔哒一声,却是她身后的门开了,是她父母的卧室。
她惊恐转身,她的爸爸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父母的卧室也没有开灯,中年男人的皮肤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呈现夜视仪里人像一样的透白色。
厚厚的眼镜框后,黑眼圈比她还重,像两个深陷的黑洞,毫无生气地对着她。
“回来了?还以为你今天不回家吃饭呢,不是说和朋友出去玩吗?”
但他的动作和言语都像一个活人、正常人,最重要的是,真的和她爸一个样子。
而且她的确和爸妈说了,今天和朋友约好出去玩,他们原定玩完剧本杀去通宵打麻将,就不回家了,明早再回。
“那你有口福了,你妈做了一桌子菜,还把那榨汁机拿出来研究,上网看视频学着榨果汁呢。”
爸爸按下开关,灯正常亮起,房间恢复了温馨的明亮,但常明爱的心却一凉,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她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更可怕的是,她卡住门的椅子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她开卧室门的时候,还和门外的谢潭在对话,但就她被爸爸吸走注意力的这点时间,门就关上了。
谁关的?
难道除了这个爸爸,在这之前,她独自在房间里打探的时候,一直有另一个人在?
不,你想得不对。常明爱麻木地想,大概率不是人。
她硬着头皮在餐桌坐下。
灯亮起后,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全是饭菜,荤素凉热,水果沙拉,她手边还有一杯饮料,西瓜汁?
不像,比西瓜汁颜色重多了,还有一股发腥的铁锈味。
像血。她脸色难看,假装没看到。
爸爸从桌布下拉出一个精致的大礼盒,拆开,是一个精致的玩具小屋。
和他们家一模一样,连桌子上现在的菜都一样。
里面还有两个小人,一个爸爸,一个她,正坐在餐桌前。
那个小版的她,和此时她的动作完全一致!
她手里的勺子铛啷掉进碗里,引来爸爸慢吞吞转来的视线。
“不合胃口?不能啊,你妈妈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可你刚说过知道我今晚不回家。常明爱保持镇定地摇头。
“这是给你的礼物,幸好我朋友提醒了我,你不是一直想要玩具小屋?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那都是她小学想要的东西了,当她小孩子吗?
常明爱套话:“妈妈呢?她怎么不出来吃?”
爸爸奇怪地看着她:“傻孩子,妈妈不就在这里?”
爱丽丝僵住了,只觉得空气变得浑浊、粘稠,像有一个隐形人,就贴在她身边,对着她呼吸。
她保持冷静,换了问题:“我的卧室门怎么打不开了?我还要取书呢,下周课要用。”
谁知道爸爸脸色一变,把食指竖在嘴唇上,眼睛神经兮兮地左右移动:“有怪物,不能惊醒怪物,否则就把你抓走了,嘘。”
他留下惊悚的话,就有素质地食不言寝不语,全然不管给常明爱带来了怎样的恐惧。
常明爱想念她的搭档了。
她不是傻子,知道谢潭非比寻常,她经历过怪事,好朋友社长又是道士,虽然没有考到道士证,更像把这当爱好的江湖骗子,但仍然知道很多她不懂的知识,能解决很多怪事。
所以她对非自然的接受度还挺高的,也有一些敏锐度。
谢潭肯定见过她的分身,她最初产生这种怀疑的时候,先是觉得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分出真假。
但经历多了,她得说,他肯定认出来了,说不定比她本人更早意识到有另一个,不,另好几个她!
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当然升起了警惕和畏惧,推测谢潭不告诉她是有什么目的。
但一想到谢潭对砍人狂和一群泡泡分身都视若平常,再想起砍人狂诡异的体贴、分身们宁愿放弃成为真实的痴迷,还有刚才电梯里,他不好看的表情。
那时候还没出事呢,他就先察觉到了。
她悟了。
大彻大悟。
虽然他长得真的很牛,但这不是靠脸就能……虽然这张脸的话也说得通。
重点不是这个。
能让那些怪物放弃血腥的本性,放弃利益和狂悖,主动收起爪牙,只为追逐他一个眼神,这证明了一件事。
他完全凌驾于它们之上。
而且他知道的也远比她多。
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物,人家图她什么?
她只帮社长画过一次符,就填一笔,像抽卡让她点一下蹭蹭运气的那种程度,保佑他不挂科。
然后社长就那一次挂科了。
太有天赋了。社长再次找她,是让她给讨厌的导师填一笔,诅咒导师和他线下论文一对一的时候窜稀,放他早点吃饭。
没成,社长深表遗憾。
她这点水平还不稳定呢,担心人家算计她?就是真算计,她又能躲得过?
什么来历,什么阴谋,管他的,危机当头,这是大腿!
社长平日里不着调,关键时刻……关键时刻也还行吧,但他在拉社员的时候,就像突然脑子开挂一样,非常的敏锐。